“你,你让我想想好吗?”
王怡蕾慌乱地找着借口:“我现在脑子很乱,你,你得让我好好考虑一下。”
钱广生加重了手腕上的力气,把王怡蕾搂得更紧。对方没有直接把自己推开,那就说明手上这张化验单的威力比预想中要大得多。钱广生觉得很是兴奋,这种机会非常难得,他连一丝一毫也不想浪费。于是,凑近神情痛苦的王怡蕾,得意地低声说道:“外面人多,还是去你的车里谈吧!哈哈哈哈!”
……
在这个黑暗的夜里,被烦躁所困扰的人,并不只有一个。
厨房的面积很小,灶台与各种杂物之间,勉强可以转得过身。陈婆已经脱去了白大褂,系着一块蓝布碎花围裙,操着菜刀,在砧板上默默切着肉。
晚上下班时间才买回来的肉,已经不怎么新鲜。在灯光下,部分猪肉已经失去了鲜红,颜色微微有些变淡。边缘切角的部分已经干燥,很硬,有些扎手的触感。
大块的肉总是不容易下口。陈婆一边切着,一边从砧板上拿起切小的肉块,塞进嘴里,慢慢咀嚼。
连她自己也觉得奇怪,为什么突然之间就喜欢上了生肉这种东西?
确切的时间,应该是几天前吧!自从儿子死了以后,陈婆就再也没有看日历的习惯,家里也没有这种东西。贴在客厅墙上那张边角泛黄的挂历,还是十多年前的旧物件。
口腔里感觉不到血腥味,反倒有种说不出的鲜甜。陈婆一直觉得自己的牙齿不好,可是粗糙坚硬的猪肉纤维却很容易嚼烂。年轻的时候,陈婆曾经吃过一次半生不熟的炖肉。粗硬的肉丝很塞牙,嚼起来也很费力气。可是现在,炖烂的熟肉陈婆只觉得吃起来像是浆糊,非常恶心,还是新鲜的生肉更具诱惑力。
三公斤猪肉已经被吃得所剩无几。陈婆感觉还是很饿。她叹了口气,目光落到了摆在砧板旁边的那两只生猪蹄上。
已经刮过毛,白白净净的。如果不是前段那两个分叉的蹄子,很容易让人联想起刚出生婴儿的胳膊。
陈婆拿起一只猪蹄,慢慢啃着。
猪蹄的味道显然没有猪肉那么好。可是没办法,对于陈婆这种月收入只有两千块钱的人来说,三十多块一公斤的猪肉价格真的很贵。尽管已经选在晚上人最少的收摊时间去买,价格也比白天便宜很多,仍然还是觉得承受不起。
前天,陈婆吃掉了四公斤猪肉。
昨天,买了足足五公斤。
今天的数量少了一些,肉只有三公斤多一点儿,另外还有两个猪蹄。
不是陈婆不想多买,而是肉摊上已经没有货了。晚市就是这样,东西比白天少。虽然价格便宜,数量就不可能很多。
墙角的垃圾桶里,全是剥开的糖纸。在这些花花绿绿的纸张下面,隐约露出几个倒空的白糖袋子。
前几天,陈婆还喜欢吃糖。
现在,她只想要吃肉。
“笃,笃,笃!”
外面响起了敲门声。
陈婆把刚啃了一半的猪蹄塞进碗柜,用抹布擦了擦嘴,像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一样,走了出去。
打开房门,满口酒气的何大山从外面撞了进来。
他身上的保安制服纽扣松开,露出斜扎着的皮带。浓密的汗毛从背心中间“u”形空白里钻了出来。手里握着半瓶喝剩下的白酒,脚步有些发虚,眼睛肿胀,嘴里大口喘着粗气,迎面而来就是一股浓烈的馊臭。
看着话也不说就直接躺在沙发上的何大山,陈婆皱起眉头,却什么也没有说,不声不响关上房门。
“我,我就知道你在家。”
何大山躺在沙发上扯着嗓子高声乱喊:“去……给我,给我弄点儿下酒菜。我,我还没喝够。”
陈婆脸上的愠色更深了。
她是个喜欢安静的女人,也喜欢干净。
没错,自己是跟何大山搞到了一起。可那种事情最多只是苟合,或者应该说是寂寞男女之间相互需要的一种给予,与谈情说爱无关。毕竟,到了自己这个年龄,爱情这种东西就是个笑话。即便是与何大山之间真的有可能走到一起,最多也就是两个老人相互拉扯着,平平安安过完余生。
一直以来,何大山给她的印象不错。魁梧、老实、厚道,说话办事也能看出是一个很有魄力,不会偷懒的男人。否则的话,陈婆也不会心甘情愿跟这种人睡在一张床上。
虽然以前就见过他喝酒,可是今天还是头一次看到他喝醉。
想想自己早早过世的丈夫,陈婆心软了。
她叹了口气,摇摇头,转身朝着厨房走去。
男人嘛,喝醉了都是这个样子。平时不敢说的话都会放出来几句,等到清醒以后,他们什么也不会记得。
家里还有花生,给他炸上一盘。
很快,菜端上了桌,何大山也踉跄着脚步,走到餐桌前坐下。
他的眼睛里全是血丝,眼眸深处燃烧着愤怒火焰。
用筷子夹起一粒花生送进嘴里,又抓起瓶子,仰脖灌下去一大口白酒。
整整一个白天,张宏良那张令人厌恶的面孔,一直在何大山眼前出现。他实在是没办法不去想这个该死的家伙。尼玛的,竟敢威胁自己,让老子拿出那么多钱来。整整二十万啊!我,我,我该怎么办?
何大山也就是嘴上答应,实际上根本不可能拿出那么多钱给张宏良。漫天要价,坐地还钱的道理他还是懂的。可是不管怎么样,这次是被张宏良拿捏住了疼处,多多少少总要花费掉一些。那些钱都是自己省吃俭用好不容易攒下来,留着以后养老。
酒精刺激着怒火越烧越旺,醉醺醺的何大山把视线转向坐在旁边的陈婆。
这女人就是这个性子。不管遇到什么事情都很安静。就算是自己把她按在床上狠狠用力的时候,也是一声不吭,就像是一段毫无反应的木头。
何大山忽然产生了非常奇怪的想法。
都是你!
都怪你!
要不是你跟老子在一起睡觉,怎么可能被张宏良那个狗杂种看见?老子又怎么可能会被他讹诈?
出了事情就把责任往别人身上推,何大山就是这种人。
尼玛的,老子还要你的房子有什么用?鬼才知道你个死婆娘会不会跟老子结婚。现在,八字还没有一撇,老子就得拿出钱来破财消灾,还要兼顾着不能有消息传到医院里。否则,老子的正式工编制也就彻底没了。
怪你!
全都怪你!
酒精燃烧着大脑,何大山忽然产生了一种介于**和暴力之间的冲动。而且,这种冲动要比平时的生理需求更加强烈,难以抵制。此刻,大脑完全被这种想要施暴、摧毁、占有一切的欲念所控制。
他摇摇晃晃的从椅子上站起,用发红的双眼瞪着陈婆。
这种异常引起了陈婆的注意:“你怎么了?”
何大山“嘿嘿嘿嘿”狞笑道:“我想干什么你还不知道吗?老子要跟你睡觉。现在就睡。”
陈婆布满皱纹的面颊微微有些发红。尽管两个人的关系已经越过了那条线,可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如此粗俗不堪的语言,竟然会从自己看中的男人嘴里说出来。
即便是你想要,有很多种方法,偏偏却选了这个……
陈婆心里猛然生气一股怒火。她冷冰冰地注视着满面邪欲的何大山:“你喝多了,回去吧!”
“老子今天不会走!”
何大山飞快脱掉自己的上衣,露出魁梧强壮的肩膀。他靠近了陈婆,笑得很是得意,眼睛里充满了被荷尔蒙刺激的原始*。
强有力的胳膊抱住了陈婆的肩膀,钢钎般的手指牢牢卡住陈婆的臂弯。何大山狞笑着,嘴里喷发出一股热烘烘的难闻气味。对付陈婆这种身材瘦弱的女人再简单不过。就算是只用一只手,也能轻而易举把她困住。
陈婆眼睛里闪烁着惊怒和恐惧。
没有任何预兆,何大山看见陈婆的右臂忽然从自己怀抱中间挣脱出来。
怎么,她的力气居然这么大?
脑子里刚刚产生疑惑,何大山就看见陈婆的拳头自下而上朝着自己砸过来。牙关随即发出“咔”的响声。剧烈的痛感从撞击位置迅速蔓延,何大山踉跄着倒退了几步,双手紧紧捂住下巴,睁大了双眼,难以置信地看着陈婆。
这,这还是自己熟悉,也一起睡过觉的那个老女人吗?
陈婆脸色阴沉,嘴唇紧抿着,似乎是在努力控制着情绪。过了几秒钟,她低声咆哮道:“从我的房子里出去!”
何大山的思维神经已经被酒精麻痹,反应变得迟钝。他本能地摇了摇头。开什么玩笑,虽然事情有些古怪,但老子毕竟还是一个男人。区区一个糟老婆子,有什么资格用这种口气对我说话?
陈婆脸上的肌肉一阵扭曲。
她猛扑过来,右拳高举过肩,朝着何大山头部狠狠砸下。他的前额顿时皮开肉绽,整个人瘫倒在地上。
这一拳分量十足,陈婆也被自己的力量所震惊,一时间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