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天王,你最近总感觉眼皮子在跳,这怎个回事?”
“许是那官兵把大王吓着了,待俺去教训教训他如何?”震天王嘿嘿一笑道。
一边的通天王骂道:“你是想死还是咋滴?是你的力气大还是对面的弓箭人家射不准还是咋滴?恁地滚下来!!”
震天王继续嘿嘿一笑,傻傻地说道:“远点儿就下来,近点儿直接斩了他娘的!”
“你给爷下来!!”通天王被气得不轻。
“报!”
“何事?速速说来!!”通天王突然感觉要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之前那些巡逻的弟兄一个没回来,小的斗胆猜测,他们已经死了,官兵已经来了。”
“什么?!!”通天王一听这话大惊失色,在议事大厅来回踱步,最后终于抬起头看了看震天王,语气有一些苦涩:“二当家,你是最得我信任的,一身勇武之力,我命令你统筹所有的弟兄,包括三当家在内的人,带上这印信,你去破了那官兵,如何?”
“大当家放心,我就是散尽这一身的力气都要保护大当家的安全!!”看着手中的印信,震天王热泪盈眶。
“好,此生我有你这样的兄弟,足矣。”震天王领命出去之后,然后对着那个来传话的小厮说道:“你出去罢!”
“是。”
议事大厅只剩下他一个人。他来回踱步,看着一张一张的椅子,总感觉不真实,用手摸了摸二当家震天王的椅子,嘴里喃喃自语:“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二当家,我负了你,你莫要怪我,待我卷土重来,定亲自迎回你!”
……
……
却说二当家出去之后,立刻召集众人诉说当前的局势,然后拿出印信告诉大家准备迎战,三当家就是老邝,四当家就是老王。
听说这件事之后,众人虽然不服气,但是也没有别的办法,大当家自己的命令他们也不敢去违背。
会议散去之后,老王对老邝说道:“你说二当家能赢么?”
“不大可能。”
“你都这么认为了,可想而知下面的人如何了?人心还没有凝聚就已经丧失,怕是到了真正的战场上,就是一触即溃。”老王苦笑道。
“为今之计,只有战斗,仅此而已。”
“嗐,你要我说什么好呢?我说的还不明白么?”
“我知道你的意思,可是没有大当家,我如何能够活到现在?没有他,我三年前就应该死在街头了,如何还能够在这里生活,三年之恩,维今只剩下一死,如此而已。”
“你这个人啊!就是太忠义了,忠义成全了你,也害了你,你没有找到一个好主子,你的忠义,只是害了你。”
“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下忠义,如此而已。”老邝面色不改。
老王突然觉得自己就是个罪人,明明自己在做一件很大的事情,而且明明这件事情对老邝很有好处,但是他就是觉得自己非常愧疚。
……
……
队伍已经到达山寨的外面,在这里可以清清楚楚地看见山寨的情况。
外面的护卫明显经过了加强,更多的土匪在那里巡逻,还有人在外面进行一些坚壁清野的事情——看来这通天王还是当过兵的,不过这样不就让他们能够更加快速灭亡么?
刘春示意在场的人安静,他静静看着对面的人,慢慢拿起自己手里面的火铳,此时此刻,对面距离自己的部队已经不足五十步,但是对面还是没有发现。火铳举好之后,刘春一抬手,后面的士兵立刻也拿起手里面的火铳,只等着刘春下命令,他们就立刻开火。
刘春首先举起手中火铳,突然大声喊道:“开火!!”
刘春一个瞄准,顿时冒出一个花火,青烟阵阵飘荡,前面那个土匪立刻倒地不起,鲜血流了一地。倒地不起的那个土匪捂着肚子满地打滚,显然已经活不成。后面几乎就是一个瞬间,炒豆子一样的火铳声立刻从后方发出,前面的土匪应声而倒,几个土匪在地上翻腾哀嚎。
后面的土匪听到了声音之后立刻赶出来,看到外面的景象立刻被吓一跳,叽叽歪歪说个不停,语气之间充满了恐惧,显然是被吓得不轻。
刘春没有和他们没有任何的客气,一边的许方平拿着手里面的长枪一路往前冲,手中的长枪往前一挑,一个土匪立刻倒地不起。后面的士兵紧接着就跟上,战场的厮杀声即可开始响起,前面的火铳把弹药打完了之后,后面的火铳队立刻跟上,炒豆子一般的声音重新响起。
前面三个正准备逃窜的土匪立刻倒地不起,一个土匪捂着肚子,可是怎么都捂不住。
那颗子弹特别大,打在他的腹部,里面红红黄黄的肠子立刻流了出来,他周边的弟兄听着他惨烈的呼叫和地上花花绿绿的不可描述之物,顿时冷汗直流,之前还不容易聚集起来的血勇已经消失得一干二净。
“我干他娘!!这么快就过来了?老子逃跑的时间都没有准备好!!”
通天王在后面也听见了那两次火铳的声音,心里面忍不住暗骂那群老弱病残不经打,同时赶紧命令震天王过来,也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立刻劈头盖脸一顿痛骂:
“你他娘的,震天王。你还在那里排什么队伍??你他娘的倒是给老子冲上去啊!!还要老子给你送上去么?”
震天王嘿然一笑:“他娘的,想要婆娘和银子的,都跟着老子冲!!”
众匪连声响应,不过气势已经比之前的衰弱了很多,众多的土匪都往前一块冲,没有丝毫的阵型,如同早上赶去钓鱼的大佬们一般。
同时也是因为畏惧火铳队的火铳,那些土匪的速度明显非常慢,尤其是看见前面如同刺猬一样的军阵更是如此,站在队伍中间的震天王感到非常地悲愤,那些都是他的弟兄,一边的老邝也不好受,他们这次绝对是必败无疑。
前面的火铳队已经把弹药装好,刘春一吹口哨,同时手中的麒麟旗挥舞着,炒豆子一样的声音立刻发出,伴随着青烟,前面的几个土匪立刻倒地不起,土匪的速度又慢了一截。
等到距离差不多五十步之后,刘春又吹了一声口哨,这个口哨的声音又尖锐又短小——这个是换阵的口哨。随着这声口哨的发出,前面两队火铳队立刻分成四队跑到两边,同时中间的步兵立刻往前踏步。每个人的手上都是长枪,枪杆又细又长,银色的枪头熠熠生辉。
“前进!!”
随着刘春的一声吼,步兵立刻拿起长枪往前冲。震天王觉得这是个机会,立刻催促自己的弟兄往前冲,结果前面的步兵立刻往前投掷长枪。长枪如同雨点一样往前冲,立刻又刺死前面几个土匪,有的土匪受了重伤,手拿着枪杆子,躺在地上用渐渐没有力气的双手打算把身体里面的长枪给拔出。
“二当家,这样子不行啊!咱们得赶紧想想办法。”一边的老邝心急如焚,如果这次失败了,那几乎就全完了,这些弟兄们可能都要死。
尤其是通天王,他的恩人,更可能直接被处死。
震天王此时此刻也没有什么特别好的办法,他突然苦笑道:“这是朝廷的精锐,我等断无可能打败他们。不过想想这些年,也不知道劫掠了多少村社,不知道害得多少人家破人亡。如今天道有轮回,苍天饶过谁?这只不过是报应罢了。老邝,你我不相同,你是个好人,你从未杀过人。也从未主动劫掠过村社,你应该有一个好下场。”
此时此刻,张承的部队已经集结完毕,刘春正在嘴里的口哨正准备吹响。
“老金,你说什么呢?咱们都是弟兄,说甚么丧气话?你给俺重新好起来啊!”老邝看着这个往日里一直都是乐呵呵现在却愁眉苦脸仿佛老师了十岁的弟兄,顿时有一些泪目,同时也有一些恨铁不成钢。
“冲!”刘春从自己的背后抽出一把凌冽的大刀,往前一挥,猛然下令。刹那之间,刘春的士兵立刻往前冲。
“你还记得我的名字呢,我还以为没人知道我的名字,我来的时候只有五个人,他们都在,可是都没人记得我的名字,都知道我外号震天王,可是谁知道我姓金?
你别说了,没用的。你是真正的兵,咱只是一个土匪,跟着眼前这支官军吧,你应该有一个好前程的。”老金说道。
“兄弟们,随我杀啊!”刘春冲到一个土匪面前,在这个土匪呆滞的面容下,直接把刀刃劈在那个土匪的脸上,鲜血顿时洒在刘春的面容上,让他的面容,都有一些狰狞恐怖。
“你在给我说什么。?我带你出去,我有力气,老金你也有力气,我们凭借自己的力一定能够出去的,你倒是随我走啊!”老邝拉着老金想要把他拉出去,可是老金如同老僧入定一般巍然不动。
“放下武器,降者不杀。放下武器,降者不杀!”周边的土匪纷纷放下手中的武器,把手放在头上,如同一只只的鹌鹑一般。
“快走啊!再不走就来不及了,老金!听话啊,你就听小弟我一次不行么?!就一次,行不行?!别沉默了,你倒是说一句话啊!”
“前面两个人,不许动,你们都被我们包围了,别动,放下手里的武器,把手放在头上,准备投降!!俺们将军都说了,投降者不杀!!”
“五年以来,只欠一死;从今尔后,再不做土匪;若有来生,还与你老邝是兄弟,若是真有来生的话。哦,对了,我叫金城,你要记得我。”说着老金拿起手中的大刀往脖子上一横……
“老金!!!”
血染长空。
这场战斗毫无悬念地,明显是通天王那边输了,这一个松散的、强扭的联盟直接在张承这个小队下破产,赣南那些大大小小的土匪头子几乎一锅端,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通天王跑了。
“大人,匪寇已经全部击溃,投降者有五百余人,大大小小的头目二十余人。根据当时匪寇的交代,通天王在震天王自杀的时候从后院的狗洞中逃跑了,请大人示下。”
刘春想了想说道:“派许方平去追击首犯通天王,务必要把他追回来。另外,那些匪寇的武器都收拢了没有?”
“已经收拢了,目前已经押送到后勤处统一存放。”
“嗯。这样就好,剩下的事情交给千户大人决定——通知了咱们得千户大人没有?”
那人点了点头说道:“此事自然是需要去通知的,已经派人过去通知了大人。相信不久之后就能够让大人知晓这件事情。”
“嗯。”
……
……
却说许方平那边已经接到了命令,准备把通天王给抓过来。杨仙岭比较大,但是根据现场俘获的人供述,通天王此人比较狡诈,在另外一处设了一个营,平常发生一些大事的时候的都会去那边躲避,免得有人去寻他的不痛快,这件事情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而且知道的都是他的心腹。
可是因为他抛弃自己弟兄的事情。尤其是知道了他在二当家自杀效忠他却钻狗洞逃跑的时候,他的心腹已经彻底心凉了,毫不犹豫供出了他的秘密藏身地点。
他的藏身地点在杨仙岭背阴处的一个山洞里。许方平为了避免麻烦,直接带着几个已经“反正”的土匪往通天王的山洞跑过去。
话说,这通天王的反侦查意识还比较好,小路崎岖不说,还有很多的岔路,一条路没有选好就容易迷路,甚至看见的两条路都不是真的。真正的路被通天王用植被覆盖。这一点就比较奇怪,按理说这样的隐匿手法应该是有比较重要的东西需要去藏起来的,难道这通天王有什么其他的秘密不成?
许方平对着一边的土匪说道:“通天王在这里盘踞多少年了?”
“约摸五六年,我记得最开始的时候只有大当家、二当家和三当家,其他的人大部分是后来加入的。一开始他们是在深山老林之中,后来有了自己的势力之后就一直盘踞在梅岭,来到杨仙岭也就是这一年的事情。”
“看来所图不小。”许方平冷笑两声。须知道,明清两代江西都是中央朝廷赋税非常重要的地方,因为江西的地理位置非常重要,五省通衢说的就是江西。
从东向西看,湖广进入沿海地区必须经过江西;由南向北看,南方的货物想要进入北方和湖广,也大部分需要经过江西。而且江西作为广东、浙江和福建的门户,商贾云集,最重要的一条商路就是位于广东南雄府到江西大庾县【今江西省大余县】之间的梅岭驿道。
通天王在梅岭驿道盘踞就很值得了,尤其是现在还在杨仙岭——赣州龙脉汇聚的地方。
他想干什么几乎那就不言而喻了。
前面是一条小路,路口处是一个小破庙,那个土匪说道:“通天王藏匿的地点就在这破庙佛像的背后。”
许方平点了点头,他也不怕这个家伙说什么谎话,他相信这个家伙能够看清楚最起码的形势,而且就算是他看不清这形势,那么刘春也有万全之策保全自己,最后还能够让这个土匪体验到人间究竟是多么美好。
许方平对着身后的几个士兵说道:“兄弟们,来活了!!”后面几个精壮的士兵立刻走了上去,来到了佛像面前,挽起自己的袖子,抬着佛像的底座。几个人同时大喝一声,腱子肉发达的手臂立刻青筋暴起,佛像也慢慢移动。过了一会儿,佛像慢慢移开,后面露出一个黑黢黢的洞口,刚刚好够一个人走进去。
许方平命令几个人和自己一起进去,然后对着剩下的几个人说道:“你们在这里等着,尤其要看住这两个人,知道了么?”
“知道了。”
几个人立刻回答。
“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几个土匪顿时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
“表面意思。”许方平微笑着说道。说完身体就往前走,身形逐渐消失在黑黢黢的洞口之中。
那几个土匪见许方平消失了,立刻和周围周围的士兵套近乎,说什么家长里短周围百姓民不聊生的,想要和那些士兵形成共鸣。
不过那些士兵只是嗯嗯啊啊一阵子,语气里面的敷衍都溢出来了,根本就没有和那些土匪交谈的意思。
这让那些土匪非常郁闷,更加想要去套近乎,结果到了后面,那几个士兵根本就不理他们,随便他们在旁边犬吠。
话说,此时的许方平已经来到了洞口中。周边砖头构筑的地道,里面的散发着淡淡的土腥味,空气也比较干燥。好在路程比较短,而且能够看出这些地道建造的时间并不长,估计是近几年才建造起来的,往下看,小路上的灰尘两边厚,中间薄,显然是有人经常在这里走动。
许方平带着几个人就这么走着,不一会儿就到了尽头。
尽头是一个小小的房间,一个巨大的箱子就在放在正中,许方平看着那个箱子,总感觉有一股魔力在吸引他。许方平快步走向前,看了看这个箱子——上面还有一个锁,这点完全难不倒许方平,直接抽刀一砍,伴随着一点儿火星,锁立刻从上面掉落。许方平收起刀,立刻打开箱子,里面顿时让许方平目瞪口呆,金光灿烂差点儿让许方平的眼睛都被恍住了。
激动的心,颤抖的手足以形容许方平现在的心情。把手探进去捞一把,两个金光灿灿的金锭就捞了出来,继续捞一把,是闪烁着银黑色的银锭。
许方平的呼吸都有一些急促了起来,继续往下捞,是一个首饰,金的银子的都有,许方平拿出来看了看,做工都还算精美,大概是地主老财或者一些商贾的首饰。继续往下捞,手里面的东西都是一些细小物件,一只手里面能抓住十多个。
许方平感觉到有一点儿奇怪,拿出来一看,手掌正中是十多个银色的耳环,这些耳环明显不是富贵人家所有,顶天算一些富农的,甚至有一些压根就是百姓拥有的,还有一些东西是钥匙挂,比如耳勺,比如一些钥匙扣的装饰品。
“娘的!这通天王真的是大小通吃啊!百姓他都抢,真的不是人!!”
许方平骂了几句,往那些金银上吐了一口唾沫,然后又把拿出来的银子放了回去,重新合上箱子。左右看了看,还有一些其他的物资,但是算一算时间,已经来不及,赶紧出去。
回过头看了看,两边的护卫都有一些眼馋。许方平顿时火冒三丈:“看个屁!!他娘的,千户大人不是说了么,咱们军队是用来保护大明百姓,用来抗击建奴的,不是他妈来这里见钱眼开的!!”
那几个人才把恋恋不舍地把眼神往别处看。
“过来,把这些东西抬出去!”
“是!”
话说东西抬出去的时候,外面已经是狼藉一片,几个土匪躺在地上无力地哀嚎着,一声一声的,听着都特别凄惨,尤其是一些屁股已经开了花的,更是凄惨。
“这是怎么回事?”
“大人,这几个土匪撺掇我们反水,说这里面有大量的金银,让俺们杀了大人,对外宣称大人被通天王击杀。”
“你们怎么说的?”
“我们只是照着千户大人给我们说的那样,绝对不对自己的战友下手。这几个土匪还说俺们不识抬举呢!”
“你们是好样的!”听到前面的话,许方平感觉有一点儿凉嗖嗖的,可是后面的话让他暖心不少,于是继续说道:“回头我给大人说你们的事情,让大人好好嘉奖你们这样的好汉!”
几个憨厚的大汉子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脸上也有欣喜的意思。
“这几个人……”许方平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自己心里面的怒火,语气却冷得可怕:“你们最好能够给我交代出通天王究竟在哪儿,不然有你们好受的!!”
“大人饶命!!小的不识抬举,还请大人饶过我们!!”
“你们他妈……”许方平气不过,直接一脚踹了过去,直接踹在一个家伙的屁股上,那人顿时哀嚎不已,感觉自己似乎被辣椒撒上去了一般,许方平完全不理会,直接对他们破口大骂:
“你们他妈的,赶紧给老子说出通天王在哪儿?不然的话,你们一个个的屁股别想给俺有一个完整的!!”
“是,通天王就在杨仙岭山顶处,大人饶命!!”
“哼!!知道厉害才知道说实话,把他们带走!!”
“是。”
……
……
“那个老邝还是不肯投降么?”张承坐在自己的办公室说道。
李光华有一些感慨地说道:“确实是一个忠义之士,到现在都没有投降,也一直都没有吃饭。”
张承沉默不说话。
这样的忠义之士张承也很佩服,可是也是非常难让他去对自己的效忠的,并不是每个人都如同洪承畴一样,没有忠义,没有孝悌,更没有廉耻。
一边的宋应星则有一些苦涩:“若是我大明都有如此忠义之士,何愁建奴南下扣关?何苦天下生灵涂炭?”
“大明不缺少忠义之士,只是忠义之士,要不,死在了战场;要不,死在了党争;要不,从了贼;要不,喋血于建奴的铁蹄下。”
“这如何是好?”宋应星岔开话题说道。
“我亲自过去吧。”
……
……
张承来到了关押老邝的监牢,由于张承特地的嘱咐,关押老邝的房间还算干净,薄薄的被子,稻草的床铺,一个小窗户通通风,还有阳光照射进来,一张小桌子摆在床边,凳子就放在一边。
老邝坐在凳子上,正襟危坐地看着前面的张承,说道:“你以为我不会杀你?”
“不会,你一无武器,二无人员,怎么刺杀我?而且你的力气也不见得比我大多少。”
“你是来劝说我加入你的?”
“是。”
“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加入你?让我为你效忠?”
“就凭你现在让我站在这里陪你说话。”
老邝沉默不语。
张承站了起来,对着老邝说道:“平生我最敬佩的是两种人,一种是范文正公那样的人,铁肩担道义,金诚为国家;二就是你这样的忠义之士,生死不顾,为国为民。”
“我不过一个区区的匪寇,何来为国为民?”
“劫掠村社,不伤百姓,此为良知;家兄家弟为国而死,此为忠义;从贼不改本心,此为精诚。如此忠义之士,若不能为国为民,我实在想不到究竟谁能够称之为为国为民,究竟谁能够担当得起忠义二字。至于洪承畴,他给你端洗脚水都不配,只怕会污了洗脚水。”
“你这人真有趣,我若是不降呢?”
“你可知我的志向?”
“愿闻其详。”
“范文正公曾言: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我没有范文正公那样的本事,没有他那样的品德。
但是我也知道,国家倾覆,民不聊生,国之不国,率兽食人,此亡天下也,天下无论庙堂,无论黔首,皆有责焉,这是我为什么站出来的原因。”
“此与你志向何关耶?”
“听我说完。我曾经做了一个梦,我梦见大汉奸洪承畴被人称之为维护满汉团结之人;我梦见大走狗吴三桂被人称之为冲冠一怒为红颜;我梦见一群金钱鼠尾的学士对着建奴摇尾乞怜,不知廉耻说建奴皇上圣明;我梦见有人能够说出量中华之物力,结与国之欢心;我梦见建奴皇帝七十年签订一千多个条约,断我中华百姓之膏庾,绝我中华之物力,毁我中华之道统,结北虏西蕃南岛西洋诸夷而以为荣!!
我看见诚实者被迫说谎,我看见直言者被迫噤声,我看见正直者被迫弯腰,我看见为国者被迫下野,我看见为民者被迫投水!这是我所恐惧的,也是我站出来的原因。若是有一天我死了,我也要埋在这片土地上,用我残破而疲惫的灵魂看着这片土地,那个时候我也会说:我对她爱得深沉,且……至死不渝。”
“愿为大人效死!!此生再无老邝在世间,请大人为我赐名。”
“为什么要改名?”
“此生此志,唯匡扶天下,护卫苍生尔。”
“世间称忠义者,何出岳武穆乎?你就叫岳如昆吧。”
“此生再无匪老邝,从今至死岳如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