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雕花的挂盏上,蜡烛依旧在“哔啵”地燃烧着,挂盏之下一尺的地方,一块墙砖已经陷了进去。
“咯当、咯当……”
机括滑动的艰涩声里,木青缓缓收回了手。
在自觉恢复了大半实力后,他便等不及想要出去找找其他人,他实在不想大家再有丝毫意外发生。
出了密室,密道其实只有一条,可沿着不见微光的密道走出去一截,便到了可以通往左右两边的分叉口。
芍药曾经倒是说过万花谷的地下有着很复杂的密道,甚至还邀请过他道密道下来躲猫猫。
那时候两兄妹虽然都还不大,但他明显懂事了许多,不过此时面对两条同样毫无光亮和标识的密道,木青有些遗憾自己当初的懂事。
静站片刻正当木青随记选择往右边而去,不料一股淡淡的血腥味从左边的密道远远飘来。
木青毫不犹豫地往左而去,寻着血腥味又转了几个方向,半盏茶时间过去,此刻到达目的地附近,木青越是靠近空气中的血腥味便越是浓郁,他眉宇间的凝重和疑惑也越深。
在木青眼前的是一道跟他出来时那间密室差不多样式的大门,和整座墙壁合为一体,若是找不到开关便很难进到里面去。
木青没有急着去找开门的机关,抬起肩膀便是一愣,然后他使劲地闻了几口,再凑到门前闻了闻,再三确定后木青已经放下心来。
难怪隔着这么远他都能寻味而来。
不仅是因为他现在的灵识隐隐又有所提升,更是因为这股血腥味他身上也有,不过是淡了许多。
“里面多半是我换下来的衣服……”
这么明显的气味痕迹,对于接受过隐谷专业训练的木青来说,还真是关心则乱,他一醒过来心思就放在万花谷的众女身上,直到现在才发现他的衣服早就被换了逃。
“看来是师叔和师姐她们拿我衣服来专门误导别人的。就是不知道,是谁替我换的衣服?是芍药伤好了换的吗?”
心中的念头随着时而舒展时而皱起的眉头起伏着,木青的目光落在一块墙砖上,“如果贸然按下去,说不定开门后就浪费了师姐她们苦心设置的陷进。”
木青能有这种下意识的判断,完全是受隐谷刺客培养的多年熏陶所致,毕竟当初隐谷教他们时,就曾传授过逃跑时如何利用自己的“遗漏”来设置陷进。
思忖片刻,想着芍药她们还不知道在哪儿,按耐住好奇心决意保存实力的木青没有在浪费丝毫时间,他一路向左,决定先回到了地面再说。
午后的阳光,在塌圮了一半的院墙外透射出一道道黄澄澄的光柱,细小的微尘在光柱里面不住跳跃,似乎在欢呼它们自己被阳光赋予了生命,又像是在告诉将目光落向此处之人,何为倾颓萧呈。
怀草诗将目光收了回来,之前在地下的密室里救治几人,忙得不知白天黑夜,等回到地面时,灵雾阵便已经自动停歇了运转。
还有从师傅的师傅一直流转下来保存完好的这几栋阁楼庭院,也在几天前的动-乱之下留下或多或少或大或小爱得丑陋痕迹。
不过这点破损,相比起谷内灵植全部枯萎,师妹他们到现在未醒却又算不得什么了。
怀草诗压抑住心中的心绪,目光一转落到慕容修明身上,“那好,你说。”
慕容修明不打算去了解怀草诗怎么又变得从善如流的,他语调放缓道:“除了刚才那个条件外,义父还吩咐我代为表明以下几个条件。”
“万花谷的所有药方包括炼制万花丹的药方一并交出来让掌律代为保管,以免以后再被外来势力觊觎。”
慕容修明都觉得这么说有些当面掀桌子的嫌疑,住声看向怀草诗,怀草诗眉间凝寒不发。
“万花谷培植灵药的方法和经验同样总结出来交给掌律,至于理由嘛……除了以免被外人觊觎,也是想让万花谷诸位师姐师妹少操劳点,既然外门弟子之前就负责过一部分,这一次不如全都交给他们来做。”
“另外,以后万花谷炼制出来的丹药以及诸般利润分配,你们不能再自留收藏,必须全部上缴再由掌律一脉按照各脉实际所需进行分配。”
慕容修明见怀草诗的脸色越来越青,几日下来心中积累的郁气都少了一些,他露出充满诚挚善意的笑容道:“隐谷四脉本就是一家,之前有些貌合神离,如果师叔能够答应这几个条件,我相信你会收到隐谷所有人最诚挚的尊重。”
怀草诗微微侧首,目光又开始追随起不远处那几道光柱里上下飞舞的浮尘,语气淡漠道:“说完了?”
“嗯……实不相瞒,如果师叔答应这几个条件,本来还不确定的四长老人选一定便是你了。”慕容修明浅尝一口茶水,神态自若地说道。
怀草诗眼中有亮光轻轻闪动,故作讶异道:“哦……我还以为我肯定会是四长老,其他人还包括谁?”
慕容修明抬头,目光在宁初一定也不好奇毫无表情的脸上停了一瞬,自感没趣望向一直默不作声望向院外的纤弱背影。
怀草诗一脸厌恶,语气冰冷道:“慕容隐那个老东西实在恶心。”
慕容修明也不急于替义父维护面子,无奈一笑道:“这不是知道师叔和宁初师姐多半对我们恨得不行性子若冰山难以融化嘛,而且……”
“那晚那小子叫木青吧,我没想到他会是芍药师妹的兄长,更没想过他还会是我们隐谷刺客一脉的人。这不是白虎先生绕他一命,我们自然要将那小子拿捏住。”
慕容修明说到木青时,眯起来的一双凤眼中除了有阴冷怨毒还有一丝嫉妒和快意,你小子既然是隐谷培养的刺客,那就绝对逃不过我掌律一脉的拿捏,之前是没注意,现在我会让隐视中的大家伙多多注意你的。
少女转过身来,她背对着阳光,本来就苍白的小脸光影中越发深刻,她瞪着一双大眼睛看向慕容修明,满眼不可思议地恚怒道:“你们是怎么长出这么厚的脸的,还是说你们根本就不要脸?”
张芍药把慕容修明的条件都听了进去,但她对其中任何一个条件都不能接受甚至是不能理解,少女的脑袋里虽然被迫明白了这世界上总会有些坏人坏得流脓,但这并不代表她就可以接受这些人的阴险狡诈,甚至是毫无底线的赤裸贪婪。
要知道所谓的外敌,在阿良哥哥的帮助下都已经自认死路一条了,结果反到是后面着接二连三的隐谷同门没按什么好心,师傅在白虎手上命存一线,现在亦是不见丝毫好转,阿良哥哥情况怪异,连师叔也是束手无策,这样的仇人还有脸正大光明地坐下来谈判?
张芍药实在不能理解,她想现在就回到密室中去看看师傅和阿良哥哥怎么样了。
“看来芍药师妹被你们师傅师姐还要那个家伙保护得很好啊,竟然这么单纯。”被人纯洁的少女骂不要脸,这比习惯骂人的泼妇骂不举还要让人觉得被翻出阴暗面拿在烈阳下暴晒,慕容修明冷笑一声道:“看来之前说的不错,芍药师妹以后当上了长老是得先来我们掌律里多看看多学学,倒时候就由哥哥我来教你好了。”
“一定比那家伙强。”
张芍药一张青春俏丽的苍白小脸,因为生气反倒在双颊上添染了几丝红晕,慕容修明语气轻佻状似不经意地问道:“也不知道那家伙受了那么重的伤,死了没有,不然以后的日子会无趣太多。”
宁初已经走到张芍药的身边,她轻轻的握住师妹攥紧的小手,微微一笑,安抚着师妹的情绪,只有在眼角余光偶尔看向院外假山时才会露出一抹疯狂的杀意。
怀草诗等慕容修明像个小丑一样表演玩后,缓声道:“可以谈了吗?”
她看向的是陈清和姜尚修两人。
陈清低眉虚眼,保持着缄默,姜尚修倒是颇为随和地笑道:“谈判无非是你漫天要价我坐地还钱,到最后再比拼筹码的过程。接下来就看双方的诚意了。”
他这么一说,其实也表明了态度,那便是他不参与,只是当一个安静地见证者。
怀草诗点点头,轻描淡写地说道:“以后万花谷出产的丹药,我们自己只留一成,利润可以不要。”
怀草诗这第一条就无异于一个大杀招,在坐的谁都不会把慕容修明提出来的条件就真地当真了。
万花谷出产的丹药,光是种类便有上百种,既有普通百姓可用、走销量的,比如清毒丸,也有修士需要,价值不菲的灵丹,其中又以万花丹为最。
以前万花谷与隐谷建立的联系,是泉府替万花谷收集制药的大部分原材料,其他各脉提供一些伶俐人手,炼出来的丹药便是七三分成,万花谷可以留下三成,泉府拿走七成。
而在那七成丹药出售的利润上,万花谷还会占据三成。
至于拿出的丹药怎么分,卖掉后的利润又怎么分,作为执掌泉府的三长老没少为此事费神,但费神归费神,也只有这般亲手过目,陈清才最能理解怀草诗这简单的一句话,会损失多么大的利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