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三日下午。
“我走了。”
“路上小心。”
“哦。”周宁上了北重勇士,前往北宁。
骑士十五世太扎眼了,被他留在中正大厦地下私人车库。
周青山夫妇主要生活工作的地方小超市,其左邻右舍,都以为两口子有个早早就军校路线,并且学业有成的军官预备役儿子。
周易觉得这个误会挺好。
前往北宁的路上,周易还在想江淑雅和韩莹。
当初留了电话,可能是出于女孩子的矜持,彼此始终没联系过。
结果却是因为中正大厦的封镇煞力之事被热炒,让韩莹知晓了他的一些新情况,才又有了联系。
周易能从韩莹的言辞和态度感觉的出来,她也是没办法了,才四处找绳子抓……
两个多小时后。
“这儿呢,这儿!”孟来财电话都没挂,使劲挥手。
这里是北宁西郊高速的一处加油站,前边不远岔路北拐,就能去蜜獾旅,继续向东则进北宁市。
孟来财特意在这里等他。
“你对这事也感兴趣?”车子再次启动,周易问正系安全带的孟来财。
韩莹不仅联络了周易,还联络了孟来财。
之前在路上,孟来财打过电话,简单的通了气,孟来财说你先好好开车,见面详聊。
这时则答:“不是我对这种事感兴趣,是我觉得北宁这破地方,他娘的怕是要出事!”
孟来财经常表达对北宁的不满,无山无水无资源,早年就是一马平川的大野地。
由于水资源有限,北面又没有屏障,容易受南下的季风和寒流影响,这里曾经就只能做天然牧场。
是后来人口迁徙,再加上打深水井的灌溉技术,才有了良田万顷。
然而,深地的水也不是无限的,这几年已经出现了用水紧张。否则也不至于整个人工湖,海云会所就敢以北宁第一高档去处自居。
现在的北宁人,也就靠着南水北调等几个大基建工程提着心气儿,否则估计省会都迁址了。
今天孟来财又数落:“咱们神木市,山多林茂,有河有湖,按理说阴气够重吧?也没个鬼灵精怪,你再看这北宁,天天太阳晒的很到位的大平地,年降雨量200毫升上下,就这,竟然闹鬼!
名字起的这么镇场子,几百万民众嘴里碎碎念,也没将这地界给镇压住,你说这不是烂地方,什么地方才算烂?”
“怎么,又出现煞力裂缝了。”
“没错,而且一出就是四个。有人甚至说,都怪你把中正大厦那个给堵死了,于是又憋炸了四个薄弱点。”
周易被气乐了:“能想出这说法的,真他娘的是个人才!”
“这种人才自古不缺。不过有一说一,我觉得你恐怕要忙起来了。所以我准备先下手为强,从你这儿定一套驱邪服务。”
周易点头,心说:“要不说人家这种人能赚钱呢,瞧瞧这灵醒劲,别人还一脸茫然时,人家已经防患于未然了。”
“行,如果是建筑呢,一平米收你一百,个人,每位三万,这个保一年。若是遇到过于牛哔的,护符都炸了,等于是替死一次,又出了事,我不负责。反之,护符完好,人没了。来找我。”
孟来财眨巴眼:“哇哦,易哥,没想到这盘生意你早有准备啊!现在入股还来得及不?”
“来得及,还没准备看门营业呢,没干货也没时间,现在主要是内部测试。要是想玩,你可以拿个运营方案出来。不着急,起码也得等我上了稳下来之后。”
孟来财刚才本来只是有枣没枣打一杆子,现在听周易这么说,顿时喜笑颜开,道:“那咱可说好了啊!”
周易嗯了一声:“说好了。”
孟来财美道:“今天才发现,这勇士车的硬座儿坐的还挺得劲!”
周易失笑:“合着你之前一直忍着,很自我感动是吧?我说你这一身肉肉的,又是个翘臀,还不够软和?”
孟来财贫嘴:“谁还会嫌坐的太舒服?”又道:“对了,易哥,咱们要是搞这个驱邪服务,能不能要求您为了公司形象,请专业人士设计个人造型,然后开公司的车代步呢?”
“专业造型师可以有,公司车我就不开了,我改坐车。”
“那也行,我来当司机。”
“这么抠的吗?”
“业务没展开,当然要精打细算,地主家也没多少余粮。”……
两人贫了一会儿,孟来财想起个正事,道:“易哥,你刚才说护符保一年,有没有失效长点的,比如终生买断?”
“你是比照着中正大厦算计的吧?”
“易哥睿智,一眼就看穿啦!”
“中正大厦行,有三个原因。1,座在煞力眼上,有源源不绝的煞力供能。2,以及积攒了足够的煞力,能够将术法仪式操办起来。3,有法器镇压调控。
我也不瞒你,之前让你从拍卖那里收购材料,目的之一就是为了打造这法器。
看起来似乎也没用多长时间,但实际上准备了多年。只不过我师父厚积薄发,因为我央求,有需要,这才造了,自身消耗不菲。
这也就是他已经入了先天,否则极有可能损个十年八年功。
总而言之,我师门的造器之法,都是以耗损自身为代价的。
所以这种法器,不可能量产。
更何况,我之前说的那三条,有两条涉及了超凡能量。
有句装哔话说的好,天地不予,徒呼奈何。
法器要成,一半靠人,一半看天。如果不是顺应天时,要耗费怎样的气力才能聚集中正大厦那等煞力?
要知道仪式开始之后,就不能中断,必须一鼓作气。不是捡破烂儿,捡点儿是点儿,攒一攒也挺可观。
那么,再回到驱邪这事上。没有煞力供给,消耗的就是自身。
这就为什么说保一年。买车送箱油,买的起车未必耗的起油。”
孟来财搓手:“那也行,大不了就当年检了,赚回头客的钱。”
“嗯,从商业逻辑上讲,能一直割的,才是好韭菜。尽管涉及人命,但这方面我不算先行者,某些制药公司才是。”
两人先去了一趟中正大厦。因为要拿东西。
上楼时,周易还说:“修理师父都带着自己的工具箱,我出工,同样需要。”
实际上他的工具简陋的很,黄表纸符箓,八卦镜,草绳,没了。
取了九张符,一面巴掌大的先天八卦铜镜,三米长的两根草绳,周易来在顶台。
单手掐诀,随即一引,镇邪印就化作一道流光落下。
手持镇邪印在铜镜背后盖章。
‘嗤啦!’油炸般的声音响起,挪开镇邪印再看,铜镜背后多了银光湛湛的符印。
这符印就像渗水一般迅速黯淡,最后只有挪对角度,才能隐约看到。至此,法力加持就算完成了。
至于纸符和草绳,符是半成品,拓印而成,没有注入超凡力时,看着也不必纸火冥钱的质量强太多,可只要引入能量,立刻就变得不同了。
孟来财拿起一张迷醉的端详:“真漂亮,这种金色,只有在特定光线下的黄金才能看见。还有这种红色,简直像活了一般。”
真的像活了一般的,其实是草绳。
灌入能量后,那些细编的扣就都化作了鳞片,看上去就像精工细作的手工艺品,一碰就动,栩栩如生。
孟来财将镜子、纸符、草绳,装进早准备的手提箱,而周易也重新将镇邪印送回裂隙口,两人离开中正大厦,找韩莹汇合。
地点是江淑雅的姑妈家,这小区在北宁也算是有数的优质社区之一。主要地段好,毛病是有点老。
但在周易眼里,这里的楼房,造型设计也还可以,从外面就能看出不少,大落地窗,大厅室,多少有点装模作样,但在容忍的范畴之内。
由于孟来财一早就通过关系渠道打了招呼,因此并没有发生宰相门前七品官,跟你不熟不让进的戏码。
小区已经封了,人员大部分已经疏散,找有人的地方,很快就见到了已经在等的韩莹。
韩莹见到车上下来的周易,仿佛有了主心骨,急走几步上前,多少有点不好意思,但总体而言,还是比较大方的打招呼:“周易,谢谢你能来。”
“希望能帮的上忙。”
“平时连个问候都没有,有事了就想起你了,有些惭愧。”
“没电话说明各自安好,有状况能帮就帮,君子之交淡如水。”
韩莹点头,又对孟来财道:“也谢谢你。”
“嗯,不能轻饶了你,等有了空,你得请吃顿特色菜。”
“好。”……
三人边走边聊,之前的拘谨和生疏就淡化了,韩莹又将情况说了一番。
“财哥,拿张符。”
孟来财将手提箱打开条缝,摸出一道符。
“福囊。”
“好嘞!”孟来财边从另一个兜囊中拿红丝绒的福囊,边对韩莹解释:“今儿个我客串高功的助理,道爷身旁的清风明月。”
另一边,周易将纸符叠成了三角,最后在上边一点,‘嗡!’蜂鸣声中金光一闪而没。
接过福囊,将符装进,一拉绳,口缩紧,随后挽个绳扣,递给韩莹。“戴身上,最好一直戴着。”
韩莹看的一愣一愣,有些慌张的接过:“谢,谢谢。”
一旁孟来财笑眯眯,心说:“你这都吐字如金了,三个谢字,一个字一万,还是友情价,真值钱。”
刚进了楼门,周易就道:“财哥,铜镜。”
与此同时,周易戴上了眼镜。他要使用灵视。
孟来财迅速取出铜镜,周易接过,手掐法诀,然后在镜子背面轻轻一弹,镜子就跟纸片儿,打着滚翻飞了出去。
然后在空中,就仿佛活了一般,突然悬停,镜面自己调整,照向楼道的某个角落。
一道朦朦白光射出。
只有,镜框的八个卦符依次亮起白光,最后光芒大盛,然后光柱猛的一敛。
从孟来财和韩莹的角度,仿佛看到有一团灰呼呼的东西,随着敛起的镜光,被收入了镜中。
‘金!’镜子发出一声清脆的金属鸣音,飞回到周易手中。
周易转手将之递给孟来财,道:“走吧。”
孟来财边走边端详铜镜,嘴里嘀咕:“好宝贝呀!”
韩莹被刚才的情况唬的一愣一愣的,小心翼翼的问:“刚才,那是……”
“嗯,邪祟。让你们留在这里是对的,你们受到了侵染,已经是易感体质。”
一旁孟来财拿着镜子四下比划:“嘿!嘿!鬼魅邪祟,速速退散!嘿……”
周易笑:“需要激活的,大哥!想学么?我可以教你,也很简单,拇指印在镜子后面正中,需要割破手指,镜子会以血为媒介,抽取灵力。”
“还是不要了吧,这得吃多少健力宝补啊!?况且我怕疼!”
“行,方法我是告诉你了,赶完遇上脏东西别怨我不仗义。”
“哪能呢。我跟着易哥既开眼,又发财,别提多快活了。”
“嗯,说话好听,这是你的一大优点,要保持。”
两人叨逼叨的就跟在说相声,韩莹作为听众,紧张情绪迅速消解。她自己也安慰自己“请来了这么厉害的家伙,是该松口气了!”
再次见到江淑雅,已经被折磨的瘦了十数斤,都脱了相。
孟来财冷的直打哆嗦:“看见没,都有哈气,这都快成冰库了,好人待在这种地方都得出问题。暖气也给掐了吗?还拉着窗帘……”
韩莹解释:“一旦有光,淑雅就会闹腾,歇斯底里,很吓人。”
“嗯,侵入她身体中的东西畏光喜阴。”
“能驱出来么?”
“说实话,有点晚了。”周易说着,跟孟来财先后要了铜镜、草绳和纸符。
铜镜先飞到空中,以法力镇压,然后草绳化作银蛇,捆绑束缚江淑雅身体。
最后是纸符,这次,就是另一种用法,纸符以灵力点燃,化作一团聚集在两指间的光,被周易点在江淑雅的额头正中。
片刻之后,江淑雅的额头前一寸位置,浮现出一个金色的光符,由两个点和一条曲线勾勒,神秘而又漂亮。
昏迷状态的江淑雅,紧锁的眉头渐渐舒展。
呼吸也不再像之前那般,高频而又浅,而是变得绵长深缓。
周易一招手,较之前更加银亮的蛇从江淑雅身上解开,飞蹿盘到周易的胳膊上,轻轻一抖,就成了一盘,落入手中,递给孟来财。
掐诀一指空中的铜镜,铜镜开始转动,很快就变成一团光影,并发出‘呜呜’的声响。
有明显的气流在房间中产生,随着这气流聚向铜镜,阴冷的气息很快就消失了。
镜子猛的一停,又开始反向转。
淡淡的金光散出,融入风中,被这热风一吹,泡热水澡般的感觉就有了,先是战栗,紧跟着就是暖洋洋,然后是通透舒畅……
孟来财都不知道周易是何时收起镜子的,光顾着舒服了。
周易对韩莹道:“江淑雅能不能挺过去,就看她自己了。”
韩莹正要说话,房门那边脚步声响,然后就有三个人推门而入。
为首的是个穿着白大褂的大妈。
“你们是什么人?谁让你们进来的。”
宁肯跟聪明人打一架,不跟二傻子多说半句话。
周易道:“抱歉,我们这就离开。”
说着大步往外走。
孟来财、韩莹也跟着向外走。
“唉?你们是谁?还没说清楚呢,谁让你们走的?”
周易和孟来财已经大步流星走了。
周易跟韩莹比划了一个电话联系的肢体语言。
韩莹点点头,带上屋门,跟大妈解释:“有进出许可和报备的,你们可以查。”……
孟来财跟着周易走步梯下楼,有些小兴奋的道:“这驱魔有点过于顺利了,没斗法。”
“没斗法好。毕竟所有消耗都是当事人担着,没有力量就耗命,热闹打一场,驱邪完成人也没法看了,可以直接送养老院了。”
“易哥,你这是逼着我花钱买保险呀。说吧,有没有强力型的护符,关键时刻能替死不止一回,甚至能当武器用的。”
“有,但这钱我不想赚。要我说,还是搬离北宁吧。根据我的观察,情势会越来越糟,眼前所见,不过是个开始。”说着,他摘下眼镜,装盒揣兜。
孟来财一脸苦相卖惨:“哪有那么容易,现在的世道,你人没走,坑就早被人惦记上了,刚挪开屁股,别人就会坐上去。
新坑尚未彻底搞定,旧坑已经被人霸占,进退两难啊。”
“这么尴尬?”
“原本没这么尴尬的。这不是被翻了旧账么。虽然既往不咎了,但也彻底斩断了很多东西,这些斩掉的,可都是干货。旧坑就是这么给人家腾利索的。”
“所以,生意永远是生意,计较的只是人。一如毒枭坐镇和中情局坐镇。”
“没那么夸张,但确实是内味儿。没办法杜绝,那就有效的掌控。而摘桃子总比从头张罗更划算。”
周易没再深问,应该不是涉药,否则根本没有翻身余地,他估计是走私。证据是孟来财搞来一堆外车资料让他挑,骑士十五世在这个世界是今年的新产品,说明破船还有三千钉,生意没了,但不少人还比较熟,能说的上话。
“好吧,镇邪珠,最多三颗,三百。”
孟来财知道单位是万。
“谢谢,三颗全要,回头就打钱。”产品效力不久前他亲眼见证了,这钱花的很值,他不准备转手,哪怕有人开三倍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