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香绯说到做到。
靳毓婷也拿这个腐心外甥女没太多办法。
周易见此,也没有再计较,即便听到,保密工作的责任也在靳毓婷那边。
何况,他这次是要骂骂这帮人,不嫌丢人就让听呗。
两人边走边聊。
周易道:“刚才我确认了一下,你们这个荒鼎工作组,专门对接像我师父和我这样的人,从年三十开始提供暗中保护的,就是你们的外勤。”
“是这样。”
周易又道:“我再确认一下,我跟你谈论的东西,是能传上去,能获得反馈的,而不是聊完了就只是聊完了。”
靳毓婷不自觉的挺了挺胸,态度又严正了许多,道:“管用。”
周易点点头:“我个人认为,有效沟通是件好事,而跟公家有效沟通却是件难事。
难在有些话直说不合适,不值说,又恐对方不能理解、乃至歪曲其意。
所以你这样的桥梁就显得很有意义。
我们姑且做个假朋友,我向你,发发牢骚,你明白了意思,去转达。
这样,至少表面上,还能父慈子孝,君明臣贤。”
“……”靳毓婷深吸了一口气,道:“好的,你说。”
十几米外,靳香绯支棱着小耳朵,呼吸都细不可闻,尽管她也是优等生中的优等生,但这个距离搞窃听,真的是有些难为她了。
半听半脑补,总算是跟的上节奏,心中则直呼好家伙。这小呆炮果然是又呆又莽,对谁都敢开火。
这时,就听周易道:“我先来说说我的基底认知,以便于你正确认识我的思路。
首先,得说说个人和团体。
团体是由个人组成的,基底缘由是需要。个人有生存发展的需要,然后算小账发现,同样是实现目标,如果组团,付出的代价更低,甚至有些目标个人基本无力实现,但组团可以。”
靳毓婷点头。
周易继续:“结合这个说法,以及现在我跟我师父的情况,一个问题逐渐凸显,当个人实力足够强大,团队的吸引力势必降低,那么,组团的必要性就变得薄弱了。”
靳毓婷表情变得有点沉重。
周易又道:“其次,就要说说我的为人处世根源态度了。
自古以来,就有君子之交,小人之交的说法。
志同道合、脾性相投,而在一起,这是君子之交。
以利相合,这是小人之交。
但现实中,往往没办法拎的那么清楚。以利为先的,未必不能志同道合。
就算不能,也还可以脾性相投。
就算脾性也南辕北辙,还有钦佩彼此品质这一条,共事过钱,几经考验,小人之交也能出死党。
因此,就我个人而言,是不愿死搬硬套的分什么君子、小人之交的。
非要选一个,我觉得我跟谁都是小人之交,这样好算账。”
靳毓婷点头表示听明白了。
靳香绯则嘀咕:“真小人?还是装真小人?”
周易在接着说:“有了这两个认知公式,我的行为往里边一套,就很好解读了。我的相关思路,也就更容易预估了。
既然要交朋友,那么让对方知晓这些,我觉得是好事。”
靳毓婷认可:“好事,坦诚相待,少了一道重要阻碍。”
“那么好了,我开始发牢骚。就目前来看,你们工作组的表现,相当的业余。
最主要问题,在于缺乏主观能动性,没有设身处地的为我考虑。
我现在的状态是过劳过红,怕被当肥猪,怕被劫财神,怕被道德绑架,怕被无休止的各种杂事困缠。
你们工作小组没有接触过类似情况的人吗?就算没吃过猪肉,没见过猪跑么?
可你们是怎么做工作的,整来彪悍的十八铜人,说是暗卫,实际上一点生活都没有,表情夸张,行为做作,气场强的人躲狗嫌……这是在秀给我看,还是通知某些有心人大鱼在这里?”
靳毓婷黑脸,从她参加工作以来,工作方面真没被这么损过。
靳香绯却是险些绷不住笑出声,主要是周易描述的很有画面感。
周易继续:“然后呢?几乎是从我记事起就已经不联系的亲戚,突然就闹出一个四世同堂。你们在哪里?
非得等这些人成为要挟我的人质,你们才行动吗?
你们没有从我的角度想问题,反而让我难做,我该领你们的这份情吗?
我师父那边,那个夏竹,我师爷还活着时,就真爱无价,入了别国国籍,姓了藤田,这样的一个二鬼子,入境你们不知道?
东瀛人花费巨额资金打通关,也包括你们了?
你们的拦截失效,她才有机会跪在我师父门前,大过年的恶心人。我师父该领你们的人情吗?”
靳毓婷脸更黑了。
靳香绯也笑不出来了。
周易道:“没有往来,权当路人,不好不坏。开始互动,就有反馈,加分减分。
我跟我师父因事成人,崛起的太快,让公家有些措不及手,却又不得不应,我能理解。但你们做的这么差,怎么给感情分?
不谈感情咱们谈什么?直接谈利益么?我们若完全换上资本的面孔,会是现在这等表现?
就因为你们表现太糟糕,我甚至都怀疑你们是在踢皮球。想让东瀛人从情意、道义、利益的角度先取得我们的同意,我们主动提出化解危机,这样成了你们有功有利,败了你们不用担责。”
这下靳毓婷就不是黑脸了,而是花容失色。
直到这时,她才明白周易那句‘等你多时’的份量。
周易停顿了一会儿,才换话道:“从小人之交的角度,人跟人的关系都是换出来的。
妈生爹养,就是个开端。
再往大了,才是对邻里,故土,国家,种群的认同和感情。
我不知道你们对我过去言行的调查,进行的怎么样了,有没有查到我在青训营时所说的‘修齐治平’言论。”
靳毓婷被快被骂蒙了,陷进周易所言的一系列问题出不来。
闻此言,她振作精神,摇头:“没有。”
周易直接解释:“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这四步,不是要说明多有抱负,而是强调次序。
有人说,没有大家,何来小家,会被任人鱼肉。
我要说,打铁还需自身硬,每一块精钢组成的才是剑,都是土坷垃,堆一块儿也不过是座坟。
我从小接受的家教是管好自、莫攀比,尽量别给他人添麻烦。
说的文雅一点,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修身齐家,这是穷时,治国平天下,这时达时。
这个次序顺应人性,符合人类五大需求的次第增强。”
“哪五大需求?”靳毓婷眨巴眼。
周易皱眉:“你是在考我么?”
“我确实不知道。”靳毓婷面露委屈,像个挨训的孩子。
周易紧急搜索记忆殿堂,发现由于近代史的差异,绿星貌似还真就没有马斯洛……
心中懊恼,说秃噜了就不得不装哔,他以为两世记忆已经犁清了,结果还有混淆的部分。
“人的五大需求,依次是生理需求,安全需求,社交需求,尊重需求,自我价值实现的需求。”
“哦,我记下来了,回去慢慢研究,你继续……”
“我没法继续了,思路被你打乱了。
简单的说,在我的认知中,没有无缘无故的爱和恨。
我在北宁煞力冲宵事件第一时间顶上去,大汕出了状况二话不说前往一线,都是有缘由的。
反过来,我能坐视东瀛、高卢死伤狼藉,同样有理由。
我心里有本小账,加分减分的小账。
我认可民族国家,是因为过往十八年,大夏和汉族,提供了成长环境和传承,我为自己是一名汉人感到骄傲,这都是加分。
东瀛和高卢凭什么?凭一个时不时的作妖坑蒙拐骗,一个祖上跑来东方烧杀抢掠?
不要跟我提人道主义,道德绑架等同于耍流氓,帮助、奉献,都要基于自愿,也因此而贵重,被奉献是一种迫害,又当又立。”
靳毓婷化身好学生:“什么是又当又立。”
“表,牌坊。”
靳毓婷脸红,恨不得直接用脚抠个地宫溜走。
周易道:“总之,小人之交,在于利,更在于换,你对我好,我才会对你好。有些时候我愿意主动先付出,但这个付出不会没有底限,不会没完没了。
将这个逻辑代入到当下。
东瀛能不能帮,能,但别指望我主动上,他灭国绝户与我何干?
公家要挣这个钱,要主持这个大义,我跟我师父这一环,建议最好用商业模式,别玩什么哩个儿楞。
生长于这片土地上的人,谁还不知道三十六计?奇谋有风险的。
从我的角度,现在钱够花、但觉不够睡,想清净修行,却要去应对成名的种种烦恼。
东瀛那摊子已烂成一堆,我不想接。
接了,高卢、中东、非洲、美洲,就都会有样学样。
我自己成了肥猪、还得减肥,还得被同行骂,一个人把钱都赚完了,不给大家端这碗饭的机会和开发以及掌握手艺的时间。
那我这般负重前行是为啥?让那些既得利益者享受岁月静好?”
‘噗嗤!’靳香绯终于忍不住笑出声。
周易和靳毓婷都回头看她,还有没有点旁听生的觉悟。
靳香绯慌道:“你们说,你们说。”
周易道:“不说了。”
靳香绯:“再说一段嘛!”
周易没搭理靳香绯,对靳毓婷道:“就到这里,感谢你充当垃圾桶,容纳我的负能量。”
靳毓婷露出个哭笑不得的表情。
而周易就此离开,与靳香绯擦肩而过时,对其道:“小本本上已经记了你的名字,负分。”
靳香绯一撇嘴,戏道:“我好怕呀!”
“呵!”周易走了。
靳香绯凑到靳毓婷身旁:“这家伙还真是个怨妇,有些口不择言!又当又立什么的,怎么好意思对女生说呢?真将人当垃圾桶了啊,有这么漂亮的垃圾桶么?”
靳毓婷挥手在靳香绯胳膊上抽了两下:“你就使劲损!是不是见外人欺负我,你很解气?”
“怎么可能呢?我只是稀罕小学生模样的你罢了,毕竟我以前见到的你工作时的样子,大都是那个训人的,啧啧!又美又飒,让人又爱又怕。”
“说着说着就开始往卖腐上拐了,是么?”
靳香绯露出个标准的天仙笑容。
靳毓婷没好气的翻白眼:“说正经的,你对这个人的第一印象是什么样的?”
“怪物。”
“哦?怎么说?”
“首先性情很极端。人虽然有很多面,但像他这般对立鲜明的却不同,既理想又现实,既热忱又冰冷。
还有他的谈吐,大雅大俗,却又都极为精辟。
最后就是他的武道手段,玄奇,完全的超凡,与之相比,我所知晓的武者的技艺手段,都显得土里土气。”
“看来不止我一个人有这种感觉。
传闻,这个周易的天赋非常特殊,其中包括宿慧觉醒。说白了就是他又前世记忆。
另外,古代就有一个说法,叫做‘武叩玄门’,又或者说‘以武入道’,现在看来,有一种方法,能让具备天赋的人,从一开始,就站在玄门之内!”
从一文不名气血不过十,到手段通玄、战力恐怖(大汕染邪先天被诛已确认)……在细心人的眼中,周易的成长,比他通过两场救灾成为全球名人更加不可思议。
结合今天之见闻,靳毓婷认为,这已经不是有多快的问题了,而是人家很可能从一开始就跟绝大多数人没在一个赛场里。
不过,仅凭此,还不足以让靳毓婷将周易跟道教一脉联系到一块儿。
在这个世界,佛和道,在大夏的历史上,表现都一般。
究其缘由,佛教东传,从一开始就出了问题。
第一次亮相没能打响名号,后来就有些难。
而没有佛这个戏搭子,道的表现也很一般。就仿佛说相声,有一个不到位,包袱就可能抖不响。
后来也没有儒释道三合一,直接被碾压了,没有叫的响的东西跟人家合。
所以,‘仙’这个概念,在大夏是个很小众偏门的概念,不是那种博闻广记的,一般不知道。
不过,‘玄’这个概念倒是普遍都知晓。
用科学的话说,迷信。
古时很多自然现象人们解释不了,就归咎为‘玄’。
另外,释道不昌,神灵也不显,而神鬼往往是不分家的。
总之,大夏的玄文化,是更加纯粹的敬天法祖。
‘鬼’的概念也有,但大多数人称之为‘诡’。
‘诡’是从祖宗护佑这个源头上来的,有护佑的,就有坑害的,再加上‘我之英雄,彼之仇寇’,张家诡害李家人,诡文化就有了。
如今,在民间,邪灵、染邪、染煞的概念,就跟‘诡’渐渐联系到了一块儿。
专家们也是奔着这个思路去了,一时间,翻家谱,请祖宗牌位之类的行为,在各地上演。
还别说,真就有收获。毕竟超凡唯心,它带来的最大奇迹,就是信则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