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西垂,夕阳照耀漫天红霞。
天幕之下,渐渐暗下一沉昏光,她隔着红纱一直望着眼前被烛火亮透的周遭。
外头宫人推门而入,又在点了灯后,缓缓退出。
她在红纱蒙面之下,浅浅笑着,这一生中许是不会再有一刻比此时更让她面露欣喜。
世人皆言她是鄢陵城中含着金汤匙而生的女子,自小便是受尽了大司马府上的宠爱,可是没有人知晓她从不快乐,那不快乐自她八岁起便跟着她。
彼时的她本应是自乐于自己的身份是受人仰慕的。
她自出生起便有着从天而来的自傲,她一身的性子让每一个见着她的人都望而生畏。
直到那日她路过母亲的房门,听着娇嗔的声音而来,那种心中的自傲便荡然不复。
……
她一脸的诧异起来。
爹爹明明领兵出往了葵丘!
那房中的娇嗔是何人引起的?
她隔着纱笼,望着殿内的方向,只见她的母亲傅棋半落着衣裳,冲着一男子一脸媚笑起来。
南宫乔看着殿内里头的那对鸳鸯,交颈而拥,缠绵至极。
此时她的一双眸子瞬间刺痛起来,好是鄙夷。
为何她的母亲私下里竟是这般放浪模样?
她不禁将头扭开,此时眼神落在身旁悬在柱子上用来辟邪的宝剑,便迅疾上手将剑拔出。
寒光与冷眼相对时,她面上满是不耻,转身而来,便抬脚踹向殿门。
殿内的人见着她怒气冲冲地按剑而来,便迅疾用身前的褥子掩着身子。
榻上的女人先是开口说话,“乔儿,你要做什么?”
“杀了这不懂规矩的奴才!”
南宫乔执剑便步向榻上的二人,她的眼神里满是愤意,双眼直直盯着女人用身子掩着的男人,便怒道,“你让开!要不然我连你也杀。”
“杀你的娘亲?好生厉害呀,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亏你也说得出口。”
傅棋突而轻笑起来。
此时南宫乔怒瞪着身前的人,便说道,“你能做出这种不守妇道的事,也休怪我要做出对你过分的事,是你先不要脸面的。”
“我不要脸面?若是我要脸面,可还有你?”
南宫乔被身前女人的话愣住,瞬间失了神,此时久久都不敢接着女人的话茬继续开口。
傅棋转头对上身后男人的脸,“你且先退下吧。”
“这……”
“你若是不走,莫不是要让她杀了你,我这女儿,诚然是厉害着呢。”
南宫乔怒瞪向那男人。
此时男人怯懦至极地站起身子来,在起身时便用衣服掩面,甚是狼狈至极的从殿中跑了走。
耳边突然传来扑通一声,身后的男人脚下打滑,竟一个踉跄摔在了地上。
此时南宫乔头也未回,便是怒道,“还不快滚。”
傅棋探手摸上南宫乔的脸,此时一脸温柔的笑意浮于面上。
这般甚是温柔、端庄的模样方是傅棋平日里留给众人的样子。
南宫乔自小便是将自己的母亲当作典范。
在印象里,她的母亲傅棋一直都是个温婉、静淑的女子!
她这人一直甚是让人敬重,在待人接物上,均在举手投足之中流露着雅气,分明不是方才那般让人觉得作呕。
“你为何要这般下作自己?他这人哪一点值得你喜欢?乔儿不明白。”
傅棋听了她开口言语,便又不禁的笑了起来,许久后方开口言声,“喜欢?做大司马的女人诚然是不配喜欢任何人的。”
“你……”
“你许是没有听懂吧,你还是个孩子,讲了你也不会明白的。”
“孩子?你也当我是你的孩子?我有你这样子的娘亲,诚实是感到恶心。”
南宫乔眼里噙泪,心中满是楚楚的难受情绪。
“你应该为了有我这样子的娘亲,而感到知足,若不是有我,你怎能过上这般的好日子。”
“我不明白,娘亲那么好的女人,明明唯有爹爹那般的英雄方能匹配,为何就……那个人诚然是一点骨气都没有,你看上了他什么?”
“我方才说了,我不喜欢他……”
傅棋听着南宫乔的话,此时言语哽咽,心中甚有一番怨气。
“那你为何?乔儿不明白。”
“你无须明白,你只要记得好好做你的郡主便好。”
南宫乔一双眸子一直落在身前女人的脸上,此时像是第一次认识她。
她诧异至极的楞在原地,此时手上瞬间失去了力气,地上倏然间响起了锒铛的声响。
傅棋上手,温柔至极地摸上了她的脸,“乔儿。”
此时南宫乔瞬间抬手打落了傅棋的手,然后转过身去,去往殿外。
在府上,她时常看到母亲和父亲在外人面前和和睦睦,他们两人从未像是有过一点的波澜,但是每每当着母亲离去,她便看着母亲会招着府内模样还算不错的健壮男子入殿中。
“原来和她厮混的人,不止是一个。”
南宫乔在许多个夜里都很是难眠。
她坐在榻上,然后双手环膝,将头轻轻落在上头,此时她的眼神木然至极地落在外面寂寥的夜,久久不曾合上。
庭院中很是安静,月光透过纱笼洒入殿内来,甚是通明。
但是眼前的通明,却无法照亮她已然阴暗的心,那处有了阴霾后,便难以驱走。
……
南宫乔总是不明白为何母亲有那般荒诞的行径?
直到那日收到父亲派人回府来传他即将回鄢陵的消息,她当真是忍不住了。
她在堂前等了许久,一直将目光牢牢地锁在大门的方向。
她想着爹爹是个那么好的人!
诚然不该让爹爹一直蒙在鼓里。
若是能通过爹爹的威词,让娘亲收敛一些,说不定他们还是能如同往日那般的。
或者可以旁敲侧击一下!
许是娘亲是受不了爹爹的冷落,才如此荒诞!
该是让爹爹多抽些空闲来陪陪娘亲的。
那天夜里南宫乔一直在苦苦的候着,可是南宫焘一直没有回府。
“分明白日里便有人来传,他今日就能回府的!为何……”
南宫乔轻声言语。
此时后头传来傅棋的声音,“莫要等了,他今夜是不会回来的。”
南宫乔转头看向身后的傅棋,此时眼里满是诧异,又甚是鄙夷,她没有回她的话,又将头转了回来,继续巴望着门口的方向。
“我知晓你一直恨我,也不想再和我说话,可是……你诚然不该恨我。”
“我没有恨你,我只是不耻你,为何我的娘亲是你这种人。”
傅棋听了南宫乔冷冷的话后,便笑着开口,“你可知晓你爹爹现在身处何处吗?”
“你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