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小方是一个乞丐,因跛足而被遗弃,从小被老乞丐收留,每日拿着个破罐子一撅一拐地穿行于街头,沿街乞讨。
本来在丰收季节,只要勤奋一些,靠着去外边捡别人不要的散落稻谷就能凑合着过日子,可惜这段时间他妹妹病了,需要找药店学徒来给他们看病,需要很多铜币。
“大爷们,姐姐们,就可怜可怜我们吧,我妹妹生病了!”
“您一定能找到意中人!”
“恭喜发财!”
他坐在好不容易与其他成年乞丐争夺来的位置上百无聊赖着重复了已经说了大半天的话语,由于早上来得太早,有些睡眼稀松。
“呸!”
一抹散发着恶心气味的粘稠液体击落在脸上,他不用去看就知道那是抹浓痰,那刺鼻的味道,估计中午刚吃了蒜,年龄应是五六十岁左右。
他抬头望去,找不着吐痰的家伙,面无表情地将用手将浓痰抹去,又在地上擦来查去,不想手上沾上那种恶心的味道。
不过这抹痰也将他的睡意打消大半,因此他准备开始正式营业,继而又左右观望,准备逮住一两个好心人,发挥起七八年来的乞讨功力,尽早拿到足够的铜币去买药。
什么样的人,自己最多能乞讨到多少,对方可以拿出多少,他心头都有数。
也就是这么一瞧,他才发现,周围浑然不见其他乞讨者的影子,就是路人都少了许多。
“这是出什么事了?莫非县衙的又要来?”
顾小方挠挠头,环境的变化让他生出些许忐忑,回忆起每当有大人物来时,衙门那些差役就会出来赶人。
他连忙收拾好家当,也就是那个装了几块铜钱的破碗,以及几块裹身子的破布,匆匆往另一个地方跑去,就担心自己跑得晚了,和之前的黑狗一样被打残。
他去的地方是镇中最脏乱的区域,那里有各种乞丐、穷人汇聚。
在他想来就算有大人物,应该也不会过去那边,应是最安稳不过。
哪知道,走了没多久,就见到一大堆穷人、乞丐排成一大队,正在领粥,前头那个施粥队伍,好像写着“丁”什么的。
那淡淡的清甜香味已然传了过来,让他精神一震。
小禾镇粮食不缺,饿不死人,可他这样的乞丐可从未喝过这种闻起来都很香甜的粥。
“这是又来了哪个做亏心事的家伙?”
顾小方心中捣鼓着,行乞为生的他,在乞讨的时候,嘴上说的感谢,感恩的话语,其实心里相当现实,知道彼此之间也就是这种利用价值,不会相信所谓富人的良心。
他有些意动,走近瞧了瞧,各人只要自己带着自己的碗接过白米粥就行,也不被要求摸什么石头、白纸,或者站在特定地方很久,这才放下心来。
他有好些兄弟姐妹因为贪便宜,跟着别人做了些许动作而消失在他们身边,他心头可是非常谨慎。
他自己死不死无所谓,可妹妹还患病着,他绝不能轻易死去!
他排着长队,逐渐往前走着,也就看到前方那个与他年纪相仿,身穿着粉色布衣,肌肤白皙红润,看着就是大家闺秀。
“怎么会有个小女孩?”
顾小方有些奇怪,派小女孩来他们这种贱民居住的地方,他以往可从未见过,鬼使神差地,他往左边的队伍移了移。
旁边人见他算是插队领了,有些恼怒,可见他浑身脏兮兮,又不好出手。
“你这碗太破,我给你个新的?”
清月抬手制止了因为顾小方插队而准备动手的杂物堂管事,她看着眼前脏兮兮的小男孩,不由想起自己当年的哥哥,语气也较为缓和。
“不,就这个破碗就好,不然我就不要了。”
听到女孩的清婉的声音,顾小方很想赞成,可又担心那碗有问题,想起家中的妹妹,还是没有接受。
他宁愿去小户人家那里与狗抢破碗,也不敢伸手和别人接过这些贵人的东西。
不相信任何奇迹,也不相信天上掉馅饼,这是他能生存到今天的最大缘由,哪怕眼前的小女孩让他有种特殊而陌生的感觉。
“好吧,好吧。”
清月没有强求,曾当过乞儿的她自然明白,眼前小男孩在顾及什么,只是心中幽幽叹息,若是她那个小哥哥也能这般谨慎就好了。
她郑重地给破碗施粥,不多也不少,恰到好处,也没有丝毫洒落,哪怕自从被丁重光收留后,她再也不用为吃食发愁,她仍旧珍视每一粒粮食。
顾小方没想到这贵女没有像想象中的逼他接受好意,再看对方这动作与态度,感觉对方与他印象中的贵人不一样,至少不会假仁假义地做善事时还各种铺张浪费,真心实意地道了声:“谢谢!”
这是他这一生第二次说谢谢,第一次是在那抚养他长大的老乞丐永远闭上双眼时。
清月微微笑道:“不用谢我,要谢就谢丁重光丁少爷,这都是他用自己内库的钱财为你们做得施粥点,以后你们每天都可以来这里饮一碗粥。”
顾小方点点头,嘴唇微抿,他不想知道什么丁重光,只想说‘我想知道你的名字’,可惜怎么也开不了口。
不过他听到这施粥点将会一直办下去,还是将丁重光三字记忆在心中,同时好奇着眼前女子是否姓丁,与这丁重光是什么关系,是兄妹、姐弟?亦或者父女,青梅竹马……
“对了,你妹妹生病严重吗?这百枚铜钱给你,应该足够了吧?”
清月忽而又说道,手中多出一串铜钱,她方才路过时,有听到对方乞讨的话语。
不是她不想给多,而是顾及到周围人以及小乞丐的危险。
“够了够了!”
不知是认为眼前女孩与其他富人不一样,还是认为拿到钱就可以治疗妹妹,顾小方再不顾及其他,将粥碗放在一旁,双手捧着接过铜钱,一脸兴奋。
“嗯,你先喝……”
清月点点头,想劝对方先将粥喝下,不想对方将铜钱放在胸口处破衣夹层里里,大口抿了一口粥,就带着破碗跑向药房的方向。
周围人见到那串铜钱,有些意动,可看了看清月身边的保镖,以及被凌厉处理,躺在地上,如今还没醒的几个男人、女人,还是不敢离开。
真说起来,就这白粥的品相,肯定也超过百文,他们犯不着冒险,而丢了珍贵的东西。
股小方没有理会这些人,一面奔跑着一面回味唇齿间的滋味。
真甜啊!
也不知是说粥,还是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