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福宁宫改名为奉先殿。皇兄灵柩,安放此处。太史局算得吉日,五月二十七日,可入永泰陵,封土成陵。此后奉先殿供奉诸位先帝的遗像,用作日常祭祀追思所在。”
“章相,范相,皇兄的谥号和庙号,拟定了吗?”
章惇沉声答道:“臣与范相等商议后,恭拟大行皇帝谥号为‘宪元显德钦文睿武齐圣昭孝皇帝’,庙号‘哲宗’。还请官家定夺。”
赵似默念了一遍,点了点头:“好,就上此谥号和庙号吧。待皇兄棺椁入陵后,此灵主奉入太庙。”
顿了一下,赵似又问道:“皇兄的皇后刘氏,朕的九哥、十一哥,当如何进封?”
众人对视一眼,礼部尚书韩忠彦禀告道:“官家,刘氏乃大行皇帝皇后,当进尊号,另辟宫殿荣养。至于九哥、十一哥,按例新君当有恩封。只是恩自上出,还请官家拟定。”
赵似看着一脸恭敬的韩忠彦,点了点头。
论起来,韩忠彦跟他还是亲戚。
韩忠彦的六弟韩嘉彦,尚得是他的三姐曹国长公主。曹国长公主是圣母皇太后朱氏所生的老大,是赵似的同胞亲姐姐。
这关系很近了。
“刘氏进尊号,崇恩皇后,庆寿宫后面的福延宫,改名崇恩宫。崇恩皇后就在那里荣养吧。皇兄曾与朕说,元佑皇后孟氏,因奸人所害,蒙蔽圣听,酿成大错。皇兄不好更改,朕替他拨乱改正。”
群臣默然无语,心里都有数。
废皇后孟氏,是郝随、刘端友、苏珪、梁从政等人,为了讨好刘氏,勾连陷害而被废。现在苏珪、刘端友、郝随因为构陷秦王、涉嫌毒害皇子,被大行皇帝下诏皇城司逮捕看押。
他们是奸人有罪,那么孟氏理所当然就是被诬陷的。
孟氏是太皇太后高娘娘所立,她的废立,代表的不是皇后身份这么简单,更代表着官家对元佑旧党的态度。
“孟氏复皇后位,进尊号隆佑皇后。圣慈宫后面有延春宫,可改名为隆佑宫,为孟氏荣养之处。”
圣慈宫原名宝慈宫,恰好庆寿宫相对,中间隔着福宁殿一西一东。
赵似为亲母朱氏上尊号圣母皇太后,将此宫殿改名为圣慈宫和圣慈殿,以为朱氏荣养之处。
“刘氏有一女,懿康公主,养在膝前,也不算寂寞。皇兄还有一女,德康公主,其母卑微早逝,就请孟氏收养在身边。懿康公主进封庆国公主,德康公主进封荣国公主。”
范纯仁捋着胡须,赞许道:“官家如此安排,大善!”
章惇、吕惠卿看了他一眼,没有做声。孟氏复后,你们旧党当然觉得大善。但是身为变法党人的他们,并不着急。
因为他们知道,新官家骨子里,是比神、哲庙两位先帝还要激进的变法党人。只是现在一碗水,端得四平八稳。
他们觉得高兴,也有些失落。
高兴是新官家的手段气魄可见一斑,不管旧党新党,都会被压制得死死的,老实地跟着他的指挥棒走。
失落的是,新官家不会像哲庙先帝那样,独宠新党一家。
赵似点点头,继续往下说:“九哥和十一哥为帝兄,当加殊礼。九哥申王进封齐王,加食邑三百。荫一子,封国公。十一哥遂宁郡王,进封吴王,加食邑三百。”
“曹国长公主,进封晋国长公主,驸马都尉韩嘉彦,加授颍州观察使;徐国公主,进封魏国长公主,驸马都尉潘意,加授庆州刺史。”
听赵似说完,许将迟疑地问道。
“官家,十四哥,祈国公怎么不在封赏之列?”
他曾经给赵偲讲过几个月经义,有点师生情分。
赵似冷冽地说道:“说出来丢人!国丧期间,赵偲竟然在内宅酗酒媟狎!如此无君无兄之人,真是丢尽天家颜面。既然他失了做兄弟臣子的情分,朕也不客气,已经叫人严加看管!等皇兄入陵奉庙,再叫大宗正处置!是打是逐,朕就管不得了!”
众人听得脸色都为之一变。
赵偲在大行皇帝病重时的态度和表现,大家都看在眼里。
自己的同袍哥哥,十二哥因为新官家的缘故,被大行皇帝罢黜去了房州,他心中有怨恨,可以理解。
但你好歹藏在心里,表面上还要更加恭顺。偏偏你非摆出一副桀骜不逊的样子,真以为官家不敢下重手?
还是太年轻,不知道世间的凶险。
大家更听出赵似话里的另一层意思。赵偲在内宅饮酒作乐,非常隐秘的事情,居然被官家探知到,还抓了个现行。
这说明什么问题?
大家的心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张惨白的脸,他就是此前的秦王府内侍高品,现在的内侍省东头供奉官,专管东校字房的于化田。
“官家,刑部已经审定苏珪、刘端友、郝随、吴材、白时中、梁从政的案情。苏珪、刘端友、郝随、赵挺之、吴材、白时中、李邦彦等二十七人为主犯,梁从政等一百五十三人为从犯。三司会审,结案陈词已经上禀,现在等候官家朱批。”
御史中丞张商英禀告道。
苏珪出首告当时为秦王的官家,毒害大行皇帝的皇子,后来被查出,纯属诬告。
虽然大家知道皇子被毒害案,水很深,幕后玄机重重,可能跟十一哥遂宁郡王赵佶有莫大的关联。但是大行皇帝和官家都默缄不声张,大家也不敢多说什么。
但是苏珪等人勾连在一起,诬告秦王,罪大恶极,那就要好生处置了。
还有大行皇帝病重期间,某些人过于活跃的人,都被一一揪了出来,并在一起处理。
一个箩筐把他们全部装了进去。
赵似的语气更冷,“冬雪弥漫,寒风凛冽。但是这些人所作之事,更是让人心寒!那就不如来一场大风雪,把这世上腌臜事,洗刷个干净!主犯斩首弃市!从犯,梁从政赦免,其余发配江阴造船厂效用。”
“那里正在给朕造新式大海船,奇缺人手,让他们做苦役好好赎罪!”
“官家,主犯赵挺之已经在递解象州的路上,请问该如何处置?”
“刑部派人去,把结案陈词和对其他案犯的处罚书读给他听。但凡他还有一点文人的骨气,就自个吊死,朕给他留份颜面,人死罪消。要是非得死皮赖脸地苟活,那就休怪朕不客气了。赐死!家眷全给朕去琼崖岛万安军,尝尝椰子水好不好喝!”
“遵旨!”
章惇、范纯仁等人面面相觑,新君果真是刚毅果敢,心硬手辣。不过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比几位先帝都要讲道理。
只要你有理有节,他丝毫不在意丢了为君者的脸面,认错纠正,光明磊落。
“诸位,按例该给诸位进封,不急,等皇兄灵柩入陵后,我们再说。”
听到这话,吕惠卿和许将忍不住心里乱蹦。
官家跟执相章惇关系一直都不好,而且他性子刚毅,大家都在猜测,官家继位后十有八九要换相。
只是碍于国丧期不好更改大行皇帝的主张,需要等一等。
现在官家说这样的话,是不是在暗示,等大行皇帝入陵后,再秋后算账?
章惇去相,那身为尚书省左右丞的吕惠卿和许将,就最有机会了。
两人对视一眼,目光透着刀光剑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