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停了,但外面还是白茫茫的一片,地下的雪积得厚厚的,屋檐、亭台、树木全都被白雪覆盖,好一片冰天雪地的世界。
乔伊灵和乔子诺并排行走,两人行走的速度不快,颇有点闲庭漫步之感。
乔伊灵见乔子诺只披了一件灰毛披风,手上连个手炉都没有,不禁担忧道,“父亲怎么不带个手炉,万一冻到了怎么办?现在去拿也迟了,父亲不如先用女儿的?”
乔伊灵说着将手中的手炉递给乔子诺。
乔子诺因为乔伊蕙而冷到极致的心微微有些回暖,但还是将手炉推回给乔伊灵,“为父用不着。为父虽然是文官,但身体没你想的这么差,要真是身体差,早在科举上被涮下来了。倒是你,女儿家的可别冻着了。”
乔伊灵见乔子诺说得真心实意,于是也不多说什么,收回了递出的手炉。
“伊灵啊,你会不会觉得为父对伊蕙的处置太轻了?”
乔伊灵如水的眸子一闪,粉唇轻启,“父亲做什么自然都是有道理的,女儿不敢妄自议论长辈。”
“滑头。你个丫头怕是在心里腹诽为父偏心了。”乔子诺轻笑一声,随即叹息,“为父的确是偏心了,你大姐受了这么多的苦,她身上的伤——你让那大夫转述的伤,为父虽然没能亲眼看到,但是光听听,心几乎都碎了。你大姐就算是庶出,那也是为父的亲生女儿。”
“大姐是父亲的亲生女儿,但父亲除了是大姐的亲生父亲外,您还是乔家的嫡长子,乔家未来的掌舵人。您所思所想,怎么可能只是一人一事,您需要考虑的是大局,是乔家的未来。”
冲冠一怒为女儿!说的很好听,但这对乔子诺来说是不可能的。
乔子诺步伐一顿,眸光深深,看向乔伊灵的眼神也变了,“伊灵你想到什么不如都说说,为父也想知道你的想法。”
“女儿也没什么想法。只是当了父亲这么多年的女儿,也算是有些小小了解父亲。父亲你是一个不甘于平凡的人,你有野心,你想往上爬。作为一个官员最大的荣耀就是进入内阁,成为首辅。这是全天下读书人最大的梦想。同样,这也是父亲您的梦想。
原本父亲您离这个目标已经很近了,官拜吏部尚书,您进内阁可以说是十拿九稳。可惜的是——您不止不能更进一步,就连身上的官职都没有了,甚至只能远离京城回到安阳。
在很多人眼里,父亲您完了,你这辈子都别想东山再起。但是女儿相信父亲您是不会认命的。您现在是在韬光养晦,静候时机,等到合适的机会,您会重新回到京城,重新拿回属于自己的一切。从您丢官起,您就开始筹谋了不是吗?”
乔子诺像是第一次认识乔伊灵这个女儿,他是真的没想到乔伊灵能说出这样一番话!说的很对,完全中了他的心思。
“伊灵啊,你怎么就不是一个男孩儿呢!你若是男孩儿,乔家可保三代兴盛。”乔子诺无不可惜道。
乔子诺说了和祁云一样的话。
乔伊灵撇嘴,“父亲,我很开心自己是女孩儿,而不是男孩儿,我若真的是男孩儿,我想我会哭的。”前世当了二十多的女孩,要是今生成了男人,身上莫名其妙多了一样东西,乔伊灵怕是真恨不得自我了断,重新投胎!
“你哥哥有些方面怕是还不如你啊。”这哥哥说的自然是乔骏。
乔伊灵微微挑眉,对此不置可否。她哥哥也是很出色的好嘛!
“伊灵你说为父能成功吗?”回到安阳快一年了,乔子诺百般谋算,但是直到现在还是没有半点成功的迹象,这让乔子诺也不禁有些灰心。
乔子诺为什么对乔伊蕙的事情轻拿轻放?理由很简单,就是不允许乔伊蕙残害乔伊柔的事情闹大。乔家姐妹相残的事情要是让外人知道,乔家可不是没有政敌的,到时候就能参乔子诺一个教女不严。这样的乔子诺还想回到京城,重新官拜二品?那真是太难了。
在前程和为女儿讨公道间,乔子诺选择了前者。
“会。”乔伊灵想都不想地回答,清丽的面容满是信心。
乔子诺不解问道,“你哪儿来的信心?”他自己都有些灰心不确定好吗?
乔伊灵眼波一转,俏皮的波光随之荡漾,粉唇勾起一抹狡黠的弧度,“因为您是我父亲啊!我乔伊灵的父亲是最厉害的,有什么事情不能办成?”
乔子诺先是一愣,旋而大笑出声,仿佛要将这大半年来的憋屈郁闷通通发泄出来。
好一会儿,乔子诺才止住了笑声,眼角眉梢尽是挥之不散的笑意,“对!你说的很对。我是你的父亲,没什么事情是不能办成的。”
“说真的,父亲您的确不必担心。乔家是有政敌,但乔家同样也有朋友不是吗?况且祖父是为了太子说话,才得罪了皇上,您也因此没了官职。在天下读书人眼中,乔家是有风骨的,是值得敬佩的,这些人自然会为乔家说话。还有太子。太子地位不稳,便更需要拉拢人心了。现在祖父和您是为了太子才倒霉的,太子为了不凉人心,要是时机合适,他是一定会为乔家说话的。所以说,父亲您的希望还是很大的,您担心什么呢?”之前的话是逗乔子诺笑,发散心中郁结,这话是根据实际说的。
“为父再次可惜,你不是一个男孩儿啊。可惜啊可惜,伊灵你跟为父说实话,锦衣卫来的那天晚上,你的院子里真的没有人闯进去?”
乔伊灵心骤然一停,秋水瞳眸微微眯起,宛如春山的秀眉淡淡皱起,白皙如玉的脸上一片不解,“父亲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有人闯进了我的院子?我院子里能有什么人?”
“真的没有?”乔子诺还是有些不信。
乔伊灵轻笑一声,十分轻松道,“父亲若是不相信大可以现在跟我一起去我的院子看看。女儿可不想父亲的心里存个疙瘩。况且女儿没做亏心事,自然是不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