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子诺终究没对乔伊蕙做什么。他也没有去祠堂质问乔伊蕙,质问有意义吗?乔伊蕙肯定会矢口否认,但是乔子诺心里是信了碧丝的话。
乔子诺没有安葬碧丝,吩咐人将碧丝的尸体扔到乱葬岗,背主的奴婢死后不配有个安息之地。乱葬岗才是她最好的归宿。而碧丝的家人,乔子诺全都发卖了,发卖到最肮脏龌龊的地儿,等待他们的只有干不完的活,停不了的打。一家子还能活多久还是一个未知之数呢。
乔伊灵见乔子诺对乔伊蕙什么处置都无,不禁笑了。果然,在他父亲心里还是仕途更重要。儿女虽然重要,但有时候也是可以放到一旁不管的。她的父亲的确是很出色的一名政客。权衡利弊,他做的很好。现在再去追究乔伊蕙做的事情又有什么用?在父亲第一次做了决定,打算委屈乔伊柔,轻放乔伊蕙时就已经注定了。有了第一次,那么有第二次也就不奇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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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家的事情是你做的是不是。”乔老太爷吹胡子瞪眼睛,没好气地瞪着眼前的乔子诺。
乔子诺正因为乔伊蕙的事情心里不舒服呢,哪里有这功夫管赵家人怎么样,一听乔老太爷又提起赵家人,脸色一暗,很光棍地承认了,“父亲是说赵举人和有夫之妇私通,而赵旭阳在赌坊欠了六千两银子的事啊。没错,是我做的。”
“你怎么能这么做呢!”乔老太爷痛心疾首道。
乔子诺原就不好的心情更加不好了,因为乔老太爷的态度,亲孙女不疼,外八路的赵家人倒是放在心尖儿上,这是什么理!
“是我做的又如何?正所谓苍蝇不叮无缝蛋。赵举人要是立身正,他会被一个女人勾搭住?赵旭阳就更别提了,赌坊那儿我没插过手。我只是让人引着赵旭阳去赌博罢了。谁知道赵旭阳在赌坊真能一掷千金,一欠就欠了六千两银子。果然啊,赵家都是上不了台面的烂人,稍微动点手脚,一个两个地都原形毕露了。对了,还得感谢父亲你啊,你真是为伊柔挑选了一个好丈夫。”最后,乔子诺还是刺了乔老太爷一句。
“赵家人已经被你害的这么惨了,你怎么就不能得饶人处且饶人!你——”
乔子诺阴测测打断乔老太爷的话,“父亲这话真是有意思,什么叫赵家人被我害的这么惨。赵家人是活该!赵家人落到这地步只用说他们是咎由自取。赵家人要是心存一点点感激善念,他们也不会落到这地步。我之前对赵家人做什么了?我只是让人拿回了伊柔的嫁妆,那本就是乔家的东西,我拿回来有什么错。
别是赵家人一直用着伊柔的嫁妆,早忘记那根本不是他们的东西,堂而皇之的将那些当做他们自己的东西了。还有父亲别说什么得饶人处且饶人的鬼话,受苦的是我的女儿。哦,对了,伊柔只是父亲你的孙女,她还是庶出的。在父亲心中,伊柔怕是没什么分量。要是受折磨的是三妹,也不知道父亲你是个什么想法了。”
乔老太爷面红耳赤打断乔子诺的话,“好端端,把你三妹扯进来做什么!”
“我只是这么说说,父亲你就受不住心疼了?伊柔呢?她可是受了那么多苦啊!父亲你可知道我在看到伊柔身上的伤时,我心里有多难受。我也为人父啊!我真是傻了,我跟父亲你说这些做什么,你心里怕是只记得你和死去的赵老太爷是挚交好友,你答应过赵老太爷要好好照顾赵家人。父亲你重诺,你光记得自己的诺言了,哪里会管伊柔一个庶孙女的死活。”
“我只说了一句,你就准备了这么多句来反驳我。你还有没有把我当你父亲。”
“我自然是将父亲当父亲的,只希望父亲你别做什么不该做的。父亲你还记得自己答应过我的事吗?你说过你是绝对不会再管赵家的事。”
乔老太爷没好气道,“我是没管,我现在只找你说两句话,难道这也不行嘛!”
“父亲真的没做什么?”乔子诺目光灼灼地盯着乔老太爷,眼神犀利,似乎要看到乔老太爷的心里。
乔老太爷有些承受不住乔子诺凌厉的目光,略有些尴尬又像是有些心虚地避开,“我当然没做什么。你这话是不相信我这老子了!”
“我是很想相信父亲你啊。可惜父亲你不值得让我相信。父亲你说你不会再管赵家的事,那么父亲你可否跟我说说,这是怎么回事。”乔子诺说着从宽大的袖口取出一叠银票拍在桌上。
乔老太爷心生不好的预感,在看到乔子诺拍在桌上的银票后,布满皱纹的老眼狠狠一跳,“你——你派人监视我。”
“监视不敢当。我只是以防万一罢了。现在看来我这万一防备得很对。我是小瞧父亲了,我以为我让人给父亲你的消息都是赵家人过得不错,父亲你就能蒙在鼓里。现在看来是我错了,父亲你有自己的消息渠道啊!看看,昨天赵家人才出事,父亲你到了晚上就得了消息还立马拿出了六千五百两银票。嗯,六千两是还债的,那么五百两是给赵家人生活的了。
父亲我就好奇了,你不是君子吗?你不是最重承诺吗?难道你只重对外人的承诺,不重对亲人的承诺?你当时是怎么答应我的,你说赵家发生什么你绝对不会再管,这六千五百两银票就是你的不管?嗯?”
乔子诺是真的动了火气,昨天在听碧丝说了乔伊蕙做的事情后,他心里就憋着一团火。不止是对乔伊蕙的,也有对自己的。他为了自己的仕途接二连三地委屈乔伊柔这个女儿,他这个父亲当得真是汗颜啊!昨晚他又截到赵老太爷要送给赵家人的银票,那火气生生涨到了最高点。
乔老太爷深深叹了口气,浑身的气势一泻,整个人垂垂老矣,精气神全失,“我知道我食言了。我是说了我不管赵家的事情,但我做不到眼睁睁看着他们去死啊!赵家欠了赌坊六千两银子,你让他们怎么还?这不是要他们的命嘛!”
现在的乔老太爷看起来很可怜,但是乔子诺是一点都不同情乔老太爷,心里更不会产生什么怜悯的情绪。
“父亲你只管放心,赵家人肯定是死不了的。赌坊的人要的是钱可不是赵家人的烂命。当然,赌坊的人是别想从赵家人手里拿到什么钱,赵家早就一穷二白了。赌坊对待这种没钱还债的人呢,一般都是能抠就抠,要是实在是弄不出钱,那就只能卖人了。
首先就是女人。女人嘛——当然是年轻漂亮的姑娘好卖钱,像赵夫人那样的半老徐娘,不对,怎么能说半老徐娘呢,赵夫人现在跟老太婆也没什么区别了。这样的女人肯定是不能卖什么好价钱的,一般对待这种女人都是往最下贱的妓寮卖。虽说赚的不多,但好歹也能卖上几个钱。
然后就是男人了,赵旭阳年轻啊,长得又细皮嫩脸的,赌坊的人应该会把他卖到小倌馆吧。赵举人——哦,他马上就不是举人了。做出强迫有夫之妇的事,等待他的就只有被革除功名这一条路。他就老了一点,小倌馆应该是不会收这种老男人的,他能做什么我还真是有些好奇,难道是卖到青楼当龟公吗?这似乎是个不错的点子。”
赵老太爷听着差点没晕过去,“你——你——你还是读书人嘛!你说的是什么话!”
“我说的是实话。父亲可别以为这是我要对着赵家人做的事。这都是赌坊对待没钱还债人的手段。我担心父亲你不知道,所以才说的详细一点。父亲你不用太感谢我。”
赵老太爷差点没生生气过去,好在他顽强地挺住了,“老大,算我这当爹的求求你。你高抬贵手行不行。”
“赵家人当时怎么就没有高抬贵手放过伊柔。父亲现在跟我说高抬贵手,晚了!我看父亲你的私房挺多啊,这钱就当父亲你给伊柔的嫁妆了。我替伊柔谢谢父亲你了。”一句话,轻轻松松了地将六千五百两银票归到乔伊柔的嫁妆里。
“好!好!这钱就当我给伊柔的添妆。老大,我再——”
“父亲要是嫌钱多,可以多拿一点为伊柔添妆,我会替伊柔好好感谢父亲你的。”
言下之意,只要乔老太爷敢拿出钱给赵家人还债,那钱是绝对到不了赵家人手上,钱只会属于乔伊柔。
乔老太爷也来了火气,语气不善道,“我要是非要替赵家人还债呢!”
“父亲要做什么,我一个当儿子的当然不能阻止了。父亲要替赵家人还债啊。没问题,还债为什么要偷偷摸摸的?帮忙就得帮个光明正大,堂堂正正不是。父亲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宣扬你的善举,不止是乔家不会没有一个人不知道,整个安阳也会知道父亲你的善举,知道父亲你是如何的不计前嫌、宽厚待人。父亲,你说我的主意好吗?”
乔老太爷差点没晕过去,他只能偷偷摸摸给赵家人还债,最好谁都不知道。乔老太爷哪里敢让家里人知道,他们要是知道了肯定要骂自己一句不知里外亲疏,同时对他也会心存埋怨,这是乔老太爷万万不想看到的。
至于让安阳所有人知道,开什么玩笑。是,的确会有人夸奖乔老太爷不计前嫌,赵家人忘恩负义在先,赵老太爷还愿意帮助赵家人,这是多么的高尚,但是更多人会骂乔老太爷是个蠢货!
这些乔老太爷不知道吗?不,他知道,他全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乔老太爷恨恨指着乔子诺,“我真是生了一个好儿子啊!”
乔子诺露出一抹谦虚的笑容,“我一直认为自己是个好儿子。这一点,父亲你不必一而再再而三地提醒我了。父亲你还要送吗?要送的话得赶紧了。赌坊可是不等人的,这万一你送银子过去时,赵家人被赌坊的人卖了那就不好了,你说是吗?”
乔老太爷心中天人交战,心中的天平一会儿倾向自己一会儿又倾向赵家人,左右倾倒的,差点没生生把自己逼疯。
“老爷不好了!老爷不好了!”突然闯进一中年管家。
乔子诺皱眉道,“出什么事了,慌慌张张地做什么。”
中年管家连忙回道,“启禀老爷,大小姐上吊自尽了!幸好发现的早,要不然大小姐就去了。”
乔子诺惊得猛然起身,一把抓过中年管家,“你说什么?伊柔自尽?伊柔怎么会自尽的!”
中年管家回道,“是那天杀的赵家人啊!赵家人在外面说大小姐不守妇道,在赵家时就和小厮们眉来眼去,甚至在和小厮偷情时被抓到过。赵旭阳那畜生就在人最多的大街上绘声绘色地说着,事情也渐渐传开了。大小姐今儿早上去了花园散心,正巧有几个仆妇聚在那儿说话,说的正好就是这事。
大小姐一直到回去还挺正常的。容妈妈在大小姐的耳边骂了赵家人一通,她见大小姐没什么反应,还以为大小姐是历练出来了,没什么反应。在大小姐说要一个人静静时,容妈妈也没多想。可谁曾想大小姐竟然解了腰带系在横梁上自尽呢!
要不是五小姐正好派人给大小姐送吃食,及时救下了大小姐。大小姐怕是就——”
乔子诺松开了管家,一个人愣怔了许久,他是真没想到自己差点就失去了一个女儿。赵家那摊烂泥要死了都要拉人一起下地狱!
“父亲你听到没有,伊柔方才差点就被赵家那群畜生害死。这就是你方才还打算救的赵家人,好!好!真是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