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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伊灵也将从老张姨娘那儿得到的消息告诉祁云。

祁云琥珀色的眼底隐隐有沉思之色,“灵儿你是怀疑你祖父的反常是跟你曾祖父有关系?”

乔伊灵重重点头,“嗯,我很怀疑。我之前一直在想能让我祖父为之顶罪的人要么是我祖父最爱的,要么是祖父对不起的。在老张姨娘提到我曾祖父后,这样的感觉就更强烈了。要说有什么在我祖父心中比他的子女更重要的,那就只有曾祖父了。不过我曾祖父都去世那么多年了,他怎么会跟除夕晚宴上的舞娘扯上关系呢。”

“我查查你曾祖父吧。灵儿,乔家有没有伺候你曾祖父的老人在?问那些老人,应该能在最快的时间里得到咱们想知道的。”

乔伊灵摇头,“没有。在我曾祖父去世后,那些老人就被放出去了。一个都没有。现在那些人在哪儿,我是真的不知道。就算要找,怕是也要耗费不少功夫。我想见我祖父。”

乔伊灵忽然提到要去见乔老太爷,这让祁云吃了一惊,“你去见你祖父做什么?那是锦衣卫的诏狱。牢房能是什么好地方,阴森森的,你现在可是孕妇,你怎么能去——”

“我就是去见见我祖父,待不了多长时间的,不会有什么影响的。我是母亲,我能不爱自己的肚子里的孩子吗?你也太看低我了?”乔伊灵给了祁云一个白眼,真把她当玻璃娃娃了,随便一摔就碎。

祁云还是有些不希望乔伊灵去锦衣卫诏狱,“到底不好。你不会是想去劝你祖父吧。那你真是没什么必要去。你祖父完全是一根筋,你父亲、叔叔和两个姑姑加在一起,都没能劝动你父亲。不是我看不起你啊,你去了,也是问不出什么的。”

“我知道啊。就如你说的,我父亲、叔叔还有两个姑姑加在一起都没能劝动我的父亲,我一点都不认为自己有那么大的本事,只要我一开口就能说动我祖父。这是不可能的。但我就想见见我祖父,说一些话,要不然我憋着,轮到我心里不舒服了。我要去,要是你不答应,我心里就存着事。

我现在可是孕妇啊!你说我要是存着事,我的心情能好吗?我的心情一不好,很可能就休息不好,这休息一不好,就容易影响到肚子里的孩子。祁云你看着办啊。”

这就是在明晃晃地耍着无赖了。

祁云无奈又宠溺地看了眼乔伊灵,像是认命又像是妥协,“行了,你既然想去那就去吧。明儿个我叮嘱一下肖赟。”

“我就知道你最好了。我乔伊灵真是三生有幸才能嫁你为妻。我真是太高兴了!”乔伊灵目的达成,嘴巴别提有多甜了。

“马屁精。不过这话呢,我听着心里的确是很舒服。事先说好啊,我虽然同意你去锦衣卫诏狱,但是得有时间限制。不许超过半个时辰。要不然我会让人强制性地把你请出来的。”

乔伊灵点头,“够了。我就是想去见见我祖父,说一些话罢了,没其他什么。半个时辰绝对够了。”

第二日,乔伊灵就坐上马车前往锦衣卫诏狱。肖赟得了祁云的话,早早就守在诏狱大门口等着乔伊灵。

见到肖赟,乔伊灵就想起了乔伊璇。

肖赟领着乔伊灵往诏狱内走。

“我是不是该谢谢肖指挥佥事,我听家里的六妹妹说,肖指挥佥事可是给她送了不少的话本子。”

肖赟又不是那等一点心眼都没有的人,一听乔伊灵的话,顿时明白了。

“太孙妃恕罪,在下只是将令妹当成妹妹。当年在下的妹妹若是能出生,想来也会跟令妹一样活泼。可是——是在下无礼了,以后——”

“现在如何,以后也如何吧。六妹很喜欢肖指挥佥事送的话本子。女儿家平时在闺阁都没什么好消遣,六妹能有一点喜欢的东西,我瞧着也高兴。只要别人不知道就成。”乔伊灵早在乔伊璇那儿都松口了,这会儿自然不会反悔。这会儿突然跟肖赟提起这事,只是想看看肖赟到底是个什么想法。既然肖赟心里坦荡,那自然没什么不可以的。肖赟和乔伊璇的年纪差了那么多,想来是不可能凑到一起的。乔伊灵心里嗤笑自己真是想得太多了。

很快,肖赟便领着乔伊灵来到乔老太爷所在的牢房。肖赟还很体贴地给乔伊灵准备了一张椅子。乔伊灵对此很满意,笑着坐下了。

乔老太爷在看到乔伊灵时,老眼里划过一丝惊讶,然后就在乔伊灵的注视下转过身,只给乔伊灵留下一个背影。

乔伊灵现在有些体会到乔子诺等人的想法了,那肯定是很不舒服啊!谁会喜欢跟人说话时,对方是背着的。有时候双方谈判,观察对方的表情变化,及时作出判定,可是很有利于谈判成功的。

“祖父,我怀着身孕呢,而且我肚子里怀的可是两个孩子。我这大老远地不辞千辛万苦来锦衣卫诏狱见您,不说别的,您别留个背影给我啊。好歹给我个正面啊。”

“既然知道自己怀着身孕,肚子里还是两个孩子,你来诏狱这种地方做什么,回去。”乔老太爷的声音虽然硬邦邦的,但是还是能听出遮掩不住的关心。

乔伊灵笑了,“我会回去的。不过在我说完自己想说的话后。祖父,请你转身正面看着我可以吗?不说我怀着身孕,就说我现在的身份是太孙妃。两样加在一起,总能换您一个正面吧。”

不知是乔伊灵说的哪一点触动到了乔老太爷,可能是乔伊灵怀着孕,亦或者是乔伊灵如今是太孙妃。乔老太爷迟疑了片刻,最终以蜗牛爬行的速度慢慢转身,这对乔伊灵来说也聊胜于无了。

“有什么想说的,你就说。说完就赶紧走。你一个孕妇不适合待在牢房。”

“嗯。我一个孕妇是不适合待在牢房。但祖父您就适合吗?祖父您都多大的年纪了,您就适合呆在牢房?”

乔老太爷垂着头,乔伊灵看不仔细他的表情,但是隐约能看出他的表情有些阴鹜低沉,浑身都散发着一股子沉沉暮气。

“我有错,我应该呆在这儿。”

“对,您是有错。您给人顶罪,您要是没错,这世上就没有错的人了。这话我很赞同。”乔伊灵又是重重点了一下脑袋。

乔老太爷猛地抬头,一字一句认真道,“不!我不是顶罪,而是——”

乔伊灵打断乔老太爷的话,“祖父,这些虚话您就别再我面前说了。谁信啊!祖父,别说您的子女了,就是我们这些小辈儿也没有一个相信的。好吧,别说我们这些跟您有血脉牵扯的亲人,就是皇祖父他也不信好嘛!您说说,除夕晚宴上指使舞娘杀官员,这是多大的罪名?若是真的,皇祖父就不会将您一个人关进锦衣卫诏狱,而是乔家所有人都关进锦衣卫诏狱。

我父亲还能好好地当他的吏部尚书?我还能好好地当太孙妃?咱乔家早就完了!其实我猜祖父您是知道,哪怕您去了皇上面前顶罪,但是皇祖父是不会相信,不会牵累乔家人。所以祖父您才敢这么做吧。”

乔老太爷再次低下头,但是乔伊灵在乔老太爷低下头的那一瞬间察觉到他的僵硬。

“看来我说对了。祖父,所以我觉得您很幸运,我们乔家也很幸运。因为咱们遇到了一个好皇帝。皇祖父真的是一个好皇帝,说句不好听的,换一个人处在皇祖父的位置上,咱们乔家真的早就倒大霉了,全族皆灭,那几乎是没有悬念。”

从乔伊灵的角度看过去,居然能隐隐约约看到乔老太爷眼角闪烁的晶莹泪光。乔伊灵挑挑眉,看来乔老太爷还是很有触动的。

“你走吧。你问什么,我都不会说的。”过了许久,乔老太爷沙哑的声音才响起。

乔伊灵打量了一下诏狱的环境,这一片真不错,“祖父,我以前听人说,锦衣卫诏狱是人间地狱,那里充斥着鬼哭狼嚎,鲜血遍地,还有数不尽的狰狞惨叫。可这会儿看诏狱,其实也没那么恐怖,挺亮堂的,也不吵闹,环境还可以啊。当然,不是外面的传言夸大其词,而是这一片是锦衣卫诏狱里环境最好的。我听说上一次您和我父亲他们就是在这牢房吧。

祖父,若不是皇祖父特地叮嘱,您说您这次进诏狱还能进这么好的牢房?不可能吧。皇祖父真的是很尊敬您这帝师啊。祖父,您说是吗?”

乔伊灵说这话时,一直紧紧盯着乔老太爷,果然发现他的双手悄悄紧握成拳。

“走,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乔老太爷就跟一个机器人一样重复着。

“祖父,您放轻松一点,我说过了,就连父亲他们都不能劝服您,我可没指望我一个人就能说动您。我没那么大的本事。祖父,您就当我来这里是陪着您唠嗑。祖父,您能跟我说说,在您的心里什么是最重要的吗?”

过了好一会儿,也没见乔老太爷有什么反应。

乔伊灵发现乔老太爷浑身紧绷着,显然是一副警惕戒备的状态,于是无奈一笑,“祖父,我都说了,请您别紧张啊。可您瞧着还是一如既往的紧张。我已经说过了,我是不会逼您说什么的。我就是来跟你唠嗑唠嗑。”

这一次,乔老太爷抬头了,眼底流露出浓浓的戒备,“伊灵,你可知道,为什么我一直都不怎么喜欢你。”

乔伊灵挑眉,很干脆直接地回答,“不知道。可能是我哪里做得不好,所以不得祖父您的喜欢吧。”

“不,恰恰相反。你没有哪儿做得不好的,甚至可以说你哪哪儿都做得很好。我那么多的孙子和孙女,你是其中最出色的一个。可我最不喜的就是你的出色。你若是一个男儿,我会很高兴你的出色,可偏偏你是个女儿家。伊灵啊,有什么想说的你就说吧,我虽然老了,但是耳朵没出问题。我这个几乎活了一辈子的人了,说真的,我还有些怕你这个小姑娘,指不定被你说着说着就绕进去了。所以从现在起,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不会回答。不过出于对你的尊重,我可以跟你保证,你说的,我都会听。”

“好啊,祖父您愿意听我说的话,那是最好不过了。其实祖父你不回答也没什么关系。我已经重复过好多次了,我今儿个来诏狱就是陪祖父你唠嗑唠嗑。祖父您既然不愿意唠嗑,只愿意听我说,那也没事。我自从怀孕后,就喜欢找人说话。在我身边伺候的那几个丫头可没少被我拉着说话呢。

对了,咱们刚才说到哪儿来着。是了是了,我说到在祖父您的心里什么是最重要的。既然祖父您不愿意回答这个问题,那我来帮您回答。乔家?您自个儿的名声?亦或是您的子孙?当然,我说的只是我猜测的,我不知道对不对。

不过祖父,您知道在我心里最重要的是什么吗?不是乔家,不是父亲,不是皇太孙,也不是我腹中的孩子。”

乔老太爷一直静静听着,但是在听到乔伊灵的话后,眉头皱得死死的,动了动有些干裂的嘴唇,“你身为女子,就该以夫为天。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这是最简单的三从四德,你难道连这都不懂?”

乔伊灵嗤笑一声,“我还以为祖父您会真的一直忍着不说话呢。我知道三从四德啊,可皇太孙,甚至是我肚子里的孩子都不及一样在我心中重要。”

“什么?”乔老太爷实在是想不明白,对女子来说最重要的不就是丈夫和孩子吗?还有什么比丈夫和孩子更重要的?

“国。”乔伊灵红唇轻启,吐出的字却像是有千斤重。

乔老太爷一愣,显然不明白乔伊灵话里的意思。

“国家国家,先有国再有家。若是无国,又何来的家。若是无国,我的丈夫孩子又该如何自处。祖父,我是个女子,我对朝政大事,向来都是听听就过去,不喜欢发表什么意见。朝堂始终是男人的天下,我作为一个女人从没想插手。”乔伊灵说的绝对是实话,她只对经商感兴趣,从政啥的,半毛钱兴趣都没有,祁云说的,她喜欢听的就听一点,不喜欢的,干脆是连听都不听。

“但是对国的有一点,我很感兴趣,而且也很上心。那就是国家兴亡!有句话是怎么说来着,国家兴亡匹夫有责。这话说得真是好啊。不过祖父您知道我为什么将国放在第一位,甚至连我的丈夫和孩子都排到后面去。原因我前面说过了,若是无国,我的丈夫孩子又该如何自处。

国家兴盛,百姓安居乐业,我只需要当一个小女人,好好照顾自己的丈夫和孩子就行。那样的日子很幸福很快乐。国家风雨飘零,岌岌可危,我的丈夫是当今皇太孙,他会焦虑难受,我这当妻子的也会跟着一起难受。哪怕我的丈夫不是皇太孙,只是一个普通小民,国家都不好了,您说普通百姓的日子能过得好吗?要是国家亡了,上到天家皇室,下到普通百姓,都成了什么?对了对了,都成了亡国奴。

什么是亡国奴,没有尊严没有人格,甚至活得不如一条狗!祖父,您是当世大儒,您一定通读过不少史书吧。您应该知道亡国奴过得都是什么毫无尊严的日子,哪怕将来地位有所改善,但那需要很久很久,甚至永远都等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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