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达送来的信里是约定三日后在距离京城三十里外的一处矮坡进行换人。
“那处矮坡不好藏人吧。”乔伊灵沉着脸说道。
祁云点头,“嗯,一眼就能看到头,周围没有一点能藏身的地方。阿达选择的地方倒是好,心思够缜密。”
哪怕阿达是敌人,祁云这会儿也不能不夸一句阿达,他很出色。
“人呢?找到了吗?时间太紧迫了。”明天就要交换了,总不能真的将姚氏交给阿达吧。
“找到了,不过正在施刑。相貌我看过了,大约有四五分的相像,身形也差不多。让春雨和秋菊给她上妆,应该能骗过他们。”
乔伊灵一惊,“施刑?”
“姚氏身上如果没有伤,谁会相信?况且不能叫姚氏出声,所以咱们必须得将那人弄哑,还有为了逼真一点,就在那人的脸上刺字。”
“那人是死刑犯人?”乔伊灵问道。
祁云摇头,“不是,那只是一个普通犯人,只需要坐个三年的牢狱就能出去。在找到她后,我的人跟她说了她要做的事情,她直接答应,但她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好好照顾她的孩子。她被关进牢房是因为她曾经砍伤了她的丈夫。那女子的丈夫是一个酒鬼,一喝醉就打她和孩子。最后那女子忍无可忍拿刀砍了她的丈夫。她的丈夫命大没死,但那女子也被判刑三年。”
那女子能直接同意,那是最好的结果。要是那女子不同意,那就得对她施一些残酷的手段,甚至是威逼利诱。
这话祁云没说,乔伊灵也明白,听着心里怪不是滋味儿的。
祁云见乔伊灵的情绪低落,于是柔声劝慰,“灵儿,我派人将那女子的儿子带来了。那女子的丈夫简直不是人,在女子进了牢房后,直接给她一封休书,还很快娶了一个寡妇。那寡妇也不是一个好的,带着她生的儿子将那男人迷得神魂颠倒,由着那寡妇欺负儿子。我的人找到女子的儿子时,他都被饿成皮包骨了。那孩子今年也才七岁。”
可能是要当爹了,祁云对孩子多了一分耐心,实在是看不惯这些不把孩子当人看的父母。
乔伊灵听着都恶心,“无耻!恶心!世上怎么会有那么恶心的人。”
“别生气了,那孩子我已经安置好了,我答应过他母亲的事情,我一定会做到,我会让那孩子读书,我会让那孩子有饱饭吃,有衣服穿。其实那孩子这次没被救出来,等待他的怕是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是那孩子的母亲用自己的一条命换了儿子的未来。
“那假扮姚氏的人,你说她能活下来吗?”
祁云沉默了,这个问题的答案,祁云知道,乔伊灵也知道。祁云不想骗乔伊灵,他不想口是心非地说一句能活。那女子假扮姚氏,等待她的就只会有一个下场,那就是死。
“是我傻了,我不该问这个问题的。你当我没问这个问题吧。”乔伊灵僵硬地扯着嘴角,希望将这一茬接过。
这一天,东宫多了两个浑身血肉模糊的人,一个是真姚氏,另外一个是假姚氏。真姚氏昏迷着,假姚氏清醒着。
乔伊灵对比着两个姚氏,她不否认,在受了酷刑后的假姚氏,她跟真姚氏相比,真的没什么差了。
假姚氏给乔伊灵行礼,嘴巴动了动,却发不出一点声音。乔伊灵知道她被弄哑了,所以发不出声音。
乔伊灵抬手让假姚氏起来,“不必多礼。你——”
乔伊灵原想问她身上的伤疼不疼,话说到一半便咽了回去。她也真是傻了,这样的伤怎么能不疼。
“春雨,秋菊你们两个帮忙给她上妆吧。”乔伊灵说着就要离开。离开前看了一眼昏迷的姚氏。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姚氏。姚氏害人害己,哪怕身陷牢狱,不,哪怕姚氏死了,她留下的人也一样会兴风作浪。阿达身上流着姚氏的血,他的阴狠,不择手段完全不下姚氏。这一次,一定要将阿达抓住,送他们母子两个一起下地狱!
乔伊灵不是一个狠毒的人,尤其是怀上孩子后,乔伊灵觉得她的心肠更软了。但是面对姚氏和阿达,乔伊灵就控制不住自己心中的暴虐,她都想拿把刀,一刀一刀地砍死姚氏,再将姚氏身上的肉一块一块地割下来!
察觉到自己的情况不对,乔伊灵很快收敛起心中的暴虐,迈着沉重的步伐离开。
好一会儿,春雨和秋菊才来回禀,“太孙妃,那妆已经画好了。奴婢很有信心,那妆容足有九分相似,任谁都看不出有什么问题。”
乔伊灵水眸中难得浮着阴沉之色,“这一次一定要将阿达抓到。”
第二日就到了交换的日子。
阿达当然不可能亲自来了,来的只有三人,三人都骑着马。头目骑在高大的骏马上。马下站着一个老嬷嬷,看得出她很害怕,也能看出她一点武功都不会,只是一个普通老妇人。
章平帝也没让祁云或者安王来进行交换,谁知道那阿达会不会想要趁机动手,所以派来交换的是肖春强,他手里正提着假姚氏。
姚氏身上那种嚣张阴狠的气质,假姚氏当然没有,时间太短,假姚氏也学不来,硬是要人学,很有可能会画虎不成反类犬,到时候容易叫人看出破绽。祁云想出一个好法子,他让姚氏装虚弱,奄奄一息的模样,当然这也不用装,被施了那么重的刑罚,就是一个成年男人都会奄奄一息。
这种虚弱就能很好迷惑人。谁能被施了重刑后还一副精神奕奕的样子。
“将夫人放开,将夫人带过来,我就将孩子交给你。”骑在马上的头目操着一口极别扭的汉话说道。
“不行!你先将孩子交给我,我再将姚氏交给你!否则我将人给你了,到时候你反悔那又怎么说!”肖春强又不是傻子,他能同意头目的话吗?
“不行!你们天启人狡猾奸诈,你们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信!你先放人,否则我就弄死这孩子!”头目说着似乎真的要动手。
“我还不知道这孩子到底是不是安王之子。万一你随便弄个孩子糊弄我,那怎么说!”
“你想如何!等等,我还不确定你手中的是不是我们夫人!万一你随便弄个人来糊弄我,那我岂不是吃大亏了。”头目不耐烦道。
“我带来了孩子的奶嬷嬷,我让奶嬷嬷去你那儿确认孩子的身份。必须得先确认身份,否则一切免谈!你也可以派人来确认姚氏的身份。咱们先确认双方的身份,放任的事情再说。”肖春强是知道他手中的姚氏是假的,偏偏他什么都不能表现出来,否则定会被对方发现问题。现在只希望这假扮姚氏的人能蒙混过关了。
头目眯着眼睛,状似思考,好一会儿他才点头,“好,你说的我同意了。咱们同时派人,要是你们敢趁机劫人,我就立马弄死孩子!”
肖春强让奶娘过去认人,头目也喊了人去认姚氏。
奶娘没能靠近孩子,在距离孩子十步的距离,她就被挡下。但是这个距离足以让奶娘看清孩子,她很确定这就是安王的儿子。
而头目派来认姚氏的人,同样没能靠近姚氏,他眯着眼观察姚氏,肖春强一颗心“砰砰——”跳得极快,他是真的担心手中的假姚氏会被拆穿,但肖春强的面上是一派镇定。
“请夫人开口。”派来认人的喽啰说道。
假姚氏立即,“唔唔——”
“这是怎么回事?”头目也发现了假姚氏的不对。
肖春强冷笑,“真是好笑。姚氏犯下大逆不道的谋逆之罪,对她用刑怎么了?不就会割了姚氏的舌头,这算什么。”
头目大怒,“放肆!居然敢冒犯夫人,你们是想死嘛!”
肖春强喊得比头目更大声,“你喊什么喊!姚氏虽然成了个哑巴,但是她还能说话,你要是再说些有的没有的,我保证姚氏这条命就没了!你们身份确认过了吧,相信这是姚氏了吧!”
肖春强怒目瞪着头目。
头目不理会肖春强,只是望向去认人的喽啰。喽啰重重点头。
“回来!”头目吩咐,同时也让那认人的奶娘回去。
等从奶娘的嘴里得知那婴儿就是安王之子,肖春强一直提着的心终于放心。肖春强狞笑,,“确认身份了吧,那现在可以交换了。这样好了,我们同时放人。”
“你当我是傻子啊!要是你带着夫人走到一半,忽然抢孩子,又临时带着夫人逃,那我这条命怕是也玄乎了。这样危险的事情,我是绝对不会做的。”
肖春强咬牙,“那你想如何?我告诉你,要我先放人那是绝对不可能的。姚氏到了你手里,指不定你就会临时反悔,带着孩子跑了。那我不就彻底完了。”
现在双方的情况就是你不相信我,我也不相信你。”
头目仔细思考了一下,这样僵持着也不是法子,“你把夫人放了,让她自己走,等夫人走到中间,我就让这妇人带着孩子走向你。这样的距离可以保证夫人在你的控制范围内,要是我反悔,你就能重新抓走夫人。这总可以吧。”
肖春强仔细想了想,这似乎可以,再僵持下去,他这里也撑不住。
“好!你记得说话算话。”肖春强说着放了假姚氏。假姚氏因为受了重伤,所以走得很慢,等她蹒跚走到一半时,头目也说话算话,将抱着孩子的妇人放了,“你跑过去。”
妇人抱着孩子一路冲向肖春强,而头目也纵马一举将姚氏抱到马上,随后疾驰而去。
肖春强随意打发了几个人去追,同时奔向妇人,从她的手里抱过孩子。
这件事总算是结束了,在孩子落入怀抱后,肖春强的一颗心才彻底回到原位。
至于那离开的头目,肖春强随意指了一群人去追,总是要做做样子的。
阿达选择这里交换,的的确确是个极好的选择,这里不仅地势平坦,一眼就能望到头,根本藏不了任何人。而且只要跑出这一处平地,就是一堆的岔路口,就是有人想追也难跟得上。更别提阿达在信上特别声明,不许带一匹马。这样两条腿的人,如何能跑过四条腿的马。
为了保证甩掉跟踪的人,阿达特地吩咐人从山野丛林走,这样就算有什么痕迹也会消散。
假姚氏被头目抱着疾驰,她身上的伤口很痛,但是姚氏保持着清醒的头脑。
一直转悠到晚上,假姚氏才被带到了一处偏远的村庄。
假姚氏从进去后,就一直半眯着眼睛,一副神志不清的模样。
“启禀少主,属下将夫人平安带回了。”头目抱着姚氏下了马,恭声禀报。
阿达很高兴,重重拍了下头目的肩膀,然后一脸兴奋地从头目的怀里接过姚氏,“母亲您受苦了,儿子终于将您救出来了。”
假姚氏直接昏迷在阿达的怀里,她压根儿不知道该如何应付眼前的男人,反正皇太孙说过他,他什么都不用做,只用来到这里,静静等着别人来就行。
“母亲!母亲!”阿达惊呼。
“少主,夫人被狗皇帝施了酷刑,就连舌头都被拔了,还是先给夫人请大夫看看吧。”有人见姚氏昏过去,不禁提议。
“大夫?咱们能找大夫吗?先找两个丫鬟给母亲洗下身子。母亲身上的都是皮外伤,先简单给母亲处理一下吧。”
阿达对姚氏没那么多感情,要阿达为了姚氏冒被找到的风险,阿达是万万不愿意的。其实只要姚氏将手中的底牌说出来,阿达才不会再管姚氏的死活,最多给姚氏一口饭,保证她不死就行了。
阿达真是快气死了,他还什么都没问呢。姚氏居然就晕过去了。这算什么?真是扫兴啊!
当着那么多下属的面,阿达又不能表现的太过冷血无情,于是只能说出先让姚氏处理伤口的话。其实阿达现在最想的就是逼问姚氏,她的私兵在哪里。
阿达将姚氏交给丫鬟后,就开始细细询问头目交换时发生的事情,见一切顺利,不禁点了点头。
“你做得很好。他们以为将人带回去就没事了?呵——他们真是太天真了。我已在那孩子的身上下了毒,三天后那毒就会发作。就算太医检查出我下的毒药又如何?那毒是不难解,但是解药药性极烈,根本不是一个孩子能承受得住的。那孩子要是命大,倒是能捡回一条命,但是一辈子也只能当个药罐子,活得生不如死!”
阿达从没有放过那孩子的想法。他可不会忘记,他是被天启皇室打败,害的他成了丧家犬,不得不东躲西藏。阿达是恨透了天启人,他最恨的就是天启皇室中人。那孩子虽然小,但他也是天启皇室子弟,那他死的就不无辜!
假姚氏在丫鬟给她处理伤口时就醒了,但她还是闭着眼休息。在这陌生的环境了,她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假姚氏之前就只是一个普通女子,她没有任何应急的能力。好在祁云教过她该如何,不知道如何应付,那就直接装晕倒虚弱。好在对假姚氏来说,装晕倒虚弱并不困难。
等假姚氏沐浴完,那两个丫鬟便小心翼翼地帮假姚氏上药。假姚氏任由丫鬟上药,她记得皇太孙说的,来到这里,她什么都不用做,她之前吃的那药丸,会引人来到这里。届时,她的任务就完成了,而她的儿子也能一辈子衣食无忧,还能读书识字。她什么遗憾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