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岚的声音沙哑的很厉害,最初干裂泛白,但含泪的双眸中,一直闪动着温暖而美好的光晕。即便她被韩拓弄得遍体鳞伤,她还是只记得他的好。
“后来,顾明泽开始不停的带我出入一些酒会与高档会所,当时我已经意识到,他已经把我当成了交际花替他应酬客户,而并不是女朋友。那时我对他已经心寒了,只想着等他渡过难关后,就离开他。可是,我没想到顾明泽会把事情做得那么绝,他的一个客户看上了我,为了一份合约书,他把我灌醉了,推到了那个老男人的床上……如果,如果不是韩拓救了我,我早就被糟蹋了。”
王岚的脑海中再次回忆起那一幕,当时,她狼狈不堪的从房间里跑出来,身后,老男人还在穷追不舍,她当时很怕,惊慌失措的撞入了对面人的胸膛里,而那个人,恰好就是韩拓。
他替她摆平了老男人后,又把她安顿在他的公寓里休息。她占据了他的大床,而他却很绅士的要离开。
当时,王岚是被吓坏了,所以才那么贪恋他身上的温暖。她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勇气,居然冲上去拦住了他的脚步,并紧紧的抱住了他。
她颤抖的对他说,“求求你,不要走,留下来好不好?”
然后,他真的留下来。再然后,他们滚倒在床上,事情就那么顺理成章的发生了。
事后,他问她愿不愿意跟着他。王岚知道,他是有『妇』之夫,是年轻有为的副市长。她知道自己高攀不上,他的意思只是抱养她而已。
曾经的王岚,最不耻,最不屑的就是那些破坏别人家庭的女人。然而,那一刻,她发现自己好像根本不了解自己,她居然顺从的答应了。她想,她一定是被蛊『惑』了,才会鬼『迷』心窍。
“佐婉婉,你也觉得我是错的,对不对?”王岚冰凉干枯的手掌紧握着佐婉婉的手,泪眼婆娑。
佐婉婉抿着薄唇,诚实的点头。她真的很想安慰王岚,但对就是对,错就是错,只有她知道错了,才能将错误终止。
“我也知道我错的很离谱,可是,我真的承受不住诱『惑』。佐婉婉,你能理解这种感觉吗?茫茫人海,于千万人之中,我终于找到了我爱的那个人,可他却是别人的了。”王岚躺在病床上,泪浸湿了枕头。
“我的内心一直在承受着煎熬,我知道我就是活该被千夫所指,万人唾弃的人。可是,你们都不是我,怎知我痛!我这个一直见不得光的女人,当暴『露』在阳光之下的那一刻,那种感觉真的生不如死。”
王岚身体蜷缩在病床上,一直在不停的颤抖着。曾经那个『性』格开朗,像阳光一样灿烂的女子,如今却萧索的如同风中零落的枯叶,再也没有一丝生气。
王岚不停的哽咽,而佐婉婉却不知该如何安慰,她的手一直紧握着王岚的,但她的体温却无法温暖她。
“佐婉婉,我和韩拓的事情,是孟舒怡曝光的吧?”王岚费了些力气才终止了哭声,沙哑无力的询问道。
“嗯。”佐婉婉点头,依然没有隐瞒王岚。但是,如果她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她一定会选择在这一刻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王岚泪眼模糊的看着头顶的天花板,唇边溢出一抹讥讽的笑。“我早该想到,她不是值得信任的人。”
“一切都过去了,别再想了。”佐婉婉轻声叹着,温声的安慰。然而,她自己都察觉到这话是多么的苍白无力。
失心之痛,丧子之痛,怎么可能说过去就过去。
“是啊,真的是都过去了。即便孟舒怡害你没了孩子,害的我和韩拓身败名裂,韩珏也不会把她怎样。韩拓曾经对我说过,韩珏和孟舒怡,不仅仅是睡过那么简单,他欠了孟舒怡的。”
佐婉婉错愕的看着她,眼中都是不解。“你说什么?”
“具体的我也不清楚,韩拓只告诉我这些。”王岚回答。
佐婉婉隐约记起,孟舒怡曾经说过她因为韩珏被强爆过,因为孟舒怡的话一直真真假假,所以佐婉婉也没太相信。如今想来,也许孟舒怡的话是真的。
只是,此时面对苍白的王岚,佐婉婉也容不得多想这些。“你是不是累了,再睡一会儿吧,等一觉醒来,就会好了。”
“嗯。”王岚苦笑着点头,“我知道,我知道一切都已经结束了。可是,我真的很想很想他,我想告诉他,我真的很痛……”
王岚感觉眼帘变得越来越沉重,她疼痛的合起双眼,一串泪珠却顺着低垂的睫『毛』扑簌而落。
佐婉婉看着她的样子,也忍不住想要落泪。等王岚睡着后,她就离开了病房。
长廊上,韩珏及时的拦住了她,“你想去哪里?”他的目光漆黑深邃,似乎已经洞穿了她的心思。
“我要去找韩拓,王岚想见他。”佐婉婉坚决的说道,回视着他的目光灼灼坚定。
韩珏掐灭了指尖的烟,但走廊上弥漫着浓重的烟雾,他身上都是呛人的烟草味道。因为在医院的走廊守了一夜的缘故,他的眼中有淡淡的血丝,但这并不能掩盖住他眼中的嘲讽。
“她说想见就应该见吗?我大哥既不是医生,也不是救世主,他来了也解救不了王岚。”
“韩珏,你们韩家的人是不是都这么绝情?王岚刚为韩拓拿掉了孩子。”佐婉婉忍不住拔高了音量。
韩珏的手紧扯着她的手腕,强行把她扯到一旁。“林佐婉婉,我告诉你,这不是绝情,而是理智。你在这个时候让我大哥来医院做什么?心疼她,安慰她,还是安抚她?然后两个人搂在一起抱头痛哭?那他们只会更纠缠不清!你知道他们之后将会面临什么吗?那就是万劫不复。”
佐婉婉眼中含着泪,却固执的扳开他的手,“韩珏你知道什么才是万劫不复吗?王岚现在已经万劫不复了,但韩拓却在置身事外!是的,他来了不能怎么样,但这样他就可以不来吗?王岚现在很需要他!”
“佐婉婉……”韩珏刚开口,就被佐婉婉打断了。
“够了,韩珏,别再说了,别再和我说什么理智。我承认我没有你那么理『性』。我知道你从来不做没有意义的事情。就像当初孟舒怡害我失去了孩子,反正孩子也没有了,孟舒怡是否得到法律的制裁并不重要,倒不如换点儿实用的东西。韩珏,你当初就是这样想的对不对?”
韩珏墨眸深眯着,眸中压抑着疼痛与刺人的寒。他紧握着拳头,骨节相撞的咯吱声在空『荡』『荡』的走廊中尤为清晰。
佐婉婉的样子略有些狼狈,她瞪大了眼眸看着他,清澈的大眼睛中闪动着璀璨而疼痛的泪。
然而,此刻的韩珏只会比她更痛。她的话对他来说无异于万箭穿心。
彼此间是死一般的沉默,沉默了许久之后,韩珏才打破了死寂,沙哑的声音中却带着妥协。“你进去陪着王岚吧,我回去找大哥。”
韩珏只是冷淡的丢下一句,覆着一层寒霜的俊脸上看不出任何的表情。只有在他转身的那一刻,俊颜上才敢流『露』出痛苦。
他看似潇洒的一步步向前,而实际上,他迈开的每一步都是如此的沉重。低敛的深眸中,隐约闪动着『潮』湿的流光。
韩珏开车回到韩家别墅的时候,唐佳媛刚接了孩子从幼儿园回来,见到韩珏倒是吃了一惊。
“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是找你大哥的吧。”
“嗯。”韩珏点头,迈开步子踩过实木楼梯,一路向楼上走去。
房间内,韩拓正坐在摇椅上看书,看起来倒是很惬意的样子。当然,这也只是看起来而已。
一个已经习惯了站在高处指点江山的男人,如今却被困在方寸之间,他内心的苦痛只怕没有人能懂。
“大哥。”韩珏站在门口,伸臂轻敲了下房门。
“今天不忙吗?怎么抽得出时间来看我了。”韩拓笑着放下了手中的书。
韩珏看着他,也没转弯抹角,直接说道,“王岚小产了,现在躺在医院里,你要不要去看看她?”
“什么?”韩拓听完,瞬间变了脸『色』。他从摇椅上站起来,疾步来到韩珏面前,下意识的抓住了韩珏的手臂。
“王岚怎么会小产呢?”韩拓问完之后,又觉得这话有些可笑。他根本连王岚怀孕的事情都不知道。
“她在哪儿?马上带我去见她。”韩拓的情绪有些失控,拉着韩珏大步向外走去。
然而,门外就站着唐佳媛,她的身体挡在走廊内,拦住了韩拓的去路。“韩拓,你想去哪儿?”
“你都听到了?”韩拓皱眉看着她,既然都听到了,也没有必要欲盖弥彰。“我去看看她,很快就回来。”
“韩拓,你脑子不清醒了是不是?你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吗?最快下周,你复职的事情就可以办妥了,只要你和王岚断绝所有的关系,你的前途仍然大好一片。她早不流产晚不流产,偏偏选在这个时候,她想害死你是不是!”唐佳媛激动的吼道。
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就摆在那里,这一次能够复职,已经是万幸。但如果韩拓再有任何负面的消息传出来,他的前途就策底毁了,谁也救不了。
“如果她想害死我,她就不会拿掉我们的孩子,她凭着肚子里的孩子就能置我于死地。佳媛,别把人心想的那么阴暗。我知道你担心的是什么,你放心,我会小心行事。我只是去看她最后一面,我保证,我会回来。”韩拓说完,不顾唐佳媛的阻拦,强行推开她离去。
唐佳媛一个踉跄,摔倒在走廊柔软的地毯上。然而,她的丈夫根本顾及不到她,终究大步而去。
她瘫坐在原地,眼中含着泪,却忍不住苦笑。这就是爱与不爱的区别吧。
“妈妈,你怎么坐在地上?”女儿思思跑过来,一双小手抓住她的手,使出吃『奶』的劲儿想要把她从地上夫妻。
唐佳媛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在孩子的面前,还要戴上坚强乐观的面具。“妈妈没事,只是刚刚不小心跌倒了。走吧,妈妈带你去客厅吃饭。”
“爸爸呢?爸爸不陪着我们一起吗?”
“嗯,爸爸不能陪着我们一起。”唐佳媛牵着女儿的小手,内心却是一片酸涩。
韩珏的黑『色』卡宴在道路上急速行驶着,韩拓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单手托着腮,目光沉冷。
“出了这样的事,按照你的『性』子应该捂住不让我知道才是。现在你做事,倒是越来越不像你了。”
韩珏唇角一抹清冽的笑,手掌下意识的抓紧了方向盘,修长干净的指尖透着淡淡的铅白。“很多事明知道是错,却还是不得不错。是吧,大哥?”
韩拓失笑,“你不用拿我当幌子,这话说你和佐婉婉更合适。你这辈子,爱上林佐婉婉就是错误的。”
“就像你和王岚?”车子在路口停住的时候,韩珏侧头看了韩拓一眼,笑意中夹杂着许多的无奈与愁绪。
韩拓抿着唇,侧眸看向窗外,没接这个话茬。
韩珏放下车子的手扎等着国际信号,侧头对韩拓说,“大哥,也许我和佐婉婉之间是错的,但我们唯一的不同就是:我可以用一辈子的时间把这个错误进行下去,但哥,你没有。”
韩拓听完之后,依旧没应声,只是剑眉越蹙越深。都是剔透的人,他又怎么会听不出韩珏在警告他。
韩拓到病房的时候,王岚已经睡着了,佐婉婉守在病床边打瞌睡。见韩拓进来,还有些错愕。
“大哥,王岚还没醒,我出去买些东西,你陪着她吧。”佐婉婉很识趣,见韩拓进来,她就出去了。
房间内,韩拓坐在王岚的病床边,伸出手掌抚『摸』着她几乎没有什么血『色』的脸,眉宇间又多了一层疼惜。
官场之上,犹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这些年,忙忙碌碌,他从不敢让自己停下来。而自从他被停职之后,一个人安静守在房间的一片小天地中,反而想了很多的事。
有些人,注定一生都是两条永不相交的平行线,那才是命运既定的结局。然而,是他的自以为是,才亲手打破了彼此的命数,除了痛苦,他没给过这个女人任何的东西。
他抚『摸』着王岚的动作虽然极轻,也极温柔。但王岚还是醒了。她呆呆的看着他,看了很久很久,久到将近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真的是你吗?我是不是还在做梦?”王岚干裂的唇轻轻颤抖着,哽咽的说出了一句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