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拓的手臂垂落着,拳头死死的蜷紧,沙哑着继续说道,“阿珏出事之后,韩氏集团的股票已经连跌了一周,我和爸都是门外汉,没有一点办法,如果继续佐婉婉,韩氏集团的命运之后两个,破产,或者易主。林佐婉婉,你是学管理的。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为韩珏保住公司。”
佐婉婉听完之后,一直沉默着。她伸出双手,温柔的给韩珏盖着被子。苍白的容颜,几乎没什么表情。
韩拓见她一直不说话,也有些沉不住气了。“怎么?做不到吗?”
佐婉婉有些迟缓的抬头看向韩拓,看着他这个生意场上的门外汉。“如果谁都能轻易的管理好韩氏集团这么庞大的公司,那韩珏也不用这么辛苦了。”
一句话,噎得韩拓哑口无言。
佐婉婉轻声的叹息着,紧抓着小冀的小手,站起身向病房外走去,“出去说吧,别吵到韩珏休息。”
佐婉婉在合起房门的前一刻,还深深的凝视了韩珏一眼,那一眼,包含了千言万语。
门外,她对韩拓说,“让我接手公司,是你的意思,还是韩部长的意思?”
“我和爸都是这个想法。现在能接管公司,又信得过的人,也只有你了。”韩拓如实回答。韩氏集团这块肥肉,盯着的人实在太多了,除了自己人,现在他们不敢轻信任何人。
佐婉婉点了点头,脸上的神情严肃而认真,“既然如此,那韩氏集团就要全权交给我负责,你们不能『插』手任何事。丑化说在前头,我不敢保证一定能保住公司,毕竟我的能力有限,而且,我对公司的业务也不熟。”
韩拓明白佐婉婉的意思,她也有她的顾虑,只是,她小看韩家的人了。
“你放心,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就算韩家真的垮了,也怪不到你的头上。”
事实证明,韩家的人的确有魄力,随后,韩建山和韩拓就让律师出具了一份书面文件,在韩珏昏『迷』期间,韩珏名下的股份与财产,全部由他的妻子林佐婉婉支配。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是把韩家都交给了佐婉婉。
佐婉婉凭着这份文件,正式的进入了韩氏集团。
“林总,这边请。”李昂引领她走进总裁办公室,而他对她的称呼,也从太太改为林总,这样会更有说服力。
佐婉婉站在韩珏的办公室里,手中抚『摸』着黑『色』老板椅柔软的真皮椅背,感受着他留下的余温。
佐婉婉的目光打量过办公室的每一个角落,这里是韩珏曾经奋斗过的地方,现在,她站在这里,并不是只有一个人,她要和他并肩为战。
“林总,这些是公司急需要处理的,还有这些……”李昂把桌面上堆积如山的文件一一进行分类。
“不急,你先把人事部和市场部的总监找来,我要先了解公司的具体运作和流程。还有,联系会计师事务所,让他们清算美国分公司目前的资产和负债,让法务部部长去一趟美国,调查工程爆炸和坍塌事件,并了解一下申请破产的流程。”佐婉婉有条不紊的吩咐道。
“您要舍弃美国分公司?”李昂不免错愕。
“嗯。”佐婉婉点头。“分公司发生坍塌事故,想要继续在美国立足已经不可能了,并且,它的存在很可能会拖垮整个韩氏集团,目前,我只能学习壁虎,选择断尾求生。好在美国分公司是独立法人,可以按照正常的流程申请破产。”
“可是,韩氏集团把那么大的分公司割舍出去,随后面临的就是资金链断裂的问题。”李昂点出了要点。
而这一点,佐婉婉自然也想到了。“我手上还有一家公司,你帮我把它转让出去,大概能变现七亿左右,至少能解燃眉之急。”
“好的,我马上去办。”李昂对佐婉婉的决定几乎是无条件的服从。公司处于生死存亡的关头,对于决策者的决定,底下的人只能服从,不能质疑,心不齐,就必输无疑了。
而事实证明,佐婉婉是对的,韩氏集团如同壮士断腕,虽然失去了美国分公司,大伤元气,却保住了根本。股价也在平稳中回升。因扶持韩拓上位而启动的几个大项目并未受到影响,韩拓的工作越来越受到上面的重视,重新获得了竞选提名的机会。
只是,二次手术之后,韩珏依然没有醒来,超过了二十四小时观察期,他醒来的希望也变得越来越渺茫了。
佐婉婉白天工作,晚上就寸步不离的守在医院里,原本就娇娇弱弱的小女人,迅速的消瘦,瘦的像一张纸一样,一阵风刮过来,好像都能把她吹走。
看着她一天天的消瘦下去,最担心的人当然是林立峰这个当亲爹的。
“这鸡汤炖了一整个上午,你一定要多喝一碗。你最近脸『色』不太好,是不是工作太辛苦了?钱又不是一天挣来的,当心有命挣没命花。”林立峰把鸡汤端到佐婉婉面前,精致的白瓷碗,油星撇的干干净净,只剩下醇香的汤和嫩嫩的白肉,里面还放了人参和枸杞。
佐婉婉温吞的笑了笑,端起鸡汤喝了几口。同样的话,她也曾无数次的与韩珏说过。但直到接手韩珏的公司,她才明白,在其位,谋其政,并不是想停就能停下来的。“”
鸡汤有些油腻,佐婉婉只喝了几口,就有种作呕的感觉,她赶忙放下,端起水杯,灌了几口温水。
“爸,我还有些事,先走了。”
林立峰并没有留她,摘下腰间的围裙,把她一路送到门口。
佐婉婉在林立峰的面前绝口不提韩珏和韩家的事情,可关于韩氏集团的报道铺天盖地,林立峰不可能不知道。但佐婉婉不说,他也就跟着装傻充愣。佐婉婉的『性』子他清楚,既然说服不了她离开韩珏,又何必揭开伤疤,在她伤口上撒盐呢。
佐婉婉离开林立峰居住的公寓,开车去了一趟医院。
病房内安安静静的,只有氧气瓶发出咕嘟咕嘟单调的声响。韩珏躺在雪白的病床上,俊颜平静,好像随时会睁开眼睛醒来一样。
佐婉婉脱掉身上的大衣挂在一旁,走到病床边,第一件事就是俯身在韩珏的额头上轻轻的吻了一下。
然后才走到洗漱间,打来了温水,拿着『毛』巾开始给他擦拭身体。一边擦,还一边絮絮叨叨的说着今天公司发生的事情,说到有趣的事情时会笑,说到困『惑』的问题时还会询问他意见,只是得不到回答。
佐婉婉拿着那热的『毛』巾,一下一下,擦拭着他的脸庞,她用手掌拖着他的脸,指尖细细的描绘着他深邃的眉眼,高挺的鼻,和刚毅的薄唇。她甚至已经不记得多久没有这样好好的看过他了。
男人长着这样一张英俊的面孔,还真不是什么好事情,除了遭桃花,还是遭桃花。
佐婉婉给他擦拭完身体,端着水盆,把水倒入洗簌间里。等她从洗漱间出来的时候,韩拓已经来了,他手中拎着食盒,放在了一旁的茶几上。
“佳媛让保姆给你炖了鸡汤,你现在需要多注意身体。”
“辛苦大嫂了。”佐婉婉温吞的回了句,然后重新回到韩珏的病床边坐下来,双手握住他的手掌,静静的看着他,再不多语。
韩拓靠在窗前一侧的墙壁上,陪着她沉默。屋内的氛围安静的近乎压抑。
然而,随着时间的逐渐推移,韩拓发现自己这个政客居然还没有佐婉婉这个小女人沉得住气,这种压抑让他开始有些喘不过气。
“你在想什么?”他平淡的问道,出声打破了沉默。
佐婉婉依旧握着韩珏的手,侧脸埋在他掌心。她的目光一直不曾离开韩珏的俊脸上,只是卷曲的长睫眨动了几下,轻轻的回答道,“我在想,如果韩珏醒了,我第一句话应该和他说什么。”
佐婉婉的语气轻飘飘的,漂亮的眉心微拧着,似乎真的在很认真的思考着,好像还被这个问题困『惑』了。
如果他此刻睁开眼睛,她该和他说什么呢?我爱你?好像太俗气了。我想你?可是她每天都守在他身边,还说想,是不是有些太矫情了。所以,思来想去,佐婉婉觉得,她最应该告诉的是:韩珏,我想和你过一辈子,所以,你要好好的。
“佐婉婉。”韩珏担忧的唤了一声她的名字。
手术之后距离现在已经过去了七十二个小时,韩珏早已经错过了最好的苏醒时间。韩拓和韩建山都已经渐渐的接受了这个现实,韩珏是真的再也醒不过来了。
所以,佐婉婉越是这么说,他只会越担心。很多时候,人是不能心存希望的,有希望,才会有失望,有失望,才会让人崩溃。
佐婉婉迟缓的抬头看向韩拓,迟疑了片刻,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极淡的笑了笑,回道,“放心吧,我没事。就算为了公司,为了小冀,我也不会让自己倒下的……其实,现在也没什么不好,至少他可以每天都陪着我了。”
只要韩珏还有心跳,还能呼吸,佐婉婉就没有什么不满足的,比起死亡,这真的好太多太多。
韩拓没再说什么,更准确的说,他无言以对。所以,他默默的推开病房的门走出去,以免打扰到他们。
他站在廊道里吸烟的时候,见到唐佳媛牵着小冀的手从电梯口的方向走过来。她身上还穿着一身干练的职业装,看样子是刚从单位回来,还来不及换衣服。
“怎么过来了?”韩拓问。
“小冀吵着要爸爸,我只能带他过来。”唐佳媛说话间,小冀已经挣脱开她的手,跑进了病房里。
唐佳媛却没有跟着进去,而是和韩拓一起站在走廊里。他们一家三口在一起正好,多一个人,都是多余。
“真是造化弄人,越是相爱,越是无法善始善终。”她无奈的摇头叹息。
韩拓两指轻弹了一下烟灰,听罢,下意识的侧头看向她,似有所思般的询问道,“如果躺在里面的人是我,你会守着我过一辈子吗?”
“不会。”唐佳媛看着他的眼睛,没有丝毫的回避,很诚实的给了他答案。他们之间,也不需要虚伪的应对。
韩拓冷勾了下唇角,捏住了指尖的烟蒂。这个答案,并不出乎意料。他甚至应该感谢她的诚实。
只是,实话难免会让人心酸。他嘲弄的轻哼了一声,“如果你的丈夫是韩珏,你大概就愿意守着他了。”
韩拓从不否认韩珏在各方面都比他优秀,包括吸引女人。
唐佳媛轻皱着眉头,似乎认真的考虑了一下,才回答,“也许会念着情分等上几年吧,但等一辈子肯定是不可能的。你应该了解我,我这个很现实,我更想抓住真实的东西,而不是守着虚无缥缈的爱情过日子。”
韩拓微眯着眼眸,此时,香烟烧到指尖,他才掐灭丢进垃圾桶内。
唐佳媛靠在他身边站在,目光落在那两扇紧闭着的房门上,沉默片刻后,又说道,“你觉得林佐婉婉能守着韩珏一辈子?”
“她会的。”韩拓说的很坚决。
唐佳媛笑了笑,似乎并不太相信。因为一辈子,真的太长了。她并不是没有爱过,只是,爱情这个东西,本身就是不切实际。
“那如果将来林佐婉婉死了,韩珏还这么半死不活的活着怎么办?”
“不会的。”韩拓皱眉看着她,沉稳的语气带着几分薄怒,“如果有那么一天,我会把阿珏的呼吸管拔掉,让他们到下面团聚。”
他话刚说完,病房的门居然在此时砰地一声被人从里面撞开了。佐婉婉慌『乱』无措的从里面跑出来,大声的喊着,“医生,医生!”
“怎么了?”韩拓的第一反应就是以为韩珏出了什么事,他大步冲进病房里,却看到韩珏依旧平静的躺在床上,医疗机械的屏幕上心跳曲线有条不紊的变化着,心率和血压都非常的平稳。
随后,几位主治医生都匆匆的走进来,围在了韩珏的病床旁。
“医生,他的眼睛刚刚动了一下,我看到他动了。”佐婉婉几乎是欣喜若狂的。刚刚,小冀趴在韩珏的耳边喊爸爸,她靠在另一侧喊老公,随后,就看到韩珏的睫『毛』轻动了一下。
医生扒开韩珏的眼皮,拿着聚光电筒在他眼前晃了晃,却没有丝毫的反应。医生无奈的摇了摇头,然后对佐婉婉说道,“病人并没有苏醒的迹象,你说他的眼皮动了,可能是神经反『射』,也可能是你看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