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韩拓知道佐婉婉根本不可能同意离婚,但韩珏却很坚决的说:她一定会同意的。
期初,韩拓没懂,但随后,他就明白了。因为,在他们谈话之后的当天,韩珏开始拒绝接受一切治疗。
医生不止一次的找家属谈话,把最严重的后果分析给他们听。“他身上的伤口并没有完全愈合,随时都有复发感染的可能。还要最严重的中枢神经,我们一直在试图用『药』物激发他的神经功能,医学上也并不是没有奇迹。他现在的行为无异于慢『性』『自杀』,没有『药』物的辅助治疗,他受损的身体机能很可能会逐渐的坏死,到时候只能截肢,甚至会危机生命。”
韩拓急的不行,韩珏拒绝治疗的事情又要瞒着韩建山,以免父亲血压升高。
他和佐婉婉一起从医生办公室走出来的时候,韩拓还是把他和韩珏谈话的内容一五一十的告诉了佐婉婉。
“韩珏选择这么极端的方式,甚至不惜用自己的『性』命做要挟,都是为了你好,佐婉婉,他是真的爱你的。”韩拓一向一板一眼的脸上,此刻都不免流『露』出疼痛。
佐婉婉含着泪,贝齿紧咬着唇片,柔软脆弱的薄唇,被她咬的冒出血珠。她的唇角勾起,讽刺的笑了,“为我好?他真的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吗?他有什么资格决定我的幸福!”
佐婉婉来到韩珏的病房前,手掌紧握着门把,刚要推开病房的门,却被韩拓拦住。
“佐婉婉,让他冷静一下吧,无论你说什么,他都未必听得进去。”韩拓劝道。
佐婉婉却推开了他的手,仰头看着他的时候,眼眸中充满了坚决。“我们冷静的时间已经够久了,我不想再逃避。”
她说完之后,推开门,迈开脚步走进去。而里面等待着她的结局是什么,佐婉婉并不知道。
佐婉婉走进病房的时候,韩珏坐在轮椅上,靠在落地窗前,微仰着下巴,静静地看着窗外的天空。醒来之后,除了瘫倒在床上,坐在落地窗前发呆,就是韩珏最喜欢做的一件事情。大概,也是他目前唯一能做的事情了。
“在走廊冻一晚上的滋味不好受吧?”韩珏并没有回头,却知道身后的人是谁,连她的气息与脚步,他都是那样的熟悉。
他刻意的压住声音,让语气听起来冰冰冷冷。甚至带着几分讽刺的意味。
“嗯。”佐婉婉淡漠的应着,漂亮的眉心微蹙。她并没有靠近,两个人分别站在窗子的两端,几步远的距离,却好像隔着一片太平洋。
“那你呢?韩珏,我不好受的时候,你又何曾好受过。”她又说。
韩珏微微的眯起眼眸,目光虽然看着窗外,瞳孔却是涣散的,没有一丝一毫的焦距。他的唇角缓缓的上扬,勾起一抹嘲讽至极的笑。“是啊,都不好过。既然如此,佐婉婉,我们何必还要继续在一起,难道相互折磨的还不够吗?”
“也许真的是不够吧。”佐婉婉轻笑一声,眉眼间透着淡淡的自嘲,她侧头看着他,深深的凝视着他轮廓深邃的侧脸。即便是坐在轮椅上,他给人的感觉依旧是高高在上的。有一种人,天生就应该站在金字塔的顶端。
虽然,他可能终其一生都无法从轮椅上站起来,但卧倒的雄狮,依旧是雄狮。他有他的骄傲。
“韩珏,我离不开你。”佐婉婉的话说的很直白,眉宇间的神情却是极认真的。
韩珏大概也没想到她会这样的直接,至少,曾经的佐婉婉不会这样的。他的情绪依旧很平静,表面上看来波澜不惊,但紧握着的手掌却已经出卖了他的情绪。
“所以,即便是相互折磨,我也不会离婚的。人一辈子其实也没多长,折磨着,折磨着,也就到头了。如果还有下辈子,我们一拍两散,当陌生人就好。”
佐婉婉长睫眨动,清眸中流『露』出淡淡的苦楚。
“可我不愿意。”韩珏的回答非常的坚决。他不怕受折磨,他只是不舍得折磨佐婉婉。
佐婉婉微微的皱眉,眸『色』变得极深,把所有的疼痛与苦楚都深深的掩葬。她走到茶几前,端起桌上的水杯,水是不久之前刚刚倒的,还是温热的。佐婉婉并没有喝,苍白的指尖紧贴着杯壁,借此来寻求一点温暖。
她漂亮的眉心一直不曾舒展,头压的很低,目光紧盯着水杯中微微晃动的涟漪,一双清冽的瞳眸也是涣散的。
“韩珏,你觉得现在还由得你不愿意吗?”佐婉婉的语气清冷傲慢,听起来没有什么温度。她把所有的情绪都压抑在心里,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不在他面前失控。
韩珏的手掌紧抓着轮椅的扶手,指骨用力,圆润的指甲几乎都深嵌入扶手里。他冷笑着,语气极尽的自嘲。“是啊,今日不同往日,如今的韩珏,已经是废人一个了。”
‘废人’这两个字轻飘飘的传入耳中,,却犹为刺耳。佐婉婉握着水杯的手不由得紧了几分。
可是,她不会说那些漂亮的场面话安慰他,事到如今,自欺欺人又有什么用呢。何况,韩珏也不是傻子。
“既然看清楚现状,就应该安分一点,韩珏,胡闹也该有个限度。你可以继续不配合治疗,但我有的是方法让你就范……就像你当初『逼』迫一样。”
如今的佐婉婉,已经不是曾经的佐婉婉。而现在的韩珏,也不是当初的韩珏。
此时此刻,韩珏成了任人宰割的鱼肉,而佐婉婉变成了持刀者。
韩珏的双手紧抓着轮椅的扶手,手背上的青『色』血管根根可见,额头上的青筋暴躁的凸起。命运让他有种从未有过的无力感。一个曾经在商场之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男人,一个曾经站在金字塔顶端叱咤风云的男人,却沦落到被一个小女人威胁的地步。
韩珏瞪大了墨眸,目不转睛的盯着佐婉婉。深眸中翻滚着滔天巨浪。周身都散发出一股强大的气场,冰冷的骇人。
然而,佐婉婉并不怕他,除了离婚,除了离开他身边,她没有什么好怕。她小口的抿了一口温水,然后重新把杯子放回到桌面上,目光不温不火的看向韩珏。
“瞪着我做什么?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人生总有风水轮流转的时候。韩珏,无论你愿不愿意,你的下半辈子,都归我支配。如果你想扭转局面,那就乖乖的配合治疗,医生说了,医学上并不是没有奇迹,很多被判了死刑的病人依然康复了。”
“奇迹?佐婉婉,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天真了?”韩珏忽而一笑,笑靥绝美,却极尽的讽刺。
就算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奇迹,他也不相信那几十万分之一的概率会落在他的身上。他此后的人生,连最基本的自理能力都没有,只能依附着别的人而生存。他不想做佐婉婉人生中的寄生虫。
他的双手死死的抓着轮椅的边缘,奋力的挣扎着,想要从上面坐起来。然而,一次次的挣扎,却是一次又一次的失败。他的指骨握的太紧,指尖抠着轮椅坚硬的扶手,由于太过用力,指尖崩裂,甚至渗出了鲜血。
“韩珏,你做什么!”佐婉婉急红了眼睛,上前想要阻止他,却被韩珏一把推开。
“走开!”他失控的低吼,“你告诉我,什么时候才能出现奇迹?我根本就不相信。林佐婉婉,我只信现实,你看到了吗,我连站起来都做不到,我连走到你身边的能力都没有……”
“那又怎么样,你还有我,你无法走向我的时候,我可以自己到你身边去。”佐婉婉的眼泪在一瞬间扑簌而落。她的身体颤抖的很厉害,看着韩珏这样的折磨自己,她怎么还能冷静。
她踉跄着,再次靠近他,伸出双臂紧紧的抱住他,试图安抚住他的情绪。然而,她的靠近,却让韩珏更激动了,韩珏突然失控的用力推开她。
“走开,别碰我!”
佐婉婉没想到他会突然间失控,脚下一个踉跄,没站稳就摔在了地上。
其实,韩珏推她的那一下自然不会用太大的力气,即便是失控,他也不可能会舍得伤佐婉婉。佐婉婉跌倒是意外,其实,这一下跌的也不重,只是,她是孕『妇』,摔这么一下,很可能是致命的。
本来普普通通的摔一下,然而,佐婉婉却跌坐在地上,脸『色』都惨白了。她的双手紧捂着腹部,额头上很快留下冷汗,一张惨白的小脸上又是泪水,又是汗水,模糊了一片。“痛!好痛。”
“怎么了?婉婉婉婉!”韩珏的脸『色』也瞬间变了,看着她痛苦的样子,就好像在剜他的心一样。可是,此刻的韩珏,却连走到她身边,把她抱进怀里的勇气都没有。
“只是摔疼了而已,韩珏,你,你别担心。”佐婉婉的双手紧捂着腹部,腹中一阵接着一阵的绞痛,让她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她的声音沙哑的很厉害,却还在安慰着韩珏。
此时,站在走廊上的韩拓正巧推门走进来,看到倒在地上的佐婉婉,也不由得慌了。“佐婉婉,怎么回事儿?”
“不小心摔了一跤,大哥,麻烦你扶我去看医生。”
佐婉婉虽然这样说着,但根本连从地上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她是孕『妇』,事情可轻可重。韩拓此时也顾不得什么顾忌了,直接把她从地上抱起,大步向门外跑去。
韩拓把佐婉婉抱出病房,焦急的喊着医生。
然而,在他们离开之后,韩珏看到浅白『色』的地板上楼下了一小滩红『色』的血迹,那颜『色』红的有些刺目。韩珏的眼睛被刺得生疼,只要有一点常识,就会明白那摊血是怎么回事儿。何况,韩珏也不是第一次当爸爸了。
他失控的推动轮椅,想要出去找佐婉婉,此时此刻,他最担心的就是佐婉婉和她肚子里的孩子。这个傻女人,怀孕了居然都没有告诉他。
只是,病房的门口是带着门槛的,韩珏的轮椅根本过不去,此时,护工又不在,他一次次的尝试,用尽了全力,却依然无法逾越障碍,甚至一个不慎,轮椅翻到,他重重的反倒在地上。
“呃~~”腰部以下的位置受到了轮椅的碾压,疼的锥心刺骨,他倒在地上,身体蜷缩成一团,疼的冷汗直冒。
“韩先生!你怎么了?”护工在此时回到病房,看到韩珏摔倒在地上,一张妆容精致的小脸大惊失『色』。
“医生,医生!”护工大声的呼喊着。
医生和护士听到呼喊后很快的赶了过来,手忙脚『乱』的把韩珏重新抬进了病房里。
然而,韩珏似乎很不适合,不停的在床上挣扎着,“放手,我要去看我太太,她怎么样了?还有,还有孩子呢?”
“韩先生,请你冷静一点。”医生并不理会他的反抗,而是让护士给他注『射』了一阵镇定剂,然后开始给他做全面的检查。
结果,却意外的发现韩珏的下身居然有了疼痛感。这简直是一个意外的惊喜。换句话说,奇迹居然真的发生了。
只要他腰部以下的位置有了直觉,就证明神经系统并没有完全的坏死,只要配合『药』物治疗以及合理的复检,他是有希望可以恢复直觉,从轮椅上站起来。
几个专家走出病房,一边走一边讨论着新的治疗方案以及复检的流程。但此时,病房内的韩珏已经无心理会自己的病情,他担心的只有佐婉婉。
“我太太呢?推我去见她。”韩珏吃力的撑起身体,从病床上跌在轮椅里。他身上还『插』着医生刚刚贴上去的身体监控仪器,那模样像个移动的蜘蛛人一样滑稽。
护工照顾他的这几天多少了解了他的脾气,也不敢违逆,帮他拔掉身上的器械后,推着他走出病房。
『妇』产科的手术室门外,韩拓垂着脑袋坐在门外,而手术室内,佐婉婉的情况犹未可知。
“大哥,婉婉婉婉怎么样了?”韩珏转动着轮椅来到他面前,一张俊脸上写满了着急与担忧的神『色』。
韩拓抬头看了他一眼,此刻的韩珏,几乎可以用狼狈来形容。他有些不忍心说重话,只是无奈的摇了摇头,“在里面抢救,胎儿的情况可能不太乐观。”
韩珏的脸『色』一点点的阴沉,他的双手搭在腿上,突然间毫无预兆的手握成拳,用力的捶打着一旁冰冷坚硬的墙壁。好像要把自己的双手敲断一样。
他不仅没有好好的保护好佐婉婉,反而成为了伤害她的元凶。就是这双手,这双手把佐婉婉推进了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