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了解贫穷吗
“我可能并不了解贫穷……”
但当他走入了村民的泥房当中,他了解了贫穷。
他在泥房中看见了什么?
“什么也没有。”
在真正看到这一切之前,雷德已经尽可能的去想象了,他听说过有个炎国成语叫做家徒四壁,但真正的家徒四壁该是什么样子?
“抱歉,不嫌弃的话,就坐这个吧。”
老人掏出一个经过雕刻的树墩子,这就是他们的椅子,明明守着一片森林,但那不属于他们,只有领主不要的垃圾,才会被他们视若珍宝一般保留。
在这个贫穷的村子里,一切都弥足珍贵,多么可笑啊,他们正守着满是资源的森林,却贫穷的连一张椅子,一张桌子都买不起。
但即便如此,村民还是热情的收留了他,一个路过此地,只想讨口水喝的感染者。
“给,喝口水吧。”
把他带进来的老人递给他一个裂口的陶碗,捧着碗,雷德精神一阵恍惚,这里,真的是乌萨斯吗?
为了找到一个组织,追寻一个声音,雷德走过了乌萨斯很多地方,他是个感染者,所以只能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然后行走在荒野上。
但哪怕他去了很多地方,见识过各种各样的村子,眼前的村庄也是出乎了他的想象,这里简直不能用一贫如洗来形容。
“谢谢。”
雷德将水一饮而尽,随即向老人询问,这里的领主是谁。
这种惨绝人寰的场景,不用猜雷德也明白,这里一定是某个旧贵族的领地,那些横征暴敛的蚂蟥,甚至都不如那些该死的新贵族。
为了制造更多的价值,充分压榨每个人的价值,新贵族也会保证领地内最基本的生存。
但那些固步自封的旧贵族,他们丝毫不懂竭泽而渔的道理,将自己领地中的领民毫不留情的压榨致死,最终等所有人都活不下去,再将新的“奴隶”迁移过来。
对于旧贵族来说,重要的永远是领地中的资源,至于领民,只不过是开采资源的工具而已。
“唉,请不要这样做。”
老人只是瞥了一眼雷德背上的刀,便明白了眼前年轻人的意思,但,他不是第一个了。
“子爵身边的卫队不是你能应对的,孩子,哪怕你是感染者,也不要做这种无意义的牺牲了。”
“!”
雷德一惊,随后恢复冷静,其实他这副打扮很多时候就说明很多事了,只看有没有人愿意戳破那层窗户纸而已。
“其实,我们的生活也没有你想象的如此不堪,几十年前,这双手还只能在纸上写写画画,现在不也能熟练的伐木了吗?”
老人看着自己的手,这双手曾是他的骄傲,现在啊,呵,都这么多年过去了,又能怎样呢,至少他还活着不是吗。
只要心脏继续跳动,人就能继续活下去,不管以何种方式跳动,对于他们这些没有勇气结束自己的生命,又没有勇气寻求改变的人来说,这就足够了。
雷德沉默,将口罩重新拉上便告辞离开。
他要做些什么,他想做些什么。
雷德知道,自己很强,即便这份强大来自带给了他诸多苦难的源头,但很久之前,雷德就知道,获得力量是好事。
至少在他的刀尖燃起火焰之时,他便不再是只能任人欺辱,无能为力的弱者。
曾经的雷德因为自己的源石技艺被人称之为红刀,作为感染者,他自然也体验到了乌萨斯对感染者的深深恶意,但比起那些面对迫害只能屈服忍受的人,他还有刀。
红刀杀过很多人,真的很多,最开始他甚至都不会去分辨好人和坏人,刚得到力量的人总需要有掌控它的时间。
那段时间,陪在他身边的只有同为感染者的同伴,他们痛恨仇视所有的普通人,他们在见识到红刀强大的力量后,迫切的希望他帮助他们复仇。
所以红刀也曾有一段时间自称复仇者,向那些迫害他们的人复仇,向这个国家复仇!
但,人的醒悟往往只在一瞬之间。
那时的红刀正与自己的感染者同伴在袭击一处小镇,他们正处于被追杀的状态,又累又饿,急需补给。
一个没有驻军,只有一些装备老旧的军警维持秩序的荒野小镇,自然成了他们最好的选择。
杀戮,破坏,他们肆意的宣泄着愤怒与痛苦,迁怒着与这一切无关的人们,把自己的痛苦加注在这些无辜的人身上。
其实那时,红刀便已经对自己的行为有所怀疑了,但他还是杀了,病痛的折磨需要宣泄,同伴的蛊惑让他模糊了正义与邪恶的界线。
他们是正义的,因为他们是感染者,他们,才是被迫害的人!
他们疯了,红刀也疯了,他被夹杂在疯子中间,如何能不疯呢。
直到,他被孩子的哭声惊醒,他的“同伴”竟然连孩子也不肯放过,那些无助哭嚎的孩子,在他们眼里也是加害者?!
那一刻,红刀的刀再次燃起,却是被他捅进了“同伴”的胸腔,面对红刀的“背叛”,那些人怒不可遏的想杀死他,但他们忘了,自己是依靠谁,才能存活至今。
从那以后,红刀就陷入了迷茫之中,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他是感染者,注定无法回归到普通人的生活。
但他又杀害了感染者,这样的他还有资格恬不知耻的与其他感染者报团取暖吗?
如果他不能成为普通人又做不到一个感染者“该有”的心态,那他该怎么办?
直到一次偶然,他听到了一则传言。
有一个感染者组织,名字叫做整合运动,他们很奇怪,既帮助感染者,也不痛恨普通人,他们在帮助双方。
他们痛恨的,是加害者,是压迫者,无论是感染者还是非感染者,他们不因为你是否染病而区分你,只为你的行为而动容。
这才本应是世界原本的样子,但在如今的乌萨斯,却显得那么……可疑。
所以红刀想去亲眼看看,去找到这个组织,据说他们的大本营在北边,只有一双腿的他,便向着北方出发。
这期间,他依旧在杀人,只不过这次,他杀的,多是“坏人”。
他定义的坏人。
这次也一样,他会去杀掉这里的领主,背上通缉后继续逃亡,这能不能帮到这里的领民,他也不知道。
但,看看这里吧,再坏,又能坏到哪里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