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博卓卡斯替漫长的人生中,第一次对自己的懦弱感到失望时刻。
隐藏在乌萨斯军装下形如枯槁的庞大身躯上,有一片细小的源石结晶覆盖在他的盔甲下。
他从未没想到的是,他与自己唯一儿子之间最后的联系,会是一次简洁且不愉快的见面。
当这位忠实于乌萨斯帝国的年迈魔族再次见到自己的亲生骨肉时……格罗瓦兹尔,早已没了气息。
无人理会,无人动容,甚至无人为他遮盖住血痕累累的尸体,去挽留他那最后一点死去的尊严。
这座城市每天都在死人,格罗瓦兹尔好像也不过是其中的一个可怜虫,没有任何区别。
从那天开始,乌萨斯永远失去了这位古老的温迪戈,西北冻原的冻土上,多出了一支拯救感染者的游击队。
这就是霜星曾经从盾卫那里听说过的,有关她老爸的过去。
“霜星,你还记不得记得我为什么会去寻找游击队?”
“你没和我说过。”
?
虬一愣,随即才想起来,自己貌似刚见到霜星那会儿,光顾着发癫了,貌似从来没有和霜星小姐说过自己为什么要要去找游击队。
而且当时的他
“就和害虫一样。”
这就是夫妻间的心灵感应吗!
看着他们这样,面前的迷雾一阵翻涌,虽然听不到任何声音,但莫名的,霜星觉得他应当是开心的。
而尬住的虬也轻咳了一声,把话题拉了回来。
“我之所以会踏上寻找游击队的流浪,便是因为格罗瓦兹尔先生的指引,作为温迪戈的血脉,虽然没能继承他父亲那强悍的力量,却有着令人动容的灵魂力量。”
这是虬在找回了自己的记忆后才发现的真相,从第三者的视角重新审视自己的过去,很多秘密便不再是秘密。
每一代的季都生长于大炎的土地上,大地供养神明,神明回馈大地及居住其上的子民,这是季因自身特殊性,与生养祂的土地定下的契约。
“但我却生长于乌萨斯的土地,这片大地接纳了我,但仍要求我付出代价。”
“代价?”
霜星疑惑,而他们面前格罗瓦兹尔的魂灵则缓缓的点了点头,并用手指了指霜星。
“代价是,我?”
虬点了点头,却又摇了摇头。
“霜星,在你身上发生的一切,是这片大地上诸多苦难的缩影,它不要求我终结这份苦难,它只希望我看到这份苦难,并做出自己的选择。
在那个时候,是格罗瓦兹尔先生出现在我的面前,将他生前的头骨交给我,指引我去寻找他的父亲和妹妹。”
闻言,格罗瓦兹尔的魂灵再次点了点头,仿佛在肯定虬的话。
“结果,因为霜星小姐太可爱了,见到你的第一面,就情不自禁的爱上你了~”
(??.??)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的哥哥就站在那里看着,所以霜星哪怕已经锻炼出了一些抵抗力,脸还是不可避免的红了。
不过这下子,霜星总算明白,当初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虬那种……狂热的样子究竟是因为什么了。
至于,知道这件事之后,霜星有没有那么一瞬间,认为虬对她的感情是被安排好的这点,没有。
不然嘞?
不管曾经是因为什么,不管那份感情的起因是什么,现在他们并肩站在这里,感受着彼此手心传来的温度,这些都不会是假的。
“夫妻间的心有灵犀!”
“啐。”
嗯,现在霜星确定,虬也是这么想的了。
‘乌萨斯,苦难,正在减少,它,正在改变。’
含糊不清的“话语”从眼前的魂灵口中说出,但其中蕴含的欣喜两人却都能感受到,这位为了与自己无关的群体,只因自己内心的善良就献上生命的慈悲者。
哪怕死亡他的魂灵中也不含怨恨,他正为这片大地逐渐减少的苦难感到欣喜,他正为这个国度的改变感到欣慰。
‘尊敬的,神明,我,希望,你,照顾好,家人。’
这位温迪戈已经为心中的大义付出了生命,他本该更多的在乎自己的家人,却也只是在即将逝去之时,才将这句话说出。
是的,即将逝去。
虬为什么要特地在这个时候来到多索雷斯,除了不想在夏天来之外,这里特殊的源石环境也是一方面。
多索雷斯这座城市十分特殊,尤其是这片人工海,作为“招魂”的媒介简直再好不过了。
它能将游荡在这片大地上魂灵召唤至此,哪怕相隔万里。
在乌萨斯的时候,虬就感觉到了格罗瓦兹尔的魂灵在逐渐消散,但在乌萨斯,除了他以外没人能看见游荡着的他。
所以虬安排了这趟旅行,本来同行的应当还有大爹,但格罗瓦兹尔本人拒绝了,他不想让自己的父亲,再一次因为自己流下血泪。
“我会照顾好我们的父亲,请安心去吧,哥哥。”
或许真的是心有灵犀吧,哪怕格罗瓦兹尔和虬谁都没有开口明说,离别的氛围依旧被霜星敏锐的探知到了。
她看着眼前迷蒙的魂灵,坚定的说道。
“我,相信你,我的,妹妹。”
不再是那种直接出现在脑海中的混沌声音,可能是树枝碰撞的沙沙声,也可能是海涛翻涌的碰撞声,随着那迷蒙魂灵的逐渐消散,他最后的话语回荡于霜星耳边。
在谁也无法观测到地方,格罗瓦兹尔心心念念的故乡,一缕夹杂着灰雾的微风拂过,像是调皮的孩子,将一片雪花卷进某位深夜无眠的温迪戈窗内。
转瞬,即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