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单的英语无法沟通机器设计上的问题,沈清只好把草图留下来给施密特先生,等精通德语的程稚文过来了,再一起过去和施密特先生讨论。
程稚文是午后过来的,给她带来了一则意料中的坏消息。
“我早上用过马车,刚下车时,绒袋已经钻出绒毛了。昨夜纺出来的料子不行。”
沈清早料到了,所以并不觉得多失望。
邀请程稚文在沙发上入座,她将拉丝纺丝结合成一台机器的构想和他提了下。
“施密特先生说可以试试,我认为这是一个很好的信号。”
程稚文沉吟着点点头:“他还说了什么。”
沈清这就想起施密特先生最后用德语说的那几句话。
她当时听不懂,确实暗暗记了下来,磕磕碰碰地用德语转述了一遍给程稚文听。
程稚文听完哈哈大笑。
沈清就觉得他这幅反应有点奇怪,追问道:“施密特先生不可能跟我说笑话吧?到底说了什么,你翻译给我听听看!”
“不必谢我。人类的生产之所以如此,就是因为有你们这些人在生气。我很高兴你这样的年轻人,如此不愿意学习,持续的。”
沈清满脸的问号。
狐疑的看着程稚文:“施密特先生是以一种很肯定的语气和我说这些话的,怎么到你这边,就变成讽刺我不爱学习了?”
用脚指头想也不可能啊。
当初那个语境,结合施密特先生的表情,肯定是给予出了肯定的表述,怎么可能讽刺她不爱学习呢?
不爱学习能一头扎进这机器和化学的世界里吗?
沈清越想越不对劲,想拉他去跟施密特先生对峙。
伸出手,发现自己双手还缠着纱布,不好上手拉他,便转用双臂去夹住他的手臂。
肩头忽然碰触到十分有弹性的隆起,程稚文侧过脸,就见自己整个上臂都被沈清埋在怀里。
而肩头的触感,正是她的胸部。
下腹一紧,浑身的血液发热发烫,往某处急速奔涌。
他咽了咽嗓子,克制地抽出自己的手臂,往旁挪了个位置。
沈清却没发现他的异样,还要去拉他。
他怕擦枪走火,忙抬手制止她:“我开玩笑的。”
她这才消停地坐了回去:“我就知道是你作弄我!快把施密特先生的真实表达告诉我!”
“他应该是想说——人类生产之所以能进步,是因为有你们这些人在推动。我很高兴你这样的年轻人,有如此旺盛的求知欲,孜孜不倦地研究。”
沈清得意道:“我就说施密特先生怎么可能讽刺我不爱学习呢!他老人家夸我求知欲旺盛,孜孜不倦地学习呢!”
程稚文笑:“谁让你转述得磕磕巴巴,还把不少单词给漏了。德语和英语一样,往往少一个词儿,意思就完全相反了。”
沈清也笑:“因为人家第一次说德语嘛!能八九不离十地转述出来,已经很厉害了好不啦?”
“你这是八九不离十么?我看你是画虎不成反类犬。”
沈清别开脸,佯装生气:“哼,我承认我说不过你!”
程稚文哈哈大笑。
素兰和春菊听到笑声,从房里走出来。
“师娘,您来了。”素兰怯怯地喊道。
程稚文闻声起身,将素兰抱起来:“小家伙,病好了吗?”
素兰把脑袋靠在他肩上:“我退烧了,就是还有点虚弱。”
这话说得跟小大人似的,莫名的可爱,也莫名地令人心疼。
程稚文拿额头碰了碰她的,说道:“我听你师父说,你将来想出国留学?”
素兰看一眼沈清,见她弯着眼睛笑,也知她允许自己跟程稚文说这件事,便害羞地点点头:“嗯。”
“你现在好好学习,过个四五年,等你十三岁了,我和师父送你出国!”
“嗯,谢谢师娘。”
“素兰想去美国,还是去欧洲?”
“我想学习做生意,将来能帮上师父的,去哪里比较好呢?”
程稚文想了想,说道:“你要看你想从哪个方向上帮助师父,是技术上,还是从经营管理上。”
见素兰一脸懵懂,沈清及时打断这个话题。
“好了好了,她现在哪里懂这些,等以后要出去,再问她。”
说完,让春菊过来把素兰接过去。
程稚文放下素兰,跟她眨巴了下眼睛。
沈清笑着催道:“我们先去施密特先生那儿吧!方才因为你不在,我和他言语不通,也沟通不了什么。”
“好。”
俩人一起来到施密特先生的房间,敲门进去。
施密特先生一见到程稚文,就激动地跟他说了很多话。
沈清就觉得他这反应,像是机器能做出来的样子。
但程稚文却始终紧拧着眉,一开始不言不语的,到后面,忽然说了几句重话,然后施密特先生也脸色大变。
沈清看得心惊惊,又不敢中途插话,只能耐心等他们谈完。
不想,程稚文却是忽然夺过施密特先生手中那本手稿,然后牵着沈清起身:“走,先回去!”
沈清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不断跟施密特先生鞠躬,用英文说道:“那我先上去了,谢谢您!”
施密特先生笑着跟她挥了挥手。
回到房间,房门一关上,沈清立即问道:“刚才怎么了?怎么好好的突然跑了?”
说着,指了指程稚文手中的册子:“而且这个你拿回来做什么?这是要留给他研究的。”
程稚文蹙眉看着她,一时没说话。
他这反应让沈清更慌了:“你快说啊,到底怎么了?是机器做不了吗?”
如果高密纺丝机无法做出来,那羽绒衣生意就更悬了!
程稚文双手抄兜,走到窗边推开窗户,半侧身子倚着,看着远方。
这是他思考时的习惯,沈清没打扰他,静静坐在一旁等候。
半晌后,他看过来,说道:“施密特认为你这个机子的设想很棒,一旦做出来,会颠覆整个欧洲纺织业。”
沈清一开始还没觉得这句话有何不妥。
程稚文提醒道:“你注意了,是颠覆‘欧洲’的纺织业,而非‘中国’的纺织业!”
沈清这才回过味来,激动地站起身:“他什么意思?他要把这个机器的创意拿去欧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