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稚文低低开口:“你说。”
沈清决然开口:“第一,脱离卖国党!第二,跟柳小姐解除婚约!第三,跟朱小姐分手!”
其实她提出这些要求,压根没想他能答应。
她也知道他做不到,所以才故意给他设置了这么高的门槛。
他做不到,就不会再缠着自己。
黑暗中,程稚文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暂时不行。”
沈清冷笑,踢了他一脚后,转身躺回床上,用被子蒙住脸。
身后,程稚文冷静说道:“我的处境,一时半会儿很难改变,但请你相信我,我不会让你失望。”
沈清闭着双眼,学着他的话术反讽刺回去:“我们的关系和你的处境一样,一时半会儿很难改变,但请你相信我,我一定会让你失望。”
她没有睡着,手依旧握着簪刀,浑身戒备,内心祈祷程稚文最好和昨夜一样,睡他的,别来烦自己。
然而这般高度集中精力,令她越发的疲惫,眼皮越来越酸,眼看就要睡着了。
忽然有人敲门。
沈清抬腿踢了踢程稚文:“去开门。”
程稚文披上睡袍下床去,打开房门。
沈清撩开被子看过去。
外头灯光大亮,屋内暗成一片,那人背着光,她看不清楚是谁,但看身形,不是江深就是其他随从。
那人低声对程稚文说着什么,程稚文骂了声“狗娘养的”,立即回衣帽间,很快穿戴整齐出来。
“我有事得出去一趟。”
沈清心中一喜,忙问:“什么时候回来?”
她希望他天亮才回来,这样她就可以睡个好觉了。
“不好说。”他迟疑片刻,走到床边,俯身帮她把被子掖好,“赶紧睡,睡好了身体才会好。”
沈清笑:“知道了,你赶紧去吧。”
门关上,她开心得在床上蹬起腿,玩了会儿,才下床去反锁房门。
不想房门却是已经锁上。
程稚文离开时,帮她把房门也锁了。
程稚文不在,沈清睡了个好觉,翌日一早和江深去看厂房。
一上马车,她就问:“昨夜是你来喊程稚文出去的吗?”
江深摇头:“属下昨夜值班到十二点就去休息了,没上去找过程先生。”
“不是你?那就奇怪了。”沈清说道,“有个男人大半夜的不知道来跟他说了什么,他急急忙忙又走了。”
江深追问:“程先生有说去哪里吗?”
沈清摇头:“没有,什么都没说。”
见江深神色凝重,她担心道:“他***时自己在外头活动,带了人的吧?能保护得了他的吧?”
“程先生带随从的,但如果……”
沈清神经一跳:“但如果什么?”
“如果对方人数众多,拥有大量武器,那几个随从不一定能顶得住,就好像在船上,其实我们的人和海盗差不多,但因为海盗也个个有枪,程先生就受伤了。”
沈清听明白了,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谁让他好好的生意不做,非去掺和那些事?他如果只是一个单纯的生意人,谁会想杀他?”
江深没说话了。
沈清拨开帘子看外头,转而问:“这是要往郊外去吗?郊外能通电吗?”
江深回神道:“程先生说不用找通电的地方,他会为您准备发电机。”
沈清点点头:“上海目前通电的这些地方,确实不好找厂房。”
没有电力的限制,她很快就把厂房定下来,就在女孩们住的地方附近。
这样工厂和宿舍挨着,倒是方便管理。
她让何飞组织女孩们一起去打扫厂房,自己则去市场上摆摊招工人。
这回依旧全招女工。
十台机器,需要十位手脚麻利的女操作工,英国救回来的那些女孩,暂时还不能上机器,只能去处理织好的胆布。
虽说上海要比江州文明程度高,但沈清还是花了大半月时间才招齐女工。
很巧的是,女工刚招满,机器也同时抵沪。
这次是成品机器,无需组装,只需插上电就能使用。
沈清赶紧让老许去淳安联系原料,如此忙活了大半月,工厂顺利运行。
一匹匹紧密的内胆布成功织好,积累到一定数量,就运回江州做化学处理。
中秋前两日,沈清打算回江州一趟。
农历八月十五快到了,一来得回家团聚,二来也得处理欠赵员外的十万两。
借据规定玄月,也就是农历九月必须归还本金,她得提前回去跟齐振恒商量这事儿。
否则九月初一一到,银子没还上,赵员外又要喊打喊杀,霸占宅子。
所以中秋之前一定得回去。
但在回去之前,沈清想先跟程稚文结算机器和发电机的钱。
这才发现程稚文已经消失了个把月。
问江深和老许,没人知道他去哪里,如今是否安全。
沈清有点担心。
她把要给程稚文的银票藏好,打算下次见到他,就跟他把账清一清。
农历八月十四这一日,沈清起了个大早,准备回江州。
不想一身欧式长裙回江州太过醒目,她又换上清式褂裙。
江州是个传统的小地方,她一身洋人打扮回去,会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把长发也盘上,红宝石发簪刀插入发髻中的时候,沈清又想起了程稚文。
长长地叹了口气,起身提起手提箱下楼。
张妈站在楼梯口,瞧见她一身清朝妇女打扮,惊得瞪大了双眼,连话都忘了说。
她是知道沈清与程稚文的关系的,俩人都睡一屋去了,能真的没啥吗?
只是她万万没想到,沈清已嫁为人妇。那身褂裙、那个盘发,都在说明她是个有丈夫的女人!
江深接过沈清手中的箱子,拿到马车上,老许赶紧垫凳子,让沈清踩着进马车。
一切准备就绪,江深坐到马车前室,老许牵着马调转车头。
张妈跑了出来,拦下老许,将人带到一旁的树荫下。
眼睛往马车帘子一瞧,低声问老许:“这沈老板,原来是有丈夫的呀?程先生怎会看上这种破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