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沈清在生死遗言,齐振恒也红了眼眶,握紧了她的手:“这是我的孩子,一直都是,和程稚文无关。”
沈清终于放下心,闭上眼睛稍稍休息。
宫缩很快又袭来,一阵比一阵强烈,沈清痛得死去活来,意识逐渐涣散。
意识模糊中,她感觉到身体好像真的被劈成了两半,许多穿白衣服的人围着她,扳动她的身体。
她的双腿被人分开,有声音在她耳边让她闭气、用力。
她浑身无力,根本使不上劲。
时间好像过去了很久,她越发的没力气了。
“已经过去一个时辰了,孩子很危险!”
“联系手术吧,开刀把孩子取出来!”
“来不及了!孩子已经到宫口了,这时候开刀,还要把孩子推上去!太危险了!”
这时,按着她肚子的医生忽然大喊:“是双胞胎!我摸到两个胎头了!”
“什么?”
立刻又有人来按她的肚子。
“确实有两胎!不能再耽搁了!用产钳!”
“护士快去拿产钳!”
混乱中,沈清只觉得下体一阵刺痛传来,好像有人用剪刀生生剪开了她下身的肉。
再然后,是什么东西硬挤进去的感觉,很疼。
她崩溃大哭:“好疼啊……”
有人在旁安慰道:“太太,我们给你上了产钳,孩子很快就能出来了,您别担心。”
沈清不知道他们说的产钳是什么,哭道:“实在不行,为我做剖腹产吧……求你们了……”
“不行的太太,你现在做剖腹产太危险了,医生上了产钳,孩子很快就能出来了……”
这时,她听到有人大喊:“一二三!”
有人使劲往下按着她的肚子,往前推:“一二三!”
“哇啊哇啊哇啊……”
婴儿洪亮的哭声响彻四周。
“还有一个孩子!再来!一!二!三!”
“一二三!”
“哇啊哇啊哇啊……”
……
霜降这日,龙凤胎满月,沈清也终于出了月子。
在床上躺了一个多月,她怕得血栓,赶紧趁春菊和孩子乳娘出去忙活的时候,下了床。
脚刚放到地板上,人还没站稳,下身就一阵钻心的痛传来。
她疼得浑身冒汗,手死死地抓着床柱,只能又退回去坐下。
然而坐也不行,也还是疼,她只好又躺了下来。
已经一个月了,被产钳撕裂的产道还在疼着,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这让沈清很闹心,可一看到孩子酣睡的小脸,她又觉得一切都值了。
“夫人,”乳娘推门进来,“您该喝鸡汤了。”
沈清回神,看向房门:“春菊呢?”
这些事一向是春菊处理的,乳娘只负责照顾好一对龙凤胎。
乳娘将托盘放到圆桌上,走到床边,帮着沈清稍稍坐起来一些:“春菊姑娘去张罗娃儿的满月喜饼了,说是要亲自送到高家去。”
“我知道了。”
沈清接过乳娘端来的鸡汤,小口小口地喝着。
“呜哇呜哇……”孩子忽然哭了起来。
乳娘赶紧走过去,蹲在摇篮旁边安抚孩子。
笑着对沈清说道:“我听看门的小厮说,齐大人午时就能回来。”
沈清点点头,没说什么。
巡抚驻地在绗州,齐振恒几日才回江州一次,不过但凡她和孩子有什么事,他是一定会回来的。
一开始,齐振恒要她随自己到绗州生活,偶尔才回江州看看。
但她还希望能把持着江州的生意,所以没答应去绗州,这就变成齐振恒要辛苦一些,时常绗州江州两头跑。
所幸绗州江州距离不过百来公里,齐振恒快马加鞭,一两个时辰就能到家。
就是要辛苦一些。
“夫人,您命可真好。”乳娘羡慕地看着她,“其他太太都是丈夫在哪里当官,她们都要跟着去的,只有您是不用跟着,且齐大人还不辞辛苦地两地往返回来看您。”
且之前还是个寡妇,到底是上辈子积了什么德,才能嫁到巡抚大人。
当然后面这句话,乳娘没有说出口,只是暗自腹诽。
沈清没说什么,问:“晚上设了几桌宴?”
“听膳房说,十来桌。”
想必请的也是婚宴那些人。
沈清正想着,乳娘已经去打开了衣柜,边挑选衣物,边问:“您晚上穿橘红色的褂裙吧?喜气!”
沈清回神道:“晚上我就不过去了,不用准备衣物。”
乳娘震惊:“这可是娃儿的满月宴,您不去,大人怪罪下来可不好。”
“他不会的。”
乳娘只好关上衣柜门,又去逗孩子。
沈清喝下鸡汤,又困了,浅浅地睡了会儿。
不知过了多久,她感觉到有人在亲自己的脸颊,睁眼一看,是齐振恒。
他一身来不及换下的藏蓝色官服,头上还戴着冬帽,脸被风吹得又干又黑,连吻她的唇,也是冰凉的。
唯有那双又圆又大、黑白分明的眸子,依旧炽热地望着她。
沈清脸红一瞬,撑坐起身,他忙将她背后的枕头垫好,柔声问:“夫人今日可觉得身体好些?”
沈清看一眼正在哄孩子的乳娘,小声道:“下面还是疼,他们当初到底用的什么?”
齐振恒没敢和她说,当初她乏力,生不出孩子,孩子差点缺氧,西医用一种大钳子一样的东西,伸进她子宫,将孩子夹了出来。
他抱了抱她,安抚道:“人家一次生一个,你生了两个,下面的受损自然要多一些,没事的,都能恢复,不必担心。”
沈清想想也有道理,便没再说什么。
齐振恒起身去看孩子。
从乳娘手中接过一对龙凤胎,抱在臂弯中,笑问:“齐程安,齐程希,爹不在的时日,你俩乖不乖?有没有惹你娘生气?”
俩龙凤胎睁着圆溜溜的眼睛望着他。
乳娘笑道:“大人,您瞧这兄妹俩,那眼睛跟您是一个模子出来的!又黑又亮!”
齐振恒哈哈大笑,满足地望着臂弯里的娃儿:“是我的种,能不像我吗?”
春菊敲门进来,对齐振恒欠了欠身:“大人,您回来了。”
齐振恒笑着点点头,继续逗孩子去。
春菊朝沈清走去,递了一份报纸给她:“夫人,这是上海那边刚送来的报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