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欢从小到大武术师傅不少,但他均是三天打渔两天晒网,学到手的连武术连皮毛都称不上,是以以武作斗他定不如巫月凌。但他虽未学好武功,却从小混迹京城,学了手流氓的打架本事,因此,若论近搏,巫月凌绝对被他甩出几条街。
他此时极为意气风发的骑在巫月凌身上,左一拳右一拳直打得巫月凌呼天抢地,直打得他心头倍儿爽。
青岩瞧了瞧两人的战况,有些忐忑的问道:“那要是楚欢下手太重,属下又当如何?”
“既是自找苦吃,又何需理会。”孟孤染慵懒的嗓音透着丝轻嘲。
青岩明了了,看着乱发拂面衣衫凌乱被楚欢骑在身下狂揍的巫月凌默默的转过身去,他什么都没看见。
楚欢将巫月凌胖揍之后只觉神清气爽,坐在花园里嗑着瓜子望着天。天上圆月高悬,平日里他瞧着这月亮也不过和桌案上放瓜果的玉盘子没啥区别,但不知为何,今晚瞧着却觉别有一翻意境,只觉真是白白胖胖的极为讨喜。
他顺手拨了根狗尾巴草叼在嘴里撑着脑瓜子将这白胖的月亮怔怔望着,脑中蓦然想起以前被母后强拉去听戏时,时常听上面的花旦咿咿呀呀的唱着什么花前月下郎情妾意,当时听着只觉酸得紧,恨不得上去将戏台子给折了,但现下瞧着……他瞄了瞄满园争相斗艳的花,再看了看那白胖的月,只觉这心跟猫挠似的,突然就想着,若是此时孟大哥在身边该多好,一起看这满园的花,一起赏这白胖的月,他们会不会也就成了戏文里的郎情妾意?哦,不,他们应该是郎情郎意。
啊……郎情郎意,楚欢吃吃的笑出声来。他立即跳起来差人去请孟孤染到园中来,又急急忙忙的将地上的瓜子壳用脚蹭进桌案下去,再来来回回的搬了些水果点心小吃来,外加两壶酒。弄完一切后,他叉着腰围桌转了两圈,只觉还差了些什么。圆溜溜的双眼右瞧右瞧恰瞄到不远处开得大朵大朵的蔷薇花,他眼珠子转了转几步上前朝那花伸出手去。
“嘶。”蔷薇枝上的刺刺进他的肉里,瞬间冒出颗颗血珠比蔷薇还要红艳,他气怒,正欲狠狠一把将那花捏碎,可指触及时又生生僵住,只因这花,真的开的极艳极美,像极了孟大哥给他的感觉。他终还是小心翼翼的将几朵花摘下,又奔去房里拿了个翠绿剔透的琉璃瓶出来,将花插上,放在桌中央。他再细瞧了瞧,终觉合了她的心意,圆溜溜的眼弯成了两个月牙。
现在,就等孟大哥来了。
楚欢坐在石凳上双手拖腮瞧着那红艳的蔷薇只觉越瞧越满意,可他左等右等,等了将近半个时辰也没等到孟大哥来,不仅如此,他的胸口还突然涨疼的厉害。
难道真是巫月凌那死丫头给的果子没洗吃出问题了?楚欢心头思衬着,捂着胸口疼的额头直冒冷汗。
怎么办?要不先回去?楚欢紧咬住双唇,疼得有些迷朦有眼看看桌上红艳的蔷薇,再看看天上白胖的月亮,只觉实在不甘心。
可不甘心又如何?他现在疼的面容扭曲,难道让孟大哥看着他这样一张扭曲的脸喝酒看花赏月?这也太折磨人了些,万一孟大哥因此讨厌他了怎么办?
楚欢疼的煞白的脸几翻纠结之后,终是撑着桌子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打算先回房。但他走了没多远,胸前一波剧烈的胀痛袭来,痛的她头晕腿软瞬间跌坐在地上,而身前,恰是此前她摘的那弄半人高的蔷薇将她挡住。
快要将胸前肌肤撑烈的胀痛险些让他痛昏过去,几度晕眩后,他双手紧紧的按住胸口胀痛之处,想要借此来减清几分痛楚,然手下的触感却让他手脚冰冷脊背生寒,巨大的恐惧让他几乎忘了呼吸。他胀痛的胸部竟在以可感觉的速度长大!
他惊恐的看着自己隆起的胸,颤抖着手去捏了捏,竟是软的?这、这怎么可能?他再急急的拎起自己的领口朝里瞧去,却见平坦的胸口处竟鼓起了两个白嫩嫩的大包子!
楚欢鼓大着眼,狠狠的瞪着那两个大包子,胸口急剧起伏,谁来告诉他,为何他明明是男子却长了两个女人才会有的东西?
惊恐、慌乱、害怕、不知所措、恐惧,刹那间种种情绪交织一股脑儿向他砸来,楚欢只觉眼前发黑,他想尖叫想大喴想求救,可在听到耳边不远处传来的那声轻唤时,却最终强忍着痛楚用手将因疼痛大口喘气的口鼻捂上。他不想见他,他现在最不想见到的便是他,为什么他现在要来?
唔唔唔……他是个不男不女的小怪物,他不要孟大哥知道他是个小怪物,孟大哥知道他是个小怪物后肯定会嫌弃他不要他的。楚欢想像着孟孤染发现他是个小怪物时的嫌恶神情及满脸冰冷绝决的将他赶离情景,他只觉心脏的痛比胸口的痛来得还要凶猛强烈。
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纵是打架摔断了肋骨也不哭只瞪圆着眼计划着下次报仇的楚欢,第一次,因害怕孟孤染的靠近而眼泪大颗大颗的滑入指缝中,身体因极度的压抑而轻轻颤抖。
“小家伙。”孟孤染又一声轻唤,却仍是无人回应。他斜挑的眼眸扫过几步外的蔷薇花丛,再看看桌上琉璃瓶中的蔷薇花,指尖抚过上面已略干涸的血迹,妖媚的眼眸色极深,唇畔的笑浓愈而妖艳,瓶中开得的极盛的蔷薇瞬间黯然失色。
他正欲抬步朝那丛蔷薇走去,旁边却传来巫月凌极委屈的唤声:“孟哥哥。”
“有事?”孟孤染唇畔的笑意敛去,眸色微冷的看向她。
“你今天为何不帮我?”巫月凌原本质问的语气在他的眼神下软了下来带上几分忐忑道。
“帮?”孟孤染拈起朵蔷薇轻嗅,似嘲弄似轻笑道:“怎么,连一个小小的楚欢也需要本座帮你料理了?”
“我,我……我不是这个意思。”巫月凌脸胀的通红,心头一时不知所措,她明明是想来让孟哥哥将楚欢赶走的,可为何,她现在竟然一个字也说不出口了?
她视线急切的左右乱转,想要找些什么话来化解自己现在的尴尬,而眼前桌上的美酒小吃加蔷薇恰好吸引了她的注意力。不用想也知道是谁布置的,这院中,除了他,还有谁有这样的胆子赶邀孟哥哥作陪。
原本欲说几句讨好话的巫月凌瞬间怒火高涨,失控的指着桌面对孟孤染道:“孟哥哥,楚欢究竟有什么好的,你为什么要对他这样好,处处都偏袒着他?”
“本座对谁好偏袒谁,需要你允许?”孟孤染指尖把玩的蔷薇,花瓣瞬间从枝头凋落,纷纷扬扬散落他的足边。
“是不需要我允许。”巫月凌握了握拳,压制住心头怯意道:“可纵使你对他再好,他也是名男子,你们是不可能的。”
“月凌。”孟孤染侧眸看向他,妖媚的眸底令人窒息的黑,“不要试途惹怒本座,否则,后果你承受不起。”
“孟哥哥……”巫月凌轻声的唤着她,身子却在他的视线下隐隐发颤。她抹了抹颊边不知何时落下的泪,低眉垂目道:“月凌就不打扰孟哥哥的雅兴,先回去歇息了。”她说完,几乎是脚步踉跄的跑开,一路跌跌撞撞,引来沿途落花相随。
孟大哥对他好,与他是男是女又有什么关系?只要孟大哥喜欢,他可以不在乎世俗的眼光,娶他做他的王夫。楚欢疼的昏沉的模模糊糊的想着。可是,剩余的半分清明提醒着他,孟大哥纵然不介意他是男人,可又怎会不介意他是个不男不女的怪物,他怎么会喜欢个小怪物?
楚欢只觉心疼的厉害,胸疼的厉害,全身都疼的厉害。当胸口又一波猛烈的胀痛袭来时,他眼前一黑,终是昏了过去。
红艳的衣袍在他身旁停住,孟孤染俯身将他抱起,视线触及他鼓胀的胸口时眸底森冷如千尺寒冰冻结,又似有滔天怒火滚滚燃烧其中。
她,竟狠心至此!
解毒容易,袪余毒却比较麻烦,这就好比你洗夜壶容易,但要洗掉下面覆着在夜壶上的沉积物却颇为费神是相同的道理。更何况这余毒还是层层毒素累积,新毒旧毒叠加。是以,温暖清洗起她这个夜壶,或不,是身体极其麻烦。
她在药池里泡了三天,又喝了不少的汤药,再用银针将体内的毒素催发,再将自己扔进药池里泡,如此周而复始足足半月,她体内的余毒总算袪毒大半,剩下的些许余毒清除已不用如此麻烦,只需配制些药丸服用将其净化即可。
余毒清除大半,脑中模糊不清的记忆渐渐趋于清晰。温暖抚了抚额,只觉这趋于清晰的记忆让她有些头疼,她实在未曾想到自己会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在君熠寒面前暴露出身份,虽然当时盅毒发作,她暴露的过程并不记得,但结局她却是一清二楚。
如今该怎么办?是向他坦白还是继续隐瞒?
她细思了思,只觉现在再隐瞒找理由骗他已毫无意义。当初她担心他会爱上她,离开时会让他伤心,可最终他仍爱上了她。加之她所中馋盅,虽然他是“温暖”时他已发现,但当时他已不爱“温暖”,是以无所谓,可当他爱上“慕寒”,发现“温暖”与“慕寒”其实是同一人时,这个秘密已不再是秘密,她的生死劫他已知道。
初始,这劫,她选择独自面对。现在,老天帮她选择她与他共同承担,既如此,她便应了老天的安排,或许,这才是最好的选择。
正如当初誓言:生死相依,不离不弃!
但现下,还不是向他坦白的时候,她的记忆仍有些许模糊不清。既然要坦白,自是她自己要对所有的事明明白白才能坦白,如若不然,如何坦白?而现在,她有件更重要的事要做。
药房紧闭,温暖将采回的灵血草及最初配置给孟孤染的药拿出再进行调配。两日后,她终于舒了口气,疲倦的眉眼间泛起抹笑意。
“月月,寒寒,月月,寒寒。”紧闭的窗外,咕噜鸟扑闪着翅膀嚷嚷。
温暖唇角上扬,几步上前打开窗,咕噜鸟立即飞了进来落在她臂弯,尖尖的嘴在羽毛里啄了啄,啄出个小笺递给她。
小笺展开,飘逸俊携的字映入眼底:也想不相思,可免相思苦。几次细思量,情愿相思苦。
温暖失笑,取来小笺提笔而落。写好后,她将小笺递给咕噜鸟,拍了拍它的头,道:“去吧。”
咕噜鸟绿豆大的眼幽幽
看着她,啄过她递来的小笺搁在翅膀下放好,终是不情不愿的“嘎”的叫了声向滁州城飞去。
真是难为了这小东西,明明是只世间难得的奇鸟,却被君熠寒知道后生生将它当作了信鸽,每天不停的来回跑。
她将小笺同锦盒中的其它一处搁好,搁好后却又忍不住拿出来再次细细翻看。
第一日: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第二日:春心莫共花争发,一寸相思一寸灰。
第三日: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第四日:天涯地角有穷时,只有相思无尽处。
……
这个人呐……
温暖轻轻的摩挲着小笺上的每个字,那字似至指间生出绵绵情丝,将她的心牢牢的裹住。他从不催促她回去,然字里行间却又无不在撩拨着她的心,告诉她,该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