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公安局大厅内踱了几步后,他捏了捏自己身上的警服衣领,向直达电梯那儿走去。今天运气不错,在摁下了电梯键面后,随着叮咚一声,古铜色的电梯门就从两侧划开了。
他登上电梯来到十楼,向深处的户籍档案科室走去。期间,脚步声不时的在点缀在走廊内。
平日里多是轻手轻脚的他,还是能听到自己那有节奏的步伐,可见这里是多么鲜有人踏足。这与一楼大厅简直属于两个世界——那里是多么的喧闹。
他推动了下眼镜,这样想着继续向目的地走去。
档案科科室内,里面的警察们正在认真完成着手头上的工作。一见是他进来,无不以闪回式的目光盯着他看两眼。而这些他都已经习惯了,他越过那些偷看他的人,直视向不远处的科长室内。
他来档案科的目的,是为了拿一份文件。
顺着桌子间的缝隙,他来到角落处的科长室。只听‘咚咚’两声,他敲响了房门。
是档案科科长本人亲自开的门。见他到来,科长殷勤地打了声招呼,并把手头上已经准备好很久的文件交于他手中。
他摆出笑脸以一副晚辈之姿,恭敬地说了句谢谢后,便转身离开了档案科。
“就是这个人吗?”
刚走出档案室,从小耳尖的他就听见了背后的议论声。
“恩,听说是北京那边直接派过来的。”
“什么,北京?”一句惊讶的回复,“不会吧,那么年轻的一个人。”
他没有停下脚步,只是向旁边斜了下眼继续前行。他能想那些像本来松散的个体,忽然集中在一起的景象。
“那他现在属于哪个科的呢?”又有人插问。
“在十二楼的……”
后面的话他没有再听下去。不过他倒是很清楚那些人接下去会讲些什么。他拐过弯远离了档案室,闲言闲语也渐渐消失。
在电梯门口等待了一会儿,眼见电梯还有一会才回到。他便闲着无事,拿出了西装袋里的证件,并习惯性地放在眼前捏了捏。为了拿到这个证件可让他吃了不少苦。
证件上显示着他的一切:张豪威,男,鉴定第九科,科长。
张豪威在这所市公安局工作已有四年了。还在上大学时,他就被招入了北京的GAb。经过了一年多的历练,他又被分到了上海。这样一工作,就是四年。
来到十二楼,张豪威踏足在这个走了四年多的长廊上,没几步就来到了一个科室门口。只见门上横着五个醒目的大字——鉴定第九科。
公安鉴定第九科成立于两年前,但它并非和其他鉴定科一样,用以配合刑侦科查案。它更像个独立的部门。虽然也是侦查刑事案件,可是却远不像其他部门那样透明。
其实在暗地里,鉴定九科有一项极其重要的任务被赋予。它真正存在的意义,可不是一般的人能想象的。
在当今这个高速发展的城市内,各种高科技覆盖着人们日常的生活。当一切都可以用科技,学识来解释时。渐渐地,人们已经忘却了从古至今那些无法用常理解释的东西,例如某些灵异事件。而在城市的边缘角落内,每当发生什么离奇古怪的超自然事件,鉴定第九科都会第一时间前去调查。
所以,鉴定第九科更应该被称之为灵异调查科。
不过,由于涉及到一些超自然现象,调查自然不能对外公布,甚至都要对局里人保密。也正是这样,他们一直被打上了整日里无所事事的标签,也被冤枉成那些只靠着关系,才能在公安局内工作的警察。
张豪威泛着心酸踏入鉴定科房门。刚一进门,他便看到正阅览着报纸的曹易群。
这个上了年纪的老警察,每天最喜欢的事莫过于边品味着西湖龙井,边游览报纸上的新鲜事。他的办公桌桌角处还放置着个半导体收音机,里面正播放着耐人寻味的报道:
‘目前本市已发现18例流感病患,市民出行要多加注意……’
张豪威走上前去,把手搭在曹易群那渐已下沉的肩膀上。
曹易群像是醒悟过来似地抬起头,“啊,是科长啊。”他摘下那副伴随多年的老花眼镜,眯缝起双眼。
张豪威朝桌角的半导体收音机努了努嘴,“怎么,又发现新的流感病患了?”
“可不是嘛!新增了18例。”曹易群的食指用力点触着桌面,伴随着无奈地摇头,“哎,你说这病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自从发现第一例流感病患后,上海各区都断断续续的增加着新的病例。
“不知道会不会像十七年前那样?”张豪威深切地记得那年非典爆发时的惨样。
“谁知道呢。”曹易群叹着气,“不过那次爆发于广东,传到这儿来时,全国已经戒备了。而这次就发生在上海啊。”他又重新戴上眼镜,把报纸翻了一遍,嘴边却不忘私语着,“想不到疾病会离我们那么近。”
就是啊,这次疾病离我们是那么的近,张豪威若有所思地沉下头。
办公室内的其他人也是心情低落。坐在窗口的徐伟正无精打采地趴着,他的右脸像被打了强力胶似地牢牢粘在桌面上。瞪着的双眼和半张着的嘴也突显着这个青年是多么的空虚。
在张豪威眼里,徐伟是个做什么事都冲在最前面的人,从他那无论天气有多冷都挽到肘部的袖子,更能证明这点。
而另一头的粱怡君,则一如既往地玩着他的笔记本电脑。他对电脑的兴趣似乎比对人还要高。在没有案件时,他也常常独自躲在一边玩电脑。看着他那细长的手指,灵巧快速地在键盘上拨弄,再结合刻在他脸上的那副稚嫩的面容,张豪威就联想到那些精通电脑的黑客青年。
“怎么,科长也关心起疫情啦?”
正观察着自己组员的当口,肖雅琴的声音突然响起。她端着杯咖啡走过了过来,脸上是笑眯眯的。她敞开着小一号的警服,让人觉得服装好像是紧绑在身体上的。这让本应笔挺的警服,穿在肖雅琴身上,居然有了几分时髦之感。
“恩,稍微关心下实情嘛。”张豪威双手抱起臂回答。
与这个女人的结识,要追溯到两年前。当安排成立灵异调查科时,上头总部最早派遣下来给张豪威的,就是这个刚从警校毕业的女生。仅从随性的打扮上来看,张豪威绝对想不到她居然是一个高学历的硕士生。她的辅佐让张豪威轻松了许多,灵异调查科的其余三人也正是由她挑选的。
就这样,灵异调查科就变成由他们五人所组成的小队。
“你也会关心其他事?”肖雅琴带着丝笑腔把咖啡杯送到嘴边。她这样说也是有道理的,科内人对张豪威的评价就是脑子里似乎只有查案。
“这什么话啊。”张豪威刻意避开肖雅琴的目光,走到办公室中央,“好了,好了。”他有节奏地拍起了手,“我有点事情要宣布。”
肖雅琴知趣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曹易群也是关上了半导体端正好坐姿。
但粱怡君却还在自顾自地在玩电脑,张豪威像课堂上提醒走神学生的老师那样,拍了几下桌子。粱怡君这才醒悟过来合上笔记本,同时还补上了句抱歉。
徐伟虽然看着张豪威这边,但脸还是贴在桌面上,表情虚无。
张豪威没再说什么,见全室的人目光都聚集到自己这儿了,他把文件放到办公室前的白板上,并用吸铁条钉上。
“我们有案子要查了。”
“什么,有案子了?”徐伟像马上换了个人似地跳起来,他的脸色也由颓废变得饱满。
张豪威就知道会这样,他冲着徐伟弯动着手指,“你别激动,先坐下。”
“什么案件?”徐伟摩拳擦掌地跃跃欲试。
“几天前青浦区的古镇内发生一起恶性杀人事件。”
“恶性杀人事件?”肖雅琴翘起二郎腿,拿笔尖向白板上的文件戳去。
“恩,就是恶性杀人。”张豪威点点头。他向大家大致介绍了下案件始末。
一月十日也就是上周二,上海青浦区内着名的景点——亮堂古镇,发生了一起惨案。起先是居民听到某户发出惨叫,进而出去观望。觉得事态严重了,有的居民就报了警。警察赶到后,发现此户人家已遭遇害。
两具老人的尸体被发现在卧室,警察寻着楼梯又发现了两具孩童的尸体。
“也就是灭门惨烈咯。”徐伟听着双手抱臂,扭动了下腰部,并转椅随即晃动。
张豪威敲了几下白板,与徐伟四目相对,“令人难以置信的还在后头,制造这个灭门惨案的就是这户人家的男主人。”
不单是徐伟,众人听后都表现出惊愕的表情。
“警察在他家二楼发现了拿着刀的男主人。可是还未对其进行逮捕,他就自杀了。”
“那他为什么要杀死自己家人呢?”手放在桌上的曹易群十指紧扣,“家庭纠纷?”
“也有可能是精神错乱。”肖雅琴补上一句。
“恩,起初刑事科那边的论调就是这两种。”张豪威挠了挠脖子,样子就像刚睡醒似的迷茫,“但经过调查,男主人并没有什么精神疾病。这个家庭也没什么非常大的矛盾。不过话说回来,每个家庭的矛盾也不是显现出来的,所以最后也只能以普通的家庭矛盾结案了。”
“我看他们是没有头绪,不想再深入调查了吧?”肖雅琴向张豪威使着鄙夷的眼神。
“不管怎样,反正这个案件算是结束了,剩下的也就只是表面上的敷衍而已。”说完,张豪威取下了白板上的文件。
“那我们又为什么要去调查呢?”
“你知道的,我认识一些所谓的风水师傅,他们都说说那个古镇最近好像不太干净,像是有股戾气笼罩在那儿一样。所以我想这是否与案子有什么关联?”
“你相信那些人所说的话?”徐伟一脸嫌弃样。
“当然是不相信。张豪威的双眼冷冰冰的,“我只是拿这个作为参考而已。”他从桌边又拿起一份文件,“我去法医那边调查了下,结果令人惊讶。据法医说,在调查到男主人尸体时,发现了一件很怪异的事。按理说死者死因应该是失血过多引起的心脏休克,但是复查下来,死者却是因为心脏麻痹而亡。我可以这么推测吗?男主人在杀人以前就已经死了。”
张豪威的话让众人陷入沉思。肖雅琴暗自佩服着这个男人,认为他对案件有着天生敏锐的直觉,再加上不放过任何细节问题,这才造就了他如此年轻就有了现在的地位。当初和这个男人一起办什么灵异调查时,在公安部遭受了不少白眼,现在想想都是值得的。
“那我们什么时候开始调查?”肖雅琴站起来对张豪威说。
张豪威看眼时钟,“晚上吧。因为在这之前我先要去见一个人。”还未等众人问是谁,张豪威就凭空打了个响指,看向粱怡君,“叫你查的那个人查到了吗?”
粱怡君点着头,把笔记本直接端到张豪威面前。屏幕上显现着一张个人档案。看着右上角的三寸照片,张豪威扶了下鼻梁上的眼镜,镜片好似闪过一丝光耀。
“就是这个人啊。”他小幅度地点着头说,“满帆食品公司的保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