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上的时钟显示时间为九点半。两人面对面着，坐在客厅的方桌处。
赵辉两腿夹紧，心中不时回想之前有无做过什么不好的事情。凭空突然有个警察来找自己，这换了谁，心里都不是个滋味。
对方始终没有开口，但脸上却一直洋溢着温和的笑容，这正好中和了穿着在他身上那套威挺的警服。
赵辉脑中不自觉的突然有了这样一个想法：这警察要是审问犯人，想必一定能撬开对方的嘴吧！
时间就这样悄然度去。赵辉有些忍不住了，动了动嘴唇，“请问……？”
“你是赵辉，赵先生吧？”刚一开口的话，就被那人给当即打断。
赵辉心中咯噔了下，居然还查到了自己的名字。他愈发觉得这人是有备而来。赵辉显露出凝结的视线，仰望起对方。
那人又是个标志性的亲和微笑，“别紧张，我来这儿就和你会个面，想问你些事情。”
“什么事？”赵辉尝试着大吸了口气。
那人没有马上回答，反而望了望四周，起身就到厨房内。他拿起水槽旁热水瓶，掂了掂发现里面没水，便自说自话地烧起了水。
“你要吗？”他还探出头问道。
怎么弄得好像要去自己家一样。先前他也说外面冷，有什么事回屋子里再说。
难道警察都是这样和人套近乎的吗？赵辉这样想，但他也没怎么抗拒，点下了头。
没一会儿功夫，水壶就冒出了蒸气。那人从柜子里拿出个两个玻璃杯，往里倾注下了热腾的开水。他两手端起玻璃杯，又重新坐到了赵辉对面。
“我还是先来介绍下自己吧。我的名字叫张豪威。”他这样说着，一手把玻璃杯递到了赵辉面前。
赵辉茫然地点点头，伸手握住玻璃杯表面。刚一触碰上，上面的热感就随着指尖，温润到整个手掌。他机警地瞄了眼这个叫张豪威的人，把杯子稍微托近了下自己。
张豪威笑了笑，两手在自己那头的玻璃杯上面搓了搓，并小咪了口，脸上呈现出陶醉的样子，“这里就是你住的地方？”
“恩。”
“哟，挺奢侈的嘛，一个人住那么大得地方。你在地铁公司上班？”
赵辉迟疑了下，回答是的。
张豪威嘴巴弄成个‘o’形，缩了缩脖子。“那你一个月的工资多少呢？”
简直就像空中的烟花那样把话题给无限叉开，张豪威不断地问着赵辉不相干的问题，而赵辉则只有疲于应付。
再接连回答诸如‘工作累不累’‘有无谈女朋友’之类的问题后，赵辉算是妥协了。他舔了下嘴唇拘谨地问：“请问……你今天来这找我什么事？”
张豪威瞬间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哎呀，想起来了。”他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哎，你看看我，倒把正事给忘了。”
他从胸口掏出一份证件，并把它翻开，上面显示着“公安局鉴定第九科”这几个字。
赵辉没有看一眼那个证件，只是迷茫地瞪大眼睛等待回应。
张豪威转动了下手腕，把印有字那一面朝向自己，还自嘲似地摇头笑笑，再将之反扣在桌面上。
“这正是我在公安局内所待的部门。不过我们从来不参与局内任何的案子。”话说到这儿，张豪威突然来了个犀利的眼神，“我们一直独立调查一些不为人知的案件。”
“不为人知的案件？”赵辉跟着嘟囔了一句。
“通常市内发生一些用常理无法解释的案件，我们科室都会染指。”
“你说的一些用常理所谓无法解释的案件，指的就是……”
似乎是觉得已经把赵辉的兴趣给钓起来了，张豪威满意地歪起嘴。
“你应该懂的。我们周围往往都有些普通人看不到的‘脏’东西存在，它们会做什么，我们完全不清楚。古人把这个定义为鬼。还有关于你……”张豪威的手指犀利地向赵辉戳了戳，“明的暗的我都调查过。”
“你是怎么会察觉到我的？”赵辉一后仰，顶到椅背。
“我不是都说了吗，‘市内发生一些用常理无法解释的案件，我们科室都会染指。’以往的一些灵异案件，我们都发现了你的身影。要我复述出来吗？”张豪威仰起身体，背也贴到了椅背上，他扳着手指，“像发生在去年九月的三青年连续被杀案。十月的蜡像被盗案，十二月的富家女孩绑架案，好像都有你的身影。当然，也包括你现在住得这所凶宅。哦，对了。你身边好像还跟着个，和你年纪差不多的女孩吧！她是谁，你女朋友？”
见赵辉也没多少开玩笑的意思，张豪威就此打住，“反正经过一些视频的对比，就可以断定你一直在接触这类案子。”
赵辉听后轻吐了口气，“那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应该不是回忆这些案件吧？”
“当然不是。”张豪威撩开警服，从里面的衬衣口袋里拿出一个手机，他触开手机屏幕，稍微点动了几下，将之放到桌面上，而后用着手指顶着，划到赵辉面前。
赵辉看了眼张豪威，马上会其意，他拿起手机，屏幕里显示的是一张张血淋淋的照片，翻看到最后，还配送了几段文字。大意貌似是描述一件案子的。
“这是几天前青浦区的古镇内发生的一起灭门惨案。你猜猜凶手是谁？”张豪威停顿了下，“是这所屋子的男主人，怎么样，够震惊吧！他杀死了自己的父母和妻儿。”
赵辉的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这倒让张豪威起了兴趣。
“你不想问问他为何要这么做吗？”
“老实说，不想。”赵辉把手机还给张豪威，“这和我无关。”
对于这个出乎意料的回答，张豪威干眨了几下眼睛，然后学起了赵辉那副无声调的语气，“老实说，我们也不清楚他为何要做这样的事，所以我才要调查。总觉得这并非一起简单的灭门案。你还没兴趣吗？”
“没有，这依然和我无关。好了，说吧，你来找我到底什么事？”
“我就是要调查出这个案子的真相。”张豪威食指用力在桌面上敲触一番，“里面应该涉及到许多灵异事件。甚至搞不好我会碰到一些鬼，所以我希望借助你的力量，也就是你通灵师的身份来帮助我。”
赵辉紧锁眉头，“帮你？不会吧。你们科以前应该也独立调查过，怎么需要我来帮忙呢？”
“那我说，顺便想结交下你这样的朋友呢？”张豪威两手俯到了桌面上，“以前与一些通灵师接触都是靠我们科室的一个老警察，但我不希望这样，我想结识下更年轻的人。”
“可我一天的工作也很忙的，没什么闲功夫来管这种事。”
“你就不想帮帮警察办案吗，那可是一件很光荣的事。”
赵辉喷出一口气来，“不好意思，我一向没什么兴趣去做光荣的事。”
“那你看看这些照片，多少血腥，里面被杀的人多少可怜。搞不好是哪个恶毒的鬼操纵这家男主人干的，难道你就不想为他们讨回公道吗？”
“讨什么公道，我又不认识他们，干吗在乎他们的性命？”
张豪威像吃了黄莲似的，他挠了挠后脑，随即苦笑了一阵。赵辉面对着这个疯了似的警察，只是呆呆地望着。
“好了，那么我就……就这么说吧。你知道的。”张豪威前倾着身体，把脸凑近赵辉，“这个城市里有着许多不为人知的鬼魂，传说一个活人背后就有七个鬼之多。你有想过吗，为何我单单就要查这个案子？”张豪威两手自内向外一翻，“难道你就没想过这个鬼有多么棘手吗？难道你就对厉害的鬼没兴趣想要挑战下吗？”
赵辉闻言霎时向前拉动了下椅子，两手搭在桌边，他的眼珠在眼眶内漂移了几下，如大锤落下般点了下头回答：“那好，一起去查吧。”
张豪威有点要从椅子上摔下来的感觉，他咽了口唾沫，随即站起，“那好，走吧。”
“现在就去调查吗，可我工作确实很忙，明天还要上早班……”
“没事，我打个电话给你们领导，叫他放你半天假。”
“这是在滥用职权吗？”
赵辉这句话带有点嘲讽，可张豪威却丝毫没有被影响到，反而还大笑了起来。张豪威的意思是，调查得越快越好。他说今晚就行动。赵辉自然也没说什么，况且他对张豪威保证的明天放假可是一点都不怀疑的。
去市公安局一般是从六号线换二号线的路程，但张豪威大手一挥说不用坐地铁。他的私家车不就停靠在不远处吗？
走出门外，自然要面对凶冷的寒风。外面的雪依旧没有停，赵辉把自身的保安工作服裹紧了点。
“你出门都是穿你们公司的保安制服吗？”张豪威嘲笑着说。
赵辉咔嚓扭动了下脖子，冷冷地回击，“你不也一直穿着警局发的警服。”
张豪威呵呵地轻笑了几声，觉得这个年轻人真得很有意思。
雪花落到车的挡风玻璃上，又马上化成了水，形成一条条水渍。
赵辉对车的型号牌子都不熟悉，但从上面的标示来看，辨别出那只是一辆价格还不到十万的经济型轿车。他瞄了张豪威一眼，随着指示坐到了副驾驶上。
轿车的速度确实比地铁要快，仅仅一个小时，他们就来到了市公安局。
目前已临近深夜，从大门外看，公安局也没有了早上的威严。赵辉想想也是，里面的警察多数应该已经下班了。
不过在走进大厅时，赵辉还是听到了嘈杂的声响。张豪威提醒那是接话大厅，市内的110都是接到这里来，然后再指派辖区派出所出动的。
赵辉冲着那儿凝视了许久，直到张豪威提醒着上去，他才作罢。
公安鉴定第九科位于十二楼的一个办公室内，从电梯走出，还经过了一段狭长的走廊。走廊是全封闭式的，连顶上的日光灯都是好一个坏一个。赵辉能感觉到即便是白天，这里也是阴暗无比的景况。
简直就是隔绝于公安局外的一个部门，赵辉左右观望着想。
和之前的破烂相比，科室大门倒是给人一种一目清新的感觉，特别是门上的那块标有鉴定第九科的牌子，上面还泛着银光。张豪威还特意用袖子擦拭了一下那块牌子。赵辉想这大概就是牌子干净的原因吧！
正要开门，手都已经放在把手上了。门却自动开了，徐伟手捧着个大皮箱走出来，皮箱里装的都是调查用的器具。
“哟，老大回来了啊。”他见着张豪威，打起了招呼。
“你们还没准备好吗？”
“快了，快了。”
因为皮箱实在是有点重，徐伟脚步蹒跚的贴着走廊墙壁，想要避过张豪威。可就在他走了没几步，却突然停下了脚步转过身，他疑惑地望向张豪威身后。张豪威方才想起赵辉一直跟在自己后面。
“啊，我来介绍下吧，这位是赵辉。”张豪威向徐伟大致介绍了下赵辉这个人。
徐伟听了后自上至下地打量起赵辉来，“他就是你要找的人啊？”
张豪威背着手点起头。徐伟冲着赵辉看了好久，从眼神中解析到深度的怀疑与不信任。
为了避免尴尬，张豪威便打发徐伟去做事。徐伟表面服从地扛着皮箱走了。紧接着，张豪威把赵辉带入科室内。
里面的警察在各自忙弄着。张豪威对于他们还未完成准备有点不满意。按说一个小时也应该绰绰有余了。他们多少有点配不上精英这个称呼。
肖雅琴在办公桌前埋头翻阅着什么，她的任务是整理辖区派出所与案件相关的资料。当科室内要查什么案子，与外部人员的交流基本上都是肖雅琴一人完成。她可以说是这个科室的人脉纽带。
见张豪威回来了，她就抬起头，展示了下她那标志性的诱人笑容。
“我来介绍下我们科室的组员吧。”张豪威对赵辉说，“刚才那位的名字叫徐伟，我们都叫他拼命三郎，他做事很认真的。至于这位……”张豪威托着手，面向笑着的肖雅琴，“她的名字叫肖雅琴，还有那位叫……”
“喂，有这么点，没有更详细的？”肖雅琴噘起了嘴巴。
张豪威无奈，转而又用了一般较为复杂的语句详细描述了一遍。
肖雅琴罢休似地才继续做起事来，她向古镇所在辖区的派出所打去了电话。张豪威不是不擅长与派出所的人交流，只是觉得这种事情都交给肖雅琴做就可以了。
粱怡君边吃着零食边在键盘上打字，他正在电脑上准备一些应付鬼的程序。而曹易群则戴着他的老花眼镜在翻阅他的书籍。这些书籍里面介绍着各式各样的鬼怪。
张豪威陆续地介绍了下他们两人。粱怡君没说什么，打了声招呼后又对着电脑办起了手头上的事。倒是曹易群，他一听到赵辉那通灵师的名号，居然顶着他的那副老骨头，霎时地站了起来。
“什么，通灵师啊？”曹易群脱下老花眼镜，前缩着脖子半张着嘴，像欣赏什么艺术品那样仔细打量起赵辉来。
赵辉没表示什么，他表情淡定且有点呆滞，眼珠随着曹易群而移动。
“不会吧，那么年轻。”曹易群嘴里喃喃复述着。
张豪威在一边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孩子，你怎么会接触这些东西的？”曹易群口中的‘这些东西’自然是指通灵术。
“没什么，就是想接触了而已。”
曹易群对赵辉这个回答不太满意，他为了和赵辉套近乎，又说了些又说了些在这个城市内许多知名通灵师的名字。但赵辉说都不认识。曹易群只好回到了自己座位上。
在一边听着的张豪威摇着头笑了笑，当初把曹易群招入这个科室，正是看中他的广泛人脉，听说他做了半辈子警察，认识不少精通通灵术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