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在四岁时,人便开始有了意识。张豪威至今都还记得,一个散发着暖红基调的傍晚,某个头发烫成波浪的女人,在幼儿园门口,温柔地冲着放学的他笑着的场景。
那人正是他的母亲!
张豪威心花怒放地冲到他母亲的怀里,在被抱起后,用着脸颊轻轻揉搓那带有洗发水清香的头发,就觉得心情安定。
再下一个片段,出现一个严厉的中年男人,他手中拿着条标尺,在昏暗的房间内正对着张豪威厉喝。
这个中年男子是他的父亲!
父亲高声厉喝的原因,是因为一次小学期中考试的不及格。张豪威面对父亲,只是低着头等待惩罚。不过,父亲并没有想象中大打出手,而是苦口婆心的劝解起来,说的话大都是叫他好好学习,只有学习了才能有出息。
也就是这一天起,张豪威发誓要当个优等生。
接下来的片段就多了,比如儿童节那天,父母带他出去游山玩水;升入三年级那刻,他戴上红领巾,回到家潇洒地对着父母敬礼;进入重点中学学习,还在某次考试中得到第一名,父母洋洒着微笑和老师一起当着全班表扬他;为了中考,他不惜奋斗到凌晨,在得知自己已经考入全国知名高中,抱着父母痛哭流涕时的那份感动。
太多太多,有太多的回忆让张豪威觉得自己的童年是那么的幸福。可是,也就是那个梦魔般的下午,什么都没了。
那天,正上高一的张豪威放学回家。刚走到自家楼下,他就觉得面前那个他待了数年的家是这样的陌生,甚至他还感觉里面飘散着股逼人的恶气。
他有那么点不安,掏出钥匙打开门。这时,门内好似传出一股凉风,穿入他的身体,随后飞到门外,他吓得后退了几步。
就在他揣思着房内怎么吹出风时,门内异常的安静引起了他的警觉。一般在他回来时,母亲都会跑出来迎合他,可今天……
张豪威尝试叫了几个声妈妈的名字,无人应答。他走入客厅,房内没有动乱的迹象。他看着房门,转动开门把手。
接下来是他一生都无法忘却的一幕。他的父母平躺在床上已经断气。张豪威并没有像孩子那样哇哇地大哭,只是跪倒在了地板上,目光呆滞。他的内心已经崩溃了。
双亲逝世后,张豪威由没有子嗣的叔叔钱震代为收养。张豪威也就避免了无人照顾的厄运。父母的葬礼草草了事,张豪威迫切想要知道父母死亡的原因。
据警方调查,屋内一点都没有外来人的迹象,甚至连屋主的动武迹象都没。好像这对夫妻就是突然死亡一样。从尸体的判定,似乎更证明了警方的观点。法医调查报告是心脏不明原因的猝死。张豪威对警方的报告很不满意,他认为平日里父母的身体都很健康,不可能会发生这种事情。
张豪威叔叔钱震正是公安局刑侦科的警察,他也觉得事情有些奇怪,便告知张豪威,他会利用自己工作上的益处独自调查。张豪威对此自然是充满希望。
可是,时间一天一天的过去了,每天叔叔都是带着疲惫回家,张豪威也不好意思再多问。
直到有一天,叔叔带回来一个人。这个人年纪很大,满脸的皱纹。叔叔告诉张豪威,这是一个通灵师。据叔叔说,那是单位里一个老刑警介绍认识的。
叔叔把张豪威和通灵师一起带到了老家,通灵师在约莫观察了会后,得出了这样一个结论。
案发那天,正是阴气甚重的鬼节,而张豪威家正处西面,平时阳光就很少照入,导致阳气不足。也就在此时,邻近的一条街道在几天前发生了命案,死亡的人变成了厉鬼,正好在那天流窜到了张豪威家。于是就发生了悲剧。
得出结论的通灵师还摇摇头表示是诸多的巧合引起了悲剧。通灵师还看出了张豪威想要复仇的情绪,就安慰着说这些鬼已经没了,要他好好面对今后的人生。
叔叔向那个通灵师道了谢,可他的脸上一点都没得知真相的喜悦。张豪威也是整天不说话。
高中的生活和之前简直就是天壤之别,张豪威直觉得自己变了个人似的。不,应该说他的整个环境都变了。
叔叔对张豪威倒是呵护万分,但由于工作上的繁忙,叔叔无法像父母那样给他家人般的温暖。不过,叔叔对待工作的负责态度倒是时刻在感染他。也正是因为有叔叔钱震在。张豪威决心也要当个警察。
叔叔对于张豪威要当警察是反对的。他认为警察这份行业辛苦不说,还没多少钱赚。
“豪威啊,你那么聪明,应该去当个律师或者医生什么的,不要去干警察。”
张豪威没有听从叔叔的建议。高三那年,他正式提交警校志愿。凭着优异的成绩,他也确实考入了全国知名的警校,为此走上了警察之路。
而也就在他拿到录取通知书时,叔叔被查出得了重病,没多久就逝世了。
自己父母本身就有一笔可观的存款,叔叔的家财也都归为他所有。钱张豪威倒是不缺,但最基本的亲情他是享受不到了。
叔叔的葬礼结束后,张豪威打开了那个几年没打开的抽屉,拿出了几本书籍。这些书籍都是上次通灵师来调查父母死因而落下的。本来他想还掉,可是上面的内容让他颇有兴趣,他便把它收藏了起来。在无聊的大学学习中,他时常会拿出来阅读,学习上面的内容。
就这样,这些通灵书籍逐渐被他吸收。
警校的日子很快结束。毕业后,因为成绩各方面都极其优异,他很受领导器重。但是,他真正要做的,并不是当一个普通的警察。因为从他父母死亡这件事来看,警察也不是万能的。就是凭着这个信念,再加上上头确实有人注意到了灵异这个事情。
张豪威决定组建了灵异调查科。而令他没有想到的是,在警校临近毕业前一年,领导将他招进了北京GAb。也正是此刻,他才知道,原来灵异调查科一直存在,只是对外保密而已。
在GAb跟着前辈学了几年,他被分配到了上海,组建起了属于自己的灵异科。
从回忆中走出,张豪威深吸了口气,回忆让他气息平稳了许多。他稍一转头,发现其实之前赵辉一直都在盯着自己。
赵辉面容好似面瘫,没有任何的表情。可是如若仔细观看,才会发觉那个木雕似的脸上,潜藏着一丝让人形容不出的笑意。
张豪威避开了那张脸,苦涩地耸耸肩,“看来赵辉先生的性格并不闷,只是比较认生而已。”
“是吗?你还没回答我问的问题呢?”
“什么问题?”张豪威先装了装傻,又如若突然想到了什么,补充道:“哦,你说为何要接触通灵术吧。其实也没什么,我反正是不想当一个普通的警察。接触灵异的事件可比普通案件要有挑战不少。”
张豪威的语气较之前强硬了许多,他也知道赵辉肯定不会相信。
赵辉倒也没多问,只是切换到了另一个话题上,“那不知道张豪威先生目前的通灵术,掌握到何种地步了呢?”
张豪威知道赵辉这是在试探自己,其实他也想知道赵辉到底在什么级别。不单上海,其他邻近省市里也的通灵师,张豪威也接触了不少。不过他没有半点要去讨教的意思。
“我只是个警察,对于通灵方面,再怎么说也只是业余的。在抓鬼方面,通灵师才是职业的,不是吗?”
“不,我倒认为在面对坏东西这方面,警察才是职业的。”
张豪威闻言清脆地笑了起来,“倘若市民都像你这样想就好了。”
确实,许多市民都宁愿去相信一些江湖骗子,而不愿意去信任警察。张豪威对这类型的市民也颇为无奈。
“话说这雪下得真离谱。”张豪威用手对着车窗一阵滑摸。赵辉也配合着向外界望了望。
车子继续在路上行驶,但与之前不同的是,车窗外已经鲜有现代的楼房。公路两旁黑压压的树林鬼魅似地晃动着。不,倘若仔细向那儿望去,配合油黄色的路灯灯光,便才察觉上面的树叶早已被白雪给覆盖。
不但这样,从车后盖窗向外遥望了下,车子经过的公路,都留有两排浅淡的条纹。
“喂,你们两个要吃什么吗?”
肖雅琴那突然闯来的声音,让张豪威才有了点车内不只他和赵辉两人的感觉。张豪威像醒悟过来似地转头看向前排。
肖雅琴正反趴在椅背上,歪着头亦像在确认。而粱怡君则低头玩着电脑,从屏幕上看,又是什么无聊的单机游戏。至于最前排的徐伟和曹易群,他们似乎在交流着什么。
大概是张豪威没有马上回答,肖雅琴便拍了张豪威的肩膀喊道:“要不要吃点东西啊?”
张豪威这才通过腕上的手表知道,已经凌晨二点多了。他点了点头问有什么吃的。
肖雅琴随即从一塑料袋中拿出各式各样的面包。不过,她最终只把一个带有番茄酱的热狗递于张豪威面前。
“你只要这个吧?”肖雅琴脸上伴有笑意。
张豪威尴尬地接过,想着这人也了解自己了,从前办案时,他也只吃这种类型的面包。
“那个……”肖雅琴把目光转向赵辉。
张豪威知道肖雅琴的意思,他把手中的热狗放在赵辉面前亮了亮,“吃不吃?”
托着腮帮的赵辉摇了摇头。
“还是吃点吧,还要段时间才能到古镇呢?”
赵辉还是一个劲的摇头,但在张豪威再三的劝解下,赵辉还是选择了其中一个沙拉面包吃。
张豪威见此满意极了,“这就对嘛,俗话说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的慌。”
“这又不是饭,明明只是面包嘛。”肖雅琴接下了这句玩笑话。
“一样的。”张豪威啃着面包,话语都因为吞咽和咀嚼而变的模糊,“小麦和稻谷都能补充人的营养,你和我抠字眼干吗?”
肖雅琴作了个怪腔,转身又把面包分给了其余几人。
因为正在开车,徐伟只能一手啃面包,一手放在方向盘上,样子看上去极不协调。张豪威怕这会引起交通事故。
“徐伟,你要不要紧啊,车还是让我来开吧?”
“没事,反正这里又没什么车。”
这人就是胆大心粗,张豪威也没再说什么,边啃面包边开始构思等到了古镇后,该从哪方面开始入手调查。
就在这时,突然一个急刹车,让张豪威手中的热狗,都因为前冲而掉到了地上。他手摁着前面的椅背,“怎么回事?”
他弯着腰站起,看到的却是徐伟呆望着前方的景象。
“怎么了?”
“老大,前面有……”
张豪威眯起眼睛,虽然外面的雪景严重阻碍了他的视线,但他还是看到了正前方不远处,有一个白点。
“好像是一个女孩啊。”徐伟的脸都快要贴向车前窗了。
张豪威舔了下嘴唇,也确定那正是一个身穿白衣服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