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君宴走上前去。
“本王已经知道了当年的真相,自然不会对自己的杀母仇人还存有亲情。”他沉声说道。
太后微皱着的眉头彻底舒展开来。
“哀家的眼光还是不错的,当年在那么多孩子中选中你。只可惜,你当初无意皇位……”她喃喃自语。
不过想来也是,那时君宴还身中奇毒,怎会想别的事情?
咳嗽了几声,太后让明静嬷嬷去拿来一封信。
“这是……”
“君宴,哀家知道,你手里有一块暖玉,它可助你得前朝宝藏。”太后深深地看了一眼君宴。
“至于哀家为何会知晓这个,那便得回溯到二十多年前了。当年后宫所有女人都以为哀家与你母妃不对付,其实不然,哀家还挺喜欢她的。毕竟在这偌大的后宫里,就哀家和她对先帝恨之入骨。”
“那块暖玉,原是从你外祖母的手中传到你母妃手中的。再往前几百年,你外祖母的家族与前朝牵扯颇深。为了保护自己的后代,她们特意一代代留下宝藏和私兵。而且避免有闪失,她们还立下了传女不传男的规矩。”
“除了自己的长女,其他人,包括自己的夫君在内,都不能知晓这个秘密。”
“也得益于这个规矩,这几百年来一直没出意外。直到暖玉传到你母亲的手中……”
“她其实是一个很有骨气的女子。当初被迫入宫,意外有了你,所有人都以为她妥协了。她表面是妥协了,但她背地里却开始联系那批私兵。她想逃离皇宫。”
“那个时候,哀家无子嗣,无帝皇宠爱,对权势非常渴望,故而将后宫的权紧紧抓在手中。那个时候,所有宫殿都有哀家的眼线。即使她万分小心,还是露出破绽。”
“也是那个时候,哀家与她成为盟友。哀家护她出逃,她日后若是逃离成功了,便要在外面保住哀家的权势。”
“可这世上,有太多无常之事了。她怀你的时候中了焚枯,等她有所察觉,已是你快出生之时。而能缓解焚枯毒发时痛苦的草药,只有大炎皇宫的国库里有。她不怕死,可她不能看着你痛苦。皇帝又靠这个,拿捏了她好几年。”
“后来的事情,哀家想你们也知道了。她临死前,还查到了一个真相,她的母亲并非死于意外,而是死于她父亲之手。”
“她死后,哀家将自己帮助过她的痕迹都抹掉。很冷血吧,但哀家就是这样的人。哀家帮她,是因为她能给哀家带来价值,故而她死了……也便没了价值,哀家为何还要帮她?”
太后语气冷漠地说道。
但楚清夏他们却能清楚看到,她抓着佛珠的手指十分用力。
是吗,太后她当真眼里只有权势?没有半点怜悯之心吗?
吐了一口浊气,太后继续说:“浑浑噩噩过了那么多年。最近六皇子的野心暴露出来,哀家也隐隐约约能窥探到当年的真相了。”
“君宴,你外祖父会杀了你外祖母,只怕还是因为那块暖玉。他的野心……比我们想象中的还要可怕。”
“哀家查到,萧贵妃也曾在找这块暖玉,消息很有可能是六皇子透露给她的。六皇子是如何得知这些事的呢?如果这背后都有你外祖父的布局,那便解释得清了。”
“昌平侯要暖玉,他的妻子死后,他直将暖玉给夺去不就好了吗?为何还要送自己的女儿入宫,谋算那么多,至今暖玉还是没能到他手中。”
楚清夏忍不住问出了自己的疑问。
“很简单。哀家记得柔妃说过,在她懂事开始,她的母亲就将暖玉交到她的手中,并且叮嘱要保护好它。”
“她母亲死的那一年,正好是先帝筹备兵马,准备除掉于家的那一年。 昌平侯知道,依靠当时的于家实力肯定就抵抗不住朝廷的兵马。哪怕他威逼利诱让柔妃交出暖玉,调出私兵,那也是杯水车薪。最多只能保住于家人的性命,但难以保住于家的所有势力。”
“所以,他需要一个韬光养晦的机会。故而他主动向先帝低头,献上自己的嫡女。先帝有人质在手,而且每年还有那么多贡品,自然会暂时打消灭了于家的念头。”楚清夏看着太后的眼睛,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她握着君宴发冷的手指,继续说:“他该不会是算准了柔妃娘娘入宫之后,一定会想方设法逃离,届时也一定会动用暖玉背后的势力。他就可以坐享其成,暗中将这势力给夺走?”
说到这里,楚清夏的心口感觉堵了一口气,不上不下的,十分悲愤。
“是啊……他还真可能存了这个心思。”
“君宴,你也许不知道。这暖玉不是谁拿了都有用的,它是认主的。”太后又看了一眼君宴。
“母妃并未与本王说过这个。”君宴摇了摇头。
“她自然没有必要与你说这些,毕竟这暖玉认主的其中一个方式便靠血脉识人。只要这暖玉是传给你们这一族的血脉就不会出错。”
“而你外祖父母,只有你母亲一个女儿,其余的那些都是妾室所出,包括那个于游。想必你外祖父早就接触过那块暖玉,但发现它在他们手中就是一块死玉,所以才被迫还给你母妃,然后开始布这个局。”
太后冷笑一声,神色别提有多讽刺。
“你是怎么……”楚清夏神色怪异地看着太后。
“你是想问,哀家是怎么知道的吗?很简单,因为哀家也当年存了要将暖玉霸为己有的心思。”太后歪着身子,语气有些晦冷。
气氛一下子安静下来。
明静嬷嬷将自己的脑袋给埋得很低,太后怎么什么秘密都说出来了,万一招摄政王的恨呢?
神色恹恹的,太后语气也低了下去:“哀家当年寻思着,若是这暖玉给了哀家,岂不是锦上添花?只可惜啊,那暖玉在哀家的手里,也不过是一块死玉。所以那个时候,哀家便明白了,暖玉只有在柔妃手里才有用。”
“死玉,是何反应?”
突然,安静了许久的君宴突然问了这么一个问题。
“只有柔妃碰到它的时候, 它才有温度,其他人碰它,光泽暗沉,冷冰冰的,时间久了,冷得刺骨。”
听完太后的回答之后,楚清夏与君宴对视了一眼,两人眼里都有暗色。
楚清夏抿着红唇,感受着胸口上方的暖意,那是暖玉的温度……
暖玉在她这里,似乎不是死玉。
她该不会和柔妃一族有血脉关系吧?
太后没有察觉到他们神色的异样,她继续喃喃自语:“哀家谋算快一辈子了,结果什么都没讨到。这深宫啊,就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今日所言,不过是哀家的猜测罢了。很多关于暖玉的东西,你母妃并未说太多。”
“不过,她在临死之前,倒是托人给了哀家一封信。”
“她说将来若有一日,你与皇室决裂,便将这东西交给你。哀家当年其实有想将它烧了的想法的。毕竟,你无意皇位,柔妃也死了,你们什么都不能给哀家带来,那哀家为何还要帮你们?”
“没想到,兜兜转转,哀家还是得帮你们啊……”
“好了,哀家乏了,你们拿了信就走吧。待在这里太久,皇帝又该起疑心了。”
见君宴紧紧抓着信,她还补充道:“信哀家早就替你看完了,是关于如何找到那批宝藏和召唤私兵的,哀家是知道你手里有暖玉,所以今日才与你说这些。”
“当年你不知道真相,也不想争皇位,哀家才懒得告诉你所谓的真相。不过现在,你终于有野心了,哀家倍感欣慰,所以便将东西拿出来。”
“你外祖父在这个节骨眼上入京,只怕是他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这大炎啊,要彻底乱了。”
“走吧走吧,都赶紧走吧……”
太后摆了摆手,一副疲惫到极致的样子。
君宴牵着楚清夏的手离开,在走到门口那边,他们回头。
只见太后闭着眼睛,靠在椅子上,似抽干了力气一般。
“走吧。”楚清夏轻轻唤了君宴一声。
回到马车上,君宴打开了那封泛旧的信。
的确是母妃的字迹!
看完了之后,他的眼睛已经红了。
“原来,母妃临死前替我谋划了那么多。”他哽咽道。
“清夏,我一定要给母妃报仇。”
“好,我陪你。”
楚清夏靠过去,抱住了他,在他耳边坚定地说道。
“既然这暖玉是母妃留给我们的,那我们就该发挥它的作用。仇人都集聚一堂了,那现在便是我们将他们一网打尽的好时机。”
她还从扯下了暖玉,放在了君宴的手掌心里。
看着那块暖玉,她继续说:“方才我竟心里惶恐不已,以为我真与你是有血缘关系,所以暖玉才对我起作用。但我细细回想,上一世我为何不留着它?”
“上一世,我也一样畏寒,可这暖玉却给不了我半点温暖。所以君宴,一切的转变,都因我重活了一世。也许我能重生,为自己、你和久安求得生机, 不仅仅是国师的功劳。”
君宴猛地抬头,那深邃泛红的眸子紧紧盯着她。
“你是说……”
“君宴,也许是母妃和国师,将我和以安送回到你身边。”楚清夏声音微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