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山。
三圣母的三个徒弟急急忙忙跑到监牢旁,慌慌张张放出灵力幻化影像,显出“沉香莲灯止殇”的精彩画面,杨婵看着画面里英武少年人的坚毅面庞,不禁泪如涌泉。
“师父,看看看看!咱家沉香一鸣惊人,三界瞩目!”名叫红红的徒弟说道,“师父,你看呀,沉香长大了!成才了!成了一个英俊少年人!师父,沉香没有辜负你的期待,他成了一个正直的人!呜呜呜……太好了!太好了!沉香太给师父你争气了,呜呜呜……”
久时未闻儿子的消息,突然得知儿子阻止两国交战的壮举,避免了生灵涂炭,杨婵万分开心,也万分伤心,“儿呀,儿呀,我的儿呀,你果然没有让母亲失望,果然像你舅舅一样,成了一个好人!只可惜母亲未能参与你的成长,对不起你呀,呜呜呜……也不知夫君费了多少心血培养你,我这个做妻子的人太不称职了,对不起夫君呀,呜呜呜……”
“师父,这不怪你。”名唤朵朵的徒弟劝慰道,“都是杨戬的错!要不是他,师父你当然能陪沉香一块成长。”
名唤花花的徒弟说道:“是呀是呀,不关师父的事,都是杨戬的错!师父,你放心,有霹雳大仙教导,沉香一定能快速提升实力。听说那个霹雳大仙很厉害,是一个叫远古截天魔神的神秘族群后裔,我虽然没听说过‘远古截天魔神’是什么种族,但看名字就知道一定特别厉害,一定能教好沉香。”
三个徒弟叽叽喳喳劝慰师父,希望师父能够开心一点,但话还没说多少,突然一旁传来脚步声,杨婵师徒扭头观瞧,见是二郎神。红红花花朵朵脸色一变,脸上显出愤恨表情,要不是打不过二郎神,她们三个肯定立刻动手。不过三圣母却没什么太大反应,只是摆摆手,示意徒弟退下,之后看着步伐越来越慢、最后停滞不前的杨戬,开口请他过来。
“二哥,你来了。”杨婵说,“没想到你能来看我。”
“我……”杨戬素来讲话干脆,然而今天却期期艾艾,磕磕巴巴,“我……你……妹妹,你怎么样?还好吗?”
“我很好。”杨婵说,“二哥,谢谢你来看我。”
“嗯。”来到监牢旁,杨戬举目凝视脸上还带着泪痕的杨婵,叹道,“我今天给你带了一个好消息,但好像你已经知道了。”心有亏欠的二郎神一直无颜面对三圣母,总是凑不齐足够的勇气、找不到充分的理由来,唯有今天的这个好消息让他觉得可以。
“谢谢二哥来看我,”杨婵勉强笑了笑,“也谢谢二哥关注沉香。”
“……”杨戬没有立刻回话,陷入了长久沉默。直到好一会儿后,二郎神突然低声发问:“妹,你怨哥吗?”
“不怨,”杨婵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一点不怨。我知道二哥爱护我,所以才这么对我。二哥,我也知道,你一定很愧疚,但还请别那么想,妹妹现在的处境与你无关。”
“……”杨戬又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又开口,“我以为你会恨我。”
“不会,我当然不会,我怎么会恨二哥?之前也许有一点,也许怨二哥操纵我的生活,怨二哥你不许我和丈夫、孩子在一块,怨天条泯灭人性,可现在,当我听完玉鼎师父仔细讲述三界的变化,听子牙师叔讲述众生对二哥无缘无故的负面评价和怨声,听太白大仙讲述二哥你的执着、努力和坚持,听月老大仙讲述二哥你的忍辱负重,我才知道自己是何等幼稚,何等自私!我不恨二哥,恨自己,是我害得二哥你身败名裂!呜呜呜……”杨婵泪水难以抑制,扑簌簌往下流,望着憔悴的杨戬,她哭道,“二哥,你还记得母亲的话吗?”
“母亲的话?”杨戬摇摇头表示不解,“哪哪一句?”
杨婵说:“母亲曾认真地对我们说:‘你们的舅舅是天地间最爱护娘亲的人,你们一定不要恨他。’我以前其实并不能理解母亲的意思,但现在,我真的能深切体会母亲和舅舅的亲情。二哥,我不恨你,正如母亲从没有恨舅舅一样。我从不怨恨哥哥,从不,呜呜呜……”
闻听妹妹肺腑之言,二郎神哭了,往事一幕幕浮现在脑海,眼睛瞬间变得模糊,滚滚热泪从眼眶流淌而出,顺着脸颊狠狠摔在地上。以坚忍坚强闻名于世的杨戬坐在地上痛苦抽泣,威武的身体蜷缩成一团,一抖一抖的样子就好像一个没出息的懦夫,“我对不起母亲!我没能照顾好你!我对不起母亲,对不起你呀,呜呜呜……”
三圣母很是心疼自己的哥哥,“二哥,我说了,你别愧疚,不怨你,真的不怨你……妹妹已经慢慢明白你的心意。哥,你没有对不起母亲,你照顾我照顾得很好,是我咎由自取才落到今天……二哥,你别哭,别哭,你是二郎神呀,你怎么能哭呢,你要坚强,众生还等着你保护呢,你不能哭呀,呜呜呜……”
兄妹二人隔着监牢抱头痛哭,悲伤的情绪迷茫在这一片小小的天地间,他们都不怨恨对方,都爱护着亲人,却偏偏要做出伤害亲人的事情,这很无奈,也很让人伤感。
不知哭了多久,杨戬的眼泪逐渐停歇,坐在地上再次陷入沉默,最后操着沙哑的嗓音问道:“妹妹,你为什么就不能接受二哥的安排,忘记刘彦昌和刘沉香呢?难道为了他们,你就要离开哥哥?哥哥不想让你轮回转世,真的不想!”
杨婵擦干泪水,没有直接回答杨戬的问题,而是反问道:“哥哥,你为什么不能接受妹妹的选择,褪去仙胎,与刘彦昌渡过百年人生?你想让我忘记丈夫和儿子,那你又为何不能忘记妹妹呢?你不想失去妹妹,难道妹妹我就愿意失去丈夫和儿子吗?”
“……”一句反问,杨戬哑口无言。杨婵说得太有道理了,杨戬因为爱护妹妹,所以希望妹妹忍痛忘记亲人,那杨婵凭什么不能因为爱护家人,请求哥哥忍痛忘记自己?说到底,杨婵深爱着家人,杨戬也深爱着家人,二人的冲突从来不是相反的矛盾,而是比拼谁更爱护谁。
二郎神再次无言,三圣母倒是有许多话要对二哥说:“哥,我知道你爱护我,但还请尊重我的选择,我……”
“闭嘴!”突然,杨戬的气态剧烈变化,从之前的哀伤猛然变得愤怒和决然。二郎神站起身来,仔细看着牢狱中的妹妹,眼神十分严厉,“不要再说了!杨婵,我告诉你,不管你怎么想,反正我不许你褪去仙胎!就算是强制清魂,强制抹杀你的记忆,我也在所不惜!忘记刘彦昌和刘沉香这件事,定了!定了!!!”言罢,二郎神拂袖而走,纵身直奔天界。
“哥!你不能这样!不能呀!”杨婵大惊,高喊道,“二哥,你不能这么对我!不能这么残忍!我不想忘记夫君和儿子!不想!绝对不想……”
三圣母没能唤回二郎神,今天的对话让杨戬忽然反应过来,清楚了自己要做什么,他决定不再犹豫,一定要尽全力完成此次案件,强行抹掉杨婵关于刘彦昌、刘沉香的记忆。
“母亲,我答应过你要照顾好妹妹,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妹妹绝对不会有事!绝对不会!绝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