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千说,如果不欢而散可以预见,那不如不辞而别。
韦陀觉醒当晚就回灵山了。走之前,秋千问韦陀爱不爱花月,韦陀说不爱,秋千问“一点丁点都没有吗?”韦陀摇摇头,说一丁点都没有。鸟人说,看来即便韦陀没有经历轮回,但已经忘记过去,只有慈悲众生的心意,对花月没有半分爱意。
不过韦陀说他认识花月,知道她多年来一直在给自己添油烧香,也知道她爱“自己”,韦陀很受感动,可惜仅此而已。
秋千问韦陀能不能假装爱花月,不求见她一面,留一句暖心话就行——假的也行。可韦陀说不行,他说出家人不打诳语,他说虚假的期待磨砺人心,他说花月该结束这段爱情了。
秋千很生气,要砍韦陀,还好鸟人拉住她。鸟人认为韦陀说得对,花月不该继续沉沦在这段感情中,不该活在虚假的希望里。鸟人其实有很多话,但没能说出来,因为秋千生气了,没砍韦陀,砍了鸟人,还扇了他几巴掌,踹了几脚,咬了几口,顺便搜身抢钱——鸟人认为秋千就是为抢钱,前面都是假动作,秋千狡辩说才不是呢。
然后韦陀就走了,走得干脆利索,没有半点留恋。韦陀最后时说,他不爱花月,但把花月当作最好的朋友,感谢她多年来的陪伴。
可惜,花月不想只做朋友。
韦陀走的时候,花月很清醒,坐在山崖边上,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看着韦陀消失在天边。秋千以为花月会哭,会哭得歇斯底里,会哭得痛不欲生,但没有,花月就那么平静地看着韦陀离开,一点泪也没有,一点表情也没有。不过秋千发现,当韦陀彻底没了踪迹,花月的眼神有一些变化——她的眼睛,失去了最后的一点光彩。
不同于花月,白牡丹很气愤,大骂韦陀是个负心汉,恨不得提剑杀了韦陀。秋千理所当然拉着白牡丹,但也就做做样子——秋千不认为韦陀是负心汉,但确实为花月感觉不值,所以也很生气。
白牡丹年轻,意气盛,要带花月去灵山找说法,秋千这下子不能再做样子,尽力阻止她,但没成功,白牡丹一把抓住花月的衣角,然后……
花月哭了,终究还是没忍住,哭了,她扑进白牡丹怀里大声哭泣,泪水很快浸透白牡丹衣衫——想来也浸透了她自己的心。
白牡丹也哭了,她不敢再动,僵在那里,稳稳抱着花月,哪怕泪水顺脸颊滑落,不敢去擦——也没必要去擦——也根本擦不完——花月的泪,同样浸透白牡丹心。
秋千没哭,但鼻子很酸,紧绷身体坐在地上,眉头皱起,双手握紧,好像在生气。秋千不知道为什么生气,也不知道因为谁生气,可确实很气,所以她恶狠狠掐住鸟人的胳膊,不停地摇,不停地晃——花月的泪,也在秋千的眼睛里。
鸟人也没哭,但同样很难过,他早就猜到花月和韦陀不会有结果,也早就猜到会是这个结果,也早猜到秋千会生气。
鸟人说,不辞而别并不影响不欢而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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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此,一个注定是悲剧的悲剧画上了句号,韦陀重归灵山宝刹,花月则沉寂在灵隐寺后山。白牡丹和花蔓担心花月还会自我泯灭,但鸟人和秋千却认为不会。
“她已经‘死了’,又怎么会再去死。”
看着花月,有种有说不出的难受压在心里,鸟人和秋千不敢多待,只能狼狈躲走,跑去杭州城的街市,找到上次没有跟着回女儿国的赤焰兽,狠狠蹭了一顿饭。吃饭的时候,聊起花月和韦陀的事,赤焰兽唏嘘不已,暗暗感慨“无缘不孽”。
薛地的摊子仍旧开在赤焰兽边上,看到鸟人和秋千在吃饭,他稍稍有些犹豫,似乎害怕什么,不敢靠近,但最后还是决定近前打招呼。乌鸦和小狐狸瞧薛地过来,脸色又红了,赶忙站起身行礼,很罕见地显示出乖巧的一面。鸟人父女再次郑重其事地向薛地表达歉意,并邀请他去女儿国游览。
“女儿国?”薛地点点头,“听说是妖族圣地,如果有机会的话,可以去看看。”
坐在一块闲聊,薛地“不经意间”询问敖贝这些日子怎么样,血灵法术练得如何,鸟人和秋千没什么隐瞒,言说敖贝很认真练功,没有一点偷懒,他们还说等到女儿国,请薛地继续教授敖贝法术。然后,因为提及血炼之术,乌鸦和小狐狸为补偿薛地,想带他去阿修罗界,见识见识血海。
“本来呢,是拜托梦婆姑去弄点血海修罗山的‘山水’,但紫霄宫把梦婆姑请走了,只能由孟轮老弟帮忙。”秋千说,“阿修罗界其实蛮危险的,无时无刻都有阿修罗族和血魔诞生,那种疯子修为忽高忽低,以前有血老头压制,它们最多超不过金仙,但现在嘛,不好说。为了安全起见,我们得在场保护孟轮老弟。”
鸟人说:“薛地老先生,你放心,我们能保护好你,保证那些阿修罗族和血魔伤害不到你。”
“这……”薛地稍稍有些犹豫,但倒不是怕遭到伤害,而是考虑去了之后还要不要离开,“也好,去看看吧。阿修罗界乃血灵法术之源,我身为血妖,能有机会领略血界的异色万象,岂能错过!血海之息想来对我颇有裨益!”其实血海之息对他这种层次的人用处不大,装着很期待而已。
“呵呵呵……薛老先生这话说得对,血界的异色万象也是蛮有意思的!值得一看!”秋千笑道,“世人常说阿修罗界都是凶魔,但在我看来,那里只是规则不同于其他地方的异种世界。以我等其他世界生灵的目光瞧,无端杀戮是罪,但阿修罗族和血魔天生以吞噬杀戮为生,就好像野兽的弱肉强食般理所当然,乃自然之理,原始规则,我们视它们为不通智慧的凶魔,多多少少有些以己度人。我愿意以‘欣赏’的目光看待血界!”
“哦~”薛地颇为惊讶,“这么说来,玉小姐理解血界生灵的心思?”
“不理解。”秋千说,“血界凶灵以残杀度日是一种现实,我等其他世界生灵不理解它们也是一种现实——我的‘理解’是指明白它们的生存逻辑,而不是说我认可它们的行为。”
“哦~”薛地稍稍有些高兴的心情立马泄气,“也对,人和人尚且不能理解彼此,何况是不同种族。”
鸟人笑道:“没错,不理解才是常态,呵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