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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林偏僻,人烟少见,得道通灵的老黄鼠狼平日很孤单,周身皆是心智懵懂野兽,四境多有虎豹豺妖,它连个说说话聊聊天的对象都没有。前些日子倒是碰到三个姐妹,黄鼠狼欣喜,想着和她们多多交流,结果……结果惨着呢,那个最小的人族孩子嘴又碎又杂,愣是把黄鼠狼烦得吐白沫子,哪还有心思多言,赶忙给问路的三姐妹指路、送走。今天遇到的年轻人不错,不卑不亢,不急不躁,能平静地与黄鼠狼对话,它自然抓住机会多多讲几句。

“我的人话说得不错吧?”黄鼠狼问道,“别看我很少见到人族,也没去过人族聚集区,人话都是从其他妖怪鬼魂那里散碎地学来,但我觉得还可以。”前几天遇到的三姐妹让它的人话水平提升很多,那绿衣服小孩叨叨叨叨没完没了地说,黄鼠狼的词汇量暴涨,但亦是因此脑筋乱转,口吐白沫。

“嗯,是不错。”韩湘子对妖怪也很好奇,张口询问一些问题,“妖怪都说人话吗?”

“大多数说。”黄鼠狼道,“自从三皇五帝开启人族兴盛的大幕,人族便是凡间之主,人话自然也就是凡间妖怪们……不对,好像不止凡间妖怪们,冥界的鬼差判官也是讲人话。天界嘛……我没见过天神,但应该是。几百年前,我们这有个山魈妖怪花钱在地府买了个山神职位,期间曾经去土神府某个凡间仙殿进修,有幸见过土行孙大神一面,据他说土行孙和其他天神都是用人话交流。我的人话大多都是那个山魈老妖怪教的,可惜它前几年没抗住进阶雷劫,挨了雷劈,身死魂灭——白瞎个好妖怪。”

韩湘子不解,“雷劈?是做了坏事吗?”

“不是,它是因进阶雷劫而死。”黄鼠狼解释道,“据说雷电有三种,分别是天道掌控的定数雷劫、天庭雷部得紫霄宫授权掌控的惩戒雷劫和大道掌握的进阶雷劫。定数雷劫比较奥妙,按照某些复杂规律,间隔一定时间出现,威力与遭劫之人的修为有关,修为越高越强,好像还和功德和罪孽有点关系。我挨过定数雷劫,咣地一下就把我炸晕了,但除了耳朵聋了半下午,没问题。天庭九天应元府的惩戒雷劫就无需多讲了,正常情况依照遭劫之人的功德罪恶落下,但也有时候随雷神心意,是轻是重要看神仙们的拿捏。至于进阶雷劫嘛,往往是修炼生灵进阶时出现,雷电内既有恐怖的破坏之力,也有蓬勃的生机之力,如果渡劫不成功,轻者受伤,重者魂飞魄散,如果渡劫成功,修为便会大涨,体魄和元神得到淬炼,仙途进入新的台阶,好处多多。”

“有趣有趣。”韩湘子从没有听说过这等奇幻说法,越发好奇,“修炼的妖怪还有其他有意思的事情吗?哎呀,真想多多遇到一些妖怪。”

“有意思?多遇妖怪?”黄鼠狼皱着眉头瞄了韩湘子一眼,苦口婆心地劝说道,“年轻人,你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竟然说妖怪有意思,怕不是以前没见到过妖魔,只碰到老人家我一个好精怪,方才觉得有意思。你们人族应该有不少关于妖怪吃人害人的故事吧,那些故事也许不全是真的,但大部分没错。尤其是自行通灵得智的妖怪,没人教导规则,没人指正行为,身负法术灵力,却仍旧没有完全脱离野兽之心,结果往往是按照本心本愿生活,有仇报仇,有怨报怨,滥杀无辜,疯狂残暴。我记得前几年,临近一个山林有只老鼠成精,导致方圆几百里的肉食野兽遭灾,几乎灭绝了各种鹰蛇猞猁,后来杀红眼的它连素食野兽都不放过。明明是胆小的老鼠成精,却变得比虎豹豺狼还恶,天天吃生肉,喝鲜血,凶着呢。”这也是黄鼠狼之前为何说妖怪修为越高,矛盾越复杂越深重的原因。

“哦?这般残暴?”韩湘子说道,“那么这么说来我是蛮幸运的,之前遇到的四个妖怪都极好,黄鼠狼先生你也极好。”

“你遇到过妖怪?”黄鼠狼问,“啥妖怪?没伤害你?”

“乌鸦、狐狸、金猴和肥猪。”韩湘子说道,“没伤害我,但据说我的朋友吕洞宾常常被乌鸦精和狐狸精误伤,呵呵呵……”纯阳子每次练剑、挨打之后给韩湘子写信,不免提及乌鸦和小狐狸,其描述场景总能惹得韩湘子发笑。

“没伤到你算运气,你切莫觉得妖怪好相与,还是躲远点好。”黄鼠狼说道,“特别是狐狸精,我黄鼠狼一族即便与它族有亲戚,却也难偏袒它族。狐狸容易成精,但道德败坏,品行恶劣,狡猾卑鄙,城府深沉。好在狐狸成精后常常缠着人族,瞧不起其他野兽,很少干出灭绝兽灵的事,还算可以吧。哦,对了,看你的样子,是书生吧?你小心点,狐狸精最爱纠缠你这等人,小心它们吸收你的阳气——男狐狸和女狐狸都得小心。”

“会吗?”韩湘子不太认可,“我认识的那只狐狸精没有半点狡诈之心,反而有点傻,有点笨,最多偷鸡偷鸭,被凡狗追得满街跑,要不就是和乌鸦打打闹闹,欢欢笑笑——特别有意思。”

“是吗?”黄鼠狼表示不信,至少它遇到的狐狸精都特傲、特坏、特有心计,“总之你躲远点妖怪,别大意。”

“好好好,多谢提醒。”

萍水相逢的黄鼠狼和人类相谈甚欢,但韩湘子还要去京师参加科举,没法长久驻留,只得与黄鼠狼告别。黄鼠狼也没有过多挽留韩湘子,它深知人族不适应深山老林的环境,弄不好死在这里就麻烦了。临行时分,黄鼠狼搜肠刮肚,把它知道的所有好词送给韩湘子,祝愿他考取功名,成为状元,并特意把珍藏多年的果酒赠送。

“多谢先生的佳酿,”韩湘子把水壶灌上六成酒,之后拱手与黄鼠狼分开,“在下以前便无心考取状元,今次闻听先生之言,更没了入仕做官的念头。相比进入朝堂,为了天下百姓操劳,我更希望有机会让整个凡间更加有秩序,更加安全。先生,若是有朝一日我遇到您口中的‘八仙’,定要告知他们莫要只顾人族,还需爱护所有生活在凡间的生灵。”

“好吧。”黄鼠狼并不觉得韩湘子能见到传说中的“八仙”,“你有这个心就好。再见。”

“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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