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知瞬间不知道该做点什么,她现在弯着腰躲着人的样子,狼狈而又滑稽。
“靳小姐。”蒋宴朝南方颔首,“北城前两天还说你身体恢复的不错,现在看起来,气色却是很好。”
蒋宴的专业是中医,看人都是看气色的。南方一听心底很高兴,她还是很信任蒋宴的,毕竟曾经蒋宴辞职之前在中医院也是赫赫有名的,想要挂上他的一个号简直难上加难。
“真的吗?”她伸手捂了一下脸庞,“蒋公子,我能不能请教你一个比较私人的问题?”
南方略微有些神神秘秘地开口,此时已经完全顾不上意知了撄。
“你说。”蒋宴虽然是在跟南方说话,但是此时的目光已经落在了弯着腰的那个女人身上。
其实他早就已经看见她了,也并没有要过来跟她打招呼的意思,但是谁知道她在看到他之后,瞬间像是做贼一样弯下了腰钻到了底下偿。
“我的子宫之前受到过挫伤,西医说怀孕的几率很低,你说我能不能通过中医保养挽救一下?那个……我还想生个孩子。”
南方低声开口,眼底带着期待。
蒋宴将目光从意知的身上挪了回来,这个女人已经装作在系鞋带了……
“靳小姐明天可以到我家来一趟,我给你开个方子调理一段时间试试看。”蒋宴淡然开口,说不上是胸有成竹,但是也是很自信的。
南方特别相信蒋宴,毕竟他当年的号子那么俏。连连点头:“好啊,我明天让意知陪我去,可以吗?”
南方知道意知喜欢蒋宴,就趁着这个时候故意给他们制造机会。
但是南方不知道的是,此时的意知并不想要任何接近蒋宴的机会……
“意知。”南方的脚在下面踢了踢,意知这才“恋恋不舍”地从桌子下面钻了出来,头发也被桌子给弄乱了。
“怎么了?”意知的演技还不错,好像如梦初醒的样子,“我系鞋带呢。”
就在这个时候,从她上方传来蒋宴不咸不淡的嘲讽声:“系鞋带要系五六分钟,看来你都退化到幼儿园水平了。”
蒋宴的声音永远都是这样不温不火的,不了解他的人根本猜不透这个人在想点什么。
但是意知却是一下子就听出来了他的嘲讽。
她掸了掸手上的灰尘,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水:“我的鞋带比较难系,我的手也比较笨。”
“意知。”南方皱眉,“蒋公子,你也来吃饭吗?我跟意知今天约了一起出来吃饭的。”
南方连忙帮意知岔开话题,意知今天是怎么了?好像吃了黄莲一样,说话都是苦的。
“恩,陪客户。”蒋宴很简单明了,“你们先吃,我先走了。”
从刚才意知回应他到现在,他就没有再去看意知一眼。这样的态度让意知特别不快。
他转身离开,意知顺着蒋宴走过去的方向看到了几个客户,他没有撒谎。
“喂。”南方伸手拍了一下意知的手臂,忍不住开口,“你干嘛躲着蒋宴?刚才我在给你们制造机会呢。”
“不用制造机会了,我跟他之间不会有什么了。”意知拿起水杯,喝了一口,脸色倦怠。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南方总觉得意知这段时间意志消沉,好像从巴黎回来之后见她就有点不对劲。
意知撇了撇嘴巴:“霍瞳今天来S大找我了,说如果我再追着蒋宴不放,她就能够立刻让我失去这份工作,在A市待不下去。你知道的,我一个人无依无靠的,工作算是我唯一的依靠了。”
南方闻言之后手中的叉子立刻被重重放下,发出很重的声音。
她拧紧了眉心开口:“这算什么?仗势欺人吗?!我靳南方从小到大最看不得的就是狗眼看人低的人,尤其是女人。”
南方是骄纵的大小姐,虽然她的骄纵性子从小敛地很好,那只是因为她一直以来不爱说话而已,但是现在她的抑郁症因为宁泽的缘故好了大半,骨子里面的那股倔强又起来了。
意知忍不住笑了:“南方,你现在就像是为人打抱不平的女侠。”
“你都叫我女侠了,那我看来是真的得打包不平了。”南方酣畅地喝了一口水,“意知你别怕,B市霍家而已,谁说你没有靠山的?我就是你的靠山,你要是有什么事情我绝对不会放过霍瞳的,尔曼肯定也不会!”
“好了好了,越说你越像地痞无赖了。”意知笑了,觉得这样的南方真可爱,扔掉了以前的阴郁,变得更加生动了。
南方伸手抓住了意知的手背:“说真的,要是霍瞳背地里对你做了什么事情你一定不要害怕,也不能一个人憋着,你告诉我我会帮你解决的。”
“好,要是出了什么事情,我一定告诉你。”意知觉得自己有这样的朋友真的挺幸运的。
像蒋宴这样跟她认识了十几年,要是她真的出了什么事情,蒋宴肯定是不会理会她的……
这个时候南方的手机响了,意知看到了“宁泽”两个字眼的时候就知道,宁疯子要找老婆回家了。
“喂,我刚刚跟意知吃完饭。你来接我吗?没事我自己回去好了,可是意知……”
南方有些为难地看了一眼意知,意知瞬间明白了,宁泽大概是想见老婆一分钟都等不了了。
刚才南方说了,宁泽是今天的航班从巴黎飞过来,大概是想她了。
意知很识趣地开口:“你先回去好了,我在这附近再转转再回家。”
“那好吧,你来维多利亚酒店门口接我。”南方一副恋爱小女人的样子,满心欢喜地开口。
等她收了线跟意知道别了之后就匆匆拎着包离开了,剩下意知一个人坐在那里,她打算再继续吃点甜品。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之后意知才起身准备离开。她一个人租房子住在外面,平日里也没有一个说话的人,房间又太小给人压抑的感觉,所以能呆在外面她就尽量呆在外面。
她拎起包准备去乘电梯下楼,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她也没有抬头就走了进去,心底在盘算着明天课程的教案。
明天她的课程内容是打算去比赛的,她还是不想停步在讲师这个阶段,想更上一层楼,成为S大的教授。
她心底正在想着怎么讲课呢,耳边忽然凑过来了一个人,她下意识地想要躲开,以为自己遇到了神经病。
但是下一秒耳边却传来了一个声音:“这个小美人好像很眼熟。”
声音醇厚当中又带着一点轻佻,明明是很稳重的声线,但是听起来却很撩人。
她连忙后退了一步,脊背一下子撞上了身后一个保镖穿着的男人的身体,吓得她愣在了原地,一抬头忽然对上了一张较为熟悉的脸庞。
意知的记性一向很好,所以记得这张脸。是巴黎生日宴会上面,那个叫做秦先生的男人。
但是她觉得自己还是不要直接表现得认识他一般比较好,毕竟她听尹东提起过,这个秦先生是高高在上的人物,免得让他觉得她跟他套近乎一样。
人高高在上久了,心思就会免得很敏锐,就会觉得所有人都是处心积虑的。
她太了解不过了,比如:蒋宴。
“抱歉。”她低下了头,这个时候电梯门被打开了,电梯降落在了一楼,她走了出去以为没事了的时候,下一秒忽然一双大长腿直接就走到了她的身旁。
她走得快一点,他也走得快一点。
“你也觉得我眼熟?”秦先生很高,足足比意知高了快两个头。
意知想要装作不知道的样子,凛着一张脸:“我不认识你。”
“你不认识我走这么快干什么?”秦先生这个人还真的是跟牛皮糖一样,怎么扯都扯不掉。
意知快步走着,希望尽快甩掉秦先生。
但是秦先生却是直接走到了意知前面,站定在了原地,俯视她的时候嘴角扯了扯,笑意盎然:“我记起你来了,巴黎的时候,蒋宴身边的那个女人。”
意知倒吸了一口凉气,真的是觉得眼前这个秦先生很烦人。
秦先生挡住了她的去路,让她没有办法再继续往前走了,因此只能够停下了脚步。
她直直地看着他,嘴巴却是紧闭着不想说话。
秦先生的五官轮廓很好看,是很张扬的长相,意知一眼就觉得,这个男人肯定很花心。
“没想到这么巧,在A市又见面了。怎么,是来找蒋宴的?可是我怎么听说蒋宴的婚期提前了?你这样去找他,名声不大好吧?”秦先生上下打量着意知,目光已经停留在了意知的身前。
意知下意识地稍微别过了身子,不让他再继续看了。
这样如狼一般的目光,她很不喜欢。
“秦先生很空吗?怎么这么喜欢管别人的事情?”意知终于忍不住了,直接扔了一句话出来,也不怕得罪他了。
“我来A市度假,的确挺闲的。”秦先生笑意很浓,眼底还在探寻着意知。
意知忽然想起来之前秦先生在巴黎的时候就跟蒋宴说过,过段时间会来A市度假……
她怎么又撞上这个没礼貌的男人了?
“是吗?我还挺忙的。”意知笑了一下,“秦先生麻烦让一下,我要回家了。”
“不找蒋宴了?”
“我不是来找他的。”
“哦?”秦先生听完之后似乎对她更有兴趣了,“我能不能请你喝一杯咖啡?”
“大晚上的喝咖啡我怕我睡不着。”意知很不喜欢这个秦先生,觉得他有点多,也很麻烦,一点都不干脆利落。
他眼底的企图其实已经写得一清二楚了,但是就是在跟她绕弯子。
“没事,那明天。这是我的名片。”秦先生从外套里面拿出了一张烫金名片递给了意知,这张名片看得出来非常金贵,应该不是随便拿出来送人的那种。
意知看着这张名片,眉心蹙了一下,还买来得及拒绝的时候秦先生已经直接将名片放到了她的手中,动作非常快。
秦先生直接走向了酒店的门口,身后紧跟着的两个保镖也紧随而上。
意知低头看了一眼这张烫金名片上面的字,上面用隶属写着三个字:秦思明。
其余,再无其他多余字眼。
*
意知走出了酒店,正准备去打车回家的时候,忽然看到了门口一个熟悉的身影。
“蒋林川?”意知脱口而出,上次这个小少年拿着橘子砸伤了她的额头,导致她现在额头上面还包着纱布,昨天去蒋家老宅吃饭的时候爷爷问起来她都是支支吾吾的不知道怎么回答,总不能说,是自己去做讲座的时候被一个初中生用橘子砸了头吧……说出去都丢人。
蒋林川在见到意知的时候慌了一下,但是很快眼神里面就又露出了那种恨死意知的表情。
“你在等你哥吗?他刚进去吃饭不超过四十分钟,应该没那么快出来。”意知倒是对眼前这个小男生讨厌不起来,毕竟长得好看。
人都是看脸的,对于长得好看的小孩子肯定是不忍心责罚的,哪怕这个小孩子已经十四岁了。
“不用你管。”蒋林川看上去好像有点着急,脸色也是很紧张的,意知觉得他估计是出了什么事情了。
“你怎么了?是找蒋宴有急事吗?”意知觉得自己特别多管闲事,但是她觉得自己不能坐视不管,当年她离开J市来到A市的时候也大概就是蒋林川这个年纪,一个人在A市无依无靠的。
她记得之前在学校讲座的时候,蒋林川说过他父母去世了,那跟她当初的处境也差不多……感同身受这四个字,永远都是人的软肋。
“我……算了。”蒋林川一脸焦急,正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意知拦住了他。
“你哥应该在忙着陪客户,估计是没有时间见你的。你要是有什么急事你跟我说,看看我能不能帮到你。”蒋林川上下看了意知一眼,一脸的不可置信,他是不敢相信意知竟然会“以德报怨”。
“你别忘了,你头上的伤疤是我砸的。”蒋林川挑衅一般的口吻,说实话这小子说话特别欠揍。
意知摸了摸额头上面的纱布,一脸无所谓:“不会留疤的,现在可以说了吧?”
“那个……我需要一笔钱。”
“多少?”
“八千。”
“你要拿来做什么?”意知觉得一个初中生要那么多钱肯定是有点问题,所以想要问清楚。
“你管这么多干什么?你又不是我的谁!”蒋林川对意知那种恶意的态度又表现出来了。一张俊脸上面写满了不耐烦。
意知倒吸了一口凉气,她心底想着反正蒋宴也不在,她就给这个小子一个下马威偏偏他好了。
“我是你嫂子,怎么就不能管你了?”她也是逞口舌之快,心底想着,虽然不是嫂子,当初也差点成了嫂子了,一样的一样的。
她在心底这么安慰自己,嘴巴上也觉得过瘾地很。
但是下一秒,蒋林川的目光忽然在她身后飘了一下,接着又落在了她的身上,饶有意味地扯了一下嘴角。
“嫂子?我哥有未婚妻,我怎么记得是叫霍瞳?还是你更名改姓了?”
“唔……我是你哥以前的未婚妻!”她知道自己肯定要被蒋林川戳穿,刚才也只是为了过过瘾而已,所以现在老老实实招了。
蒋林川冷笑了一下,朝着意知身后开口:“哥,这个女人在外面随便冒充是你的未婚妻,你不管管?”
哥?!
意知听到这个字的时候瞬间怔住了,回过头去一眼,一眼就看到了蒋宴站在她的身后,不动声色。
她瞪大了眼睛,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眼。
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在她身后的?她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
“蒋……蒋宴。”意知说话有些磕磕绊绊了,因为觉得尴尬至极。他不会把她刚才说的话全部都听进去了吧?
太……丢人了。
但是蒋宴似乎对她并没有什么兴趣,直接看向了蒋林川:“找我什么事?”
“我需要八千块钱。你放心,我一定还你。”
蒋宴闻言,直接从西装里面拿出了昂贵精致的钱夹,从钱夹里面拿出了一张卡递给蒋林川:“这张信用卡的额度是一万。”
意知淡淡看着这哥俩的举动,脸色平静,看来蒋宴对蒋林川的教育还是相当不错的,没有给他大手大脚花钱的机会,这个年龄段的男孩子是不能太挥霍的,否则的话会养成坏习惯。
意知仔细地看着蒋宴,忽然觉得眼前这个男人对孩子似乎也是有细心的一面的。
唔……如果他有了自己的孩子,会是怎么样子的?
意知想的时候有点出神了,以至于回过神来的时候蒋宴已经看向了她。
“你的额头需要换药了。”蒋宴的声音醇厚,他的身上有浓郁的酒味,应该是刚才陪客户的时候喝了不少酒。
意知伸手摸了一下额头,这才反应过来医生的确是叮嘱过说今天应该要去换药的。
今天一天她在学校都太忙了,忙起来竟然把这件事情给忘记了。
还好蒋宴之前是陪着她去的意愿,否则的话过几天说不定她都是想不起来的。
“记起来了,我待会去医院。”她还是跟蒋宴刻意保持着距离,她不想承认自己是被霍瞳给吓唬到了,但是说实话,霍瞳威胁的本领真的很强,一下子就击中了她的要害。
她的确是怕了……
“林川要去医院,我顺路把你送过去。”
话落,意知以为自己听错了,忍不住仰头看着蒋宴微微蹙了眉心,嘴角还挂着笑意:“你这么好?”
这句话惹得蒋宴略微有些不悦。身旁的蒋林川冷笑:“得寸进尺。”
意知瞪了他一眼,连忙开口:“不用了,我自己会去的。蒋公子的车我不敢乱坐。”
她这句话意味深长。要是她坐蒋宴的车的事情被霍瞳发现了,她就真的倒霉了。
“不坐就自己去。”蒋宴冷冷回应,直接让她自己坐车回去。意知瞬间便觉得,一盆冷水从头顶灌了下来。
她这辈子就别想着蒋宴好声好气地跟她说话了。
自己去就自己去,这个世界上又不是蒋宴才能够带她去医院。
意知心底很想有骨气一点,但是说实话,她实际上是因为想到了霍瞳的威胁,所以才决定自己去医院的。要是换做往常的话,她肯定会乖乖听话心底高兴地跟着蒋宴上车一起去医院的。
但是今天不行。
蒋宴看到意知一个人走向了马路去打车的时候,眉心皱了一下。
她什么时候这么听话了?
“哥,你干嘛送她去医院?”蒋林川在一旁非常不乐意。
“你闯下的祸,我不帮你填上,难道你自己填?”蒋宴的口气很严厉,让蒋林川立刻闭上了嘴巴。
“我觉得你对她太好了,你别忘了那件事。”蒋林川咬紧了牙关,看着意知背影的眼神里面含着恨意。
“上车。去医院。”蒋宴没有多说。
---题外话---明早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