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线电波那头的医生的声音非常官方化和冷静,让此时正在听着的尔曼瞬间愣在了原地。
她的瞳孔微微紧缩了些许,嘴唇也不自觉地变得惨白了。
“情况很严重,大量的胃出血,现在手术指标还没有下来暂时不能够动手术,患者似乎喝了酒很不配合我们的插管,如果不插管的话患者随时有生命危险。”医生强调了一下霍以言的病情,是在告诉尔曼必须马上赶过去。
尔曼停顿了大约两秒钟的时间才反映了过来,她点了点头:“好,我马上过去。”
她胡乱地关上了手机收了线,眼神飘忽了几下始终都不能够冷静下来。
尔曼用最快的速度换下了睡衣,拿了钱包就赶紧往外跑,这个时候她没有选择去书房告知靳北城这件事情,一是因为时间紧急,她自己学医的,知道大量的胃出血如果不能够及时止住的话肯定会危及生命。现在霍以言需要一个能够让他镇定下来的人来配合医生的插管偿。
另外一方面,尔曼知道如果告诉靳北城的话他肯定是不会让她去医院的。
现在霍家跟靳家的局面都难堪,以靳北城那样的性子一定会说,霍家有人何必她去。
为了避免争执节省时间,尔曼直接跳过了靳北城的那一个步骤,跑出了靳家别墅,开车去了医院。
*
二院抢救室内,尔曼匆匆跑过去,医生放了尔曼进抢救室,当尔曼看到浑身全部都是血的霍以言的时候倒吸了一口凉气。
她从来没有见过胃出血这么严重的,之前上课的时候有讲过一些胃出血的案例,但是霍以言的情况是尔曼看到过的最为严重的一例。
她上前,附身去看霍以言的脸庞。
此时霍以言的脸庞已经很苍白了,嘴唇也是微微有些泛白,因为失血过多导致嘴唇全部的都起皮了,很干很干。
“霍教授……”尔曼低声叫了一声霍以言,这个时候霍以言自己的神志是有些不清醒的,倒不是因为失血过多,而是因为喝了大量的酒。
“患者家属吗?”医生上前询问尔曼。
“我是。”尔曼来不及多想直接就回应了一声,“医生他的情况怎么样了?”
尔曼刚才注意到了霍以言仍旧没有进行插管,看来刚才的插管又失败了。
“病人刚才在插管过程当中剧烈反抗导致我们插管的失败,现在我们要进行第四次了,麻烦你去安抚一下病人的情绪。”医生对尔曼开口说道。
尔曼连忙颔首,她刚准备去跟霍以言说说话的时候,医生又追问了一句:“病人之前有胃病史吗?”
尔曼略微蹙了一下眉心,回想了一下之前跟霍以言相处的那些细碎的日子,忽然想起来了一些事情。
“我记得以前他经常会在饭后吃一些药,我问过他是什么药,他说是胃药。吃了好多年了,但是他一直都说是小毛病没什么大事。”
尔曼记得清晰,因为以前在费城的时候霍以言经常饭后吃药。只是尔曼那个时候没有太注意。
“病人的胃病史应该是很长了。”医生下了判断。
尔曼连忙转过身去附身低声跟霍以言说话。
“霍教授,是我。”
“曼曼。”霍以言很少这么叫她,因为怕她生气。尔曼以前跟霍以言说过,只有身边最亲近的人才会这样称呼她的。
在他神志不清的时候却忽然这么叫了她一声,尔曼的心底稍微颤抖了一下。
“我在呢。霍教授待会医生要给你插管了,你不能够反抗听到了吗?就算再难受,保命要紧。”尔曼伸手捏了几下霍以言的耳廓,开口的时候声音都有些颤抖,“你自己也是学医的,什么事情没有见过?插管肯定会难受的,但是不能够拔掉好不好?”
以前尔曼在电视上面看到过纪录片里有病人在胃出血的时候进行过插管,相当难受,她那个时候就看的揪心。只是没想到这样的事情竟然会发生到霍以言身上。
但是没想到尔曼这么一说,霍以言顿时就安静了下来,一旁正在给他换点滴的护士看到了,有些惊喜。
“爱情的力量果然是伟大的啊,一下子就不闹了。”
尔曼来不及去纠正护士,只是一直低声安慰着霍以言,一只手按着他的耳廓让他放松下来。
“坚持一下,我一直在你身边。”
这个时候霍以言竟然破天荒地点了点头。
尔曼是一直都知道霍以言对她的感情的,只是一直都不知道那么深刻,即使是在他意志还不够清醒的时候,他最想要见到的仍旧是她。
医生立刻开始了给他插管,霍以言这一次几乎没有怎么反抗,只是难受是必然的,尔曼一直紧紧抓着霍以
言的手臂想要让他镇定,好受一些。
此时的抢救室内因为抢救工作有些喧闹,所以尔曼根本听不见自己包里面的手机一直在响。
*
靳家别墅。
当靳北城从书房回来准备去卧室休息的时候,却发现卧室里面空无一人。于是他就去了宁宁的房间,以为尔曼是去找帆帆了。
但是过去的时候才发现已经睡着了的帆帆和宁宁两个人,趴在游戏堆里面打着小呼噜。
靳北城上前附身,先将一只手将宁宁抱了起来抱到了被子里面,附身又将帆帆从地上捞起来,一只手拄着拐杖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她去哪儿了?靳北城有些狐疑,拿出手机拨了陆尔曼的号码好几次她都没有接听,忽然间就消失了。
靳北城蹙眉,在将帆帆安置好之后走到南方的房间,对正在小阳台上面拿着调色盘正在画油画的南方叮嘱。
“我出去一下,看着宁宁和帆帆。”
南方放下了画笔刚想要问她哥去哪儿的时候,靳北城已经转身离开了。
南方觉得奇怪,就走向了靳北城的卧室,帆帆一个人正睡得香甜,但是尔曼也不在卧室里面。
她瞬间感觉到,应该是出了什么事情了。
南方附身将帆帆抱了起来,抱到了宁宁的房间让两个孩子一起睡,她也打算将手上的颜料洗洗干净准备陪两个孩子睡觉了。
但是这个时候手机却响了。响地很不合时宜,而且,打来的人也很让南方不快。
是宁泽。
如果可以的话,南方真的是想要把宁泽的号码给拉黑掉,他老是深更半夜地打过来,吵着她睡觉。
但是有的时候因为涉及到宁宁的事情,南方又不得不接,也没有办法真的把他拉黑掉。
她还是按下了接听键,但是口气有些不善。
南方的脾气的确是不是很好,但那也只是在发病的时候,平常的时候脾气都是很好的。
“宁泽,大晚上的你又要干什么,宁宁已经睡觉了……”南方低声开口,担心吵到已经睡着了的帆帆和宁宁,口气有些无奈。
每一次只要宁泽一主动联系她,南方就会觉得他是故意来找茬儿的。
但是这个时候那头却是传来女人的声音:“你是靳南方吧?”
南方在听到陌生的声音的时候稍微顿了一下,她最不擅长的就是跟陌生人交际,无论是现实生活当中还是虚拟的生活当中,都不行。
“我……我是。”南方停顿了一下,她下意识地开口,“是宁泽出什么事情了吗?还是他的手机掉了?”
南方心思很单纯,长期将自己封闭起来也导致了她的性子变得软糯,除了发病的时候比较暴躁之外,其实是很单纯善良的。
“我是宁泽的女朋友。”那头的女人忽然开口,将南方确实愣了一下,女人的话对于南方来说有些莫名其妙,她发怔在那里。
“这么晚了找我有事吗?”南方知道自己这样杵着也不是个办法,于是开口,话语强行镇定。
其实她这个时候心底已经很不快了,宁泽是什么意思?大半夜的让自己的女朋友啦打扰她睡觉,就不怕打扰到宁宁吗?
“我只是通知你一声,我要把你的号码删了。我不喜欢宁泽的手机里面出现除了我之外别的女人的号码。你明白我的意思吗?”女人的声音显得非常冷漠凉薄。
南方嘴角不经意地略微扯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她有点想要笑。
这算什么?
“我明白。”南方很倔,她也不想要跟这种人多说话,于是便轻微颔首回应了她,“你删掉吧,反正我早就想把他删了。”
“我也是经过了宁泽的同意的。希望你以后不要主动联系我男朋友,别仗着自己跟他有个儿子就那么猖狂。是个女人都能生育,没什么了不起的。”
女人冷冷开口,话语里面带着对南方和宁宁浓烈的嘲讽。
南方的心脏瞬间像是被人狠狠揪了一下一般。她自己被别人侮辱她无所谓,毕竟她自己有病痛的折磨,但是宁宁她绝度不允许。
“请你放尊重点,别扯上我儿子。”南方最厌恶的,就是那些无缘无故的女人因为宁泽的关系将注意力放到她跟宁宁的身上,她真的觉得很愤怒。
她刚刚准备收线的时候就听到那头传来宁泽的声音:“宝贝儿,你去洗。”
那一声“宝贝儿”真的是让男方觉得浑身上下都特别特别地恶心。
男方浑身哆嗦了一下,这么晚了,男女之间这样的对话她再清楚不过是在干什么了,宁泽还是这样,花边不断,女人不断。一点长进都没有。
南方咬了咬牙齿,立刻收线,将手机扔到了一旁,伸手抓了一把头发,觉得自己的脑袋都快要炸了,这辈子为什么要跟宁泽这种男人扯上关系?
*
二院抢救室。
“医院的血不够了,必须要从血站运送过来了。”医生皱紧了眉心焦急开口,霍以言失血太多,如果来不及输入足够多的血的话,肯定是会出事的。
尔曼忽然想起来了之前在费城的时候,有一个夏天,她说帆帆的血型太招蚊子了,那个时候霍以言恰好也在,两个人就讨论了血型的问题。
尔曼还记得,她跟霍以言都是B型血。
“医生,我是B型,能够给他输血吗?”尔曼连忙开口,声音焦急。
“可以,你身体没有什么不适吧?没有的话赶紧去。”医生询问道。尔曼连忙摇头,跑去了输血室。
她坐在输血室很紧张,她其实是很怕疼的人,那么粗的针头扎进血管里面的时候还是很害怕的。
大概半个小时之后,取血完毕,尔曼被要求在输血室内休息一段时间。血液先输送到霍以言的病房里面去了。
尔曼总算是舒了一口气,接下来就看手术了。
她去医生那边取了霍以言的手机,本来想要拨黎一清的号码的,但是一想到那个女人她就觉得头疼,于是便拨了霍瞳的号码。待会手术是需要家属签字的,她没有权利签。
当霍瞳听说了霍以言的事情之后,在那头倒是没说什么,但是瞬间便赶过来了,到这里的时候尔曼看到她整张嘴唇都是有些惨白的,看上去脸色很差。
“我弟弟怎么回事?”霍瞳上来就直接用“质问”的口气问了尔曼。
尔曼能够理解,毕竟她现在站在这里,很容易引起误会。
“我也不知道,医生联系了我我才过来的,但是我不是家属不能够给手术同意书上面签字。”尔曼冷静开口,她不想要被霍家人再误会了,换句话说,她是不想跟霍家人之间再有什么冲突了。
霍瞳伸手抓了一把长发,看上去神色疲惫。
霍瞳是一名珠宝设计师,平时熬夜赶工肯定是少不了的,刚才尔曼打给她的时候她正在熬夜画图纸,没想到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还好我这段时间住在蒋家,要是回了B市的话,这大半夜的谁来给他签字?”霍瞳皱眉,尔曼看得出来霍瞳对她的不满。
尔曼知道,霍瞳潜意识里面肯定觉得是尔曼害的霍以言喝了酒然后胃出血的。
但是尔曼真的是无辜的,她完全不知道霍以言发生了什么。
这个时候解释也解释不清,她索性还是站在那里等霍以言醒过来比较好。
“我暂时先不通知我妈,她今天刚刚回到B市我不想让她担心。”霍瞳捏了一下眉心,“要是让她看到你在这里的话,肯定不会放过你的。”
霍瞳的话虽然不是很中听,但是也是好心,尔曼没有反驳,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
这个时候男人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跑来的人是蒋晏。
“车停好了,今晚我在这里陪着你。”蒋晏伸手揽了一下霍瞳的肩膀,声音低沉,他是送霍瞳来医院的,订婚宴之后霍瞳就直接住进了A市蒋家了,蒋晏作为未婚夫,自然是要来这里陪未婚妻的。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尔曼看到蒋晏的时候总会想起来意知,想起来之后就觉得心底莫名地不舒服。
不知道这段时间意知跟蒋晏之间还有没有什么联系。
蒋晏也看到了尔曼,朝她点头示意了一下:“你的脸色看上去不是很好。”
尔曼伸手不自觉地触碰了一下自己的脸庞,有些尴尬开口:“我刚刚输了血,血库的血不够了。”
霍瞳的眼神在尔曼的身上飘忽了一下,顿了一下之后开口竟然跟她说了一声谢谢。
“多谢。”
这两个字让尔曼真的是有一种受宠若惊的感觉,他们霍家的人,竟然还会跟她说这两个字。
尔曼被蒋晏这么一说果然觉得头微微有些发晕,她深深吸了一口气之后伸手按压了一下太阳穴的位置,就在这个时候,不远处忽然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
对于靳北城的脚步声,尔曼就算是逼着眼睛也是听得出来的,因为太过熟悉了,即使他受伤之后她依旧听得出。
尔曼恍然睁了眼睛,抬头的时候对上了几步开外靳北城冷漠的双眸。
他怎么找过来了?
尔曼的心略微震颤了一下,有些害怕。
现在是晚上十二点半,他怎么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找到了她……
不知道为什么,此时的尔曼心底有一种被抓到了现行的感觉,如果有一个地洞,她肯定会毫不犹豫地钻进去的。
“北城……”她的声音微微发颤,仿佛是带着一点忏悔的口吻。
靳北城撑着拐杖,路不能够走得太快,他走到了她的面前,在看到蒋晏的时候两人打了一个招呼。
他并没有先去理会尔曼。
“你怎么也在这里?”靳北城是明知故问,尔曼心底微微有些不悦,霍瞳在这,她在这,急救室内躺着睡可想而知。
“以言出事了,我陪霍瞳来。”蒋晏肯定是不清楚靳北城的心思的,开口的时候话语平静。
这个时候靳北城才将目光落在了脸色发白的尔曼身上。
“你的嘴唇怎么回事?”靳北城沉了眸色。
尔曼伸手触碰了一下自己干涸的嘴唇,摇了摇头还故作轻松地说道:“没事啊,可能太渴了吧。”
她不敢把自己为霍以言献血的事情告诉靳北城,担心挨骂。
靳北城的心思最是摸不透了。
蒋晏拉着霍瞳走到了另外一边坐下,靳北城则跟尔曼两个人站在那里,互相看着对方,大眼瞪大眼的。
“你怎么过来了?”尔曼低声说道,到底还是她先开口低声说话了。
“你扔下我和帆帆自己来了医院,难道不需要告知一声?”靳北城的声音算不得冷漠,但是也算不得好听。
尔曼瞬间凛了一下心脏,浅浅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帆帆哭了吗?”
“为什么只问帆帆,不问我?”靳北城忽然冒出来这么一句话,让尔曼真的是……无语。
男人霸道起来,连儿子的醋也要吃。
“你不是好好地在我眼前吗?”尔曼嘀咕了一声,眼底心底尽是不悦。
靳北城伸手触碰了一下尔曼干涸发白的嘴唇,拧眉:“你脸色很差,刚才干什么了?”
他又问了一遍,表达自己的狐疑。
尔曼却是索性不想理会他了:“我没事……”
“刚才献血的那位,怎么跑出来了?你休息的时间还没够呢!”这个时候一个护士从输血室内跑出来找尔曼,尔曼的谎言一下子被她给戳穿了。
她皱紧了眉心,感觉到上方靳北城的目光凛冽地落在她的身上。
“我没事了,在这里坐一会就好了。”尔曼面对护士的穷追不舍,只能够含糊地开口。
护士这才放过了她。
“你给霍以言输血了?”靳北城的脸色看上去极其不悦。
“恩,血库的血不够了,我们恰好是同一个血型的所以我……”尔曼含糊开口的时候,忽然觉得自己头晕地厉害。
她浑身哆嗦了一下,差点没有站稳。
幸好下一秒靳北城伸手扶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