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极为宠溺的一句话,令季落雁几乎当场咬碎了银牙,引狼入室,这绝对是引狼入室,她万万没想到自己原本是想把季莨萋抓过来收拾她一顿,但这贱丫头却不要脸的当着她的面勾引她的夫君,她现在后悔得不得了,早知道二皇子今日回来,她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把这贱人弄来,光是这臭丫头的一副容貌,已经让她压力倍增了,何况现在她还胆敢对她的夫君公然撒娇,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五妹妹,你姐夫说的是,不要口无遮拦,这里是二皇府还好,要是是外面,你这样没分寸的张口闭口,可是会惹祸上身的。”季落雁捏着拳头道。
季莨萋可怜的望了她一眼,又望向司苍宇,眨着眼睛说,“惹祸上身?可刚刚那番话明明是五皇子自己说的,我就是重复一遍就惹祸上身了,那五皇子岂不是要砍头大吉了?”
司苍宇脸色一变,阴厉的目光扫向季莨萋,这个丫头,绝对是故意的。
“你……我不是这个意思!”季落雁现在真恨不得掐死这个臭丫头。
“那大姐姐是什么意思?”季莨萋不甘的看她一眼,又扭过去,有些生气的嘟着嘴,一副受了极大委屈的样子。
司苍阔微微蹙眉,有些谴责的对季落雁道,“你和她说这些做什么?她还是个孩子。”
季落雁简直气得吐血,她的夫君竟然已经站在季莨萋那头了,“夫君,就因为她是孩子,才要教她这些,这孩子从小在汝城长大,礼教什么都还欠缺,我这个做大姐的不教她,谁教她。”
又拿汝城说事儿。
果然,司苍阔似乎想到了什么,抿唇不语。
季落雁顿时得意极了,可这时,季莨萋突然又出声了,“原来大姐姐对我这么好。”她感动的道,“那姐夫,我在二皇府多住几个月可好?这样我便可以日日请教大姐姐我欠缺的礼教了,姐夫,好不好?”
季落雁一愣,刚才得意的表情刷的一下消失无踪,这个小贱人,竟然还想多住几个月,再让她多住下去那还得了。
“你这丫头……”
季落雁正要拒绝,却听司苍阔笑着点头,“好。”
季落雁半句话卡在喉咙,整张脸涨得通红,司苍宇则暗暗的看了季莨萋一眼,嘴角冷漠的勾起。
就在这时,外面丫鬟禀报,“主子,太子殿下与三皇子殿下到了。”
帘子撩开,一白一青两名男子正好走进来,白衣者,风度翩翩,温润俊美,青衣者,神色刚峻,面无表情。
两人赫然就是太子司苍敛,与三皇子司苍序。
司苍序一进厅堂,就看到坐在椅子上的季莨萋,他眸光一亮,又不动声色的沉下去,对二皇子道,“二皇兄。”
二皇子和五皇子同时站了起来,对太子拱拱手,“没想到大哥也来了。”后面的季落雁与季莨萋也跟着起身。
太子点点头,眼睛却瞥向季莨萋的位置,眼底划过一缕暗光,却稍纵即逝。
距离用膳的时间还有一会儿,二皇子提出下棋,“方才听五皇弟说,三天前大哥与五皇弟似乎有盘棋还没下完,是什么绝世好棋,居然能难倒大哥,我倒有些兴趣了。”
司苍宇眼神平静的看了太子一眼,见他正满脸微笑,不由的沉下眸去,三天前的那盘棋,他三枚杀棋,太子破了两枚,他有信心,第三枚太子是破不了的,但他希望太子攻破,一盘棋局,他根本不看在眼里,那次也不知着了什么魔,他竟然起了争雄之心,非要和太子一争长短,之后回宫后,他已经后悔了,现在还不是时候,他根本不应该暴露太多。
棋盘很快摆了起来,二皇子看着棋局啧啧称奇,“妙棋!五皇弟,为兄从不知你棋艺如此高深,看来往日与我们对弈,你都藏拙了。”
司苍宇摆摆手,“这盘棋是我无意从一位茶楼先生那儿看来的,二皇兄可不要抬举我。”
“我想知道,后面会怎么样。”司苍序突然说道,眼睛看向了司苍敛。
司苍敛沉沉目,指着白子轻轻地摩挲片刻,房间里顿时静若寒蝉,季落雁虽然棋艺不精,但是会看棋,眼前这盘棋局的确很精妙,白子只要下错一步,便是万劫不复,全军覆没,但同理,白子若是下对了地方,很可能反败为胜,但眼下,哪一步才是正确,却根本无从头绪,因为感觉走哪里,都是被杀意包围。
季莨萋也凑过去看,看了一眼,她就收回目光,反而拿起棋盘旁边的茶果吃了起来,现在所有人都关注着棋盘,倒是没人在意她的动作。
过了一会儿,司苍敛将白子下到某个地方,白子一落,几乎是一瞬间,司苍序和司苍阔的表情都变了,就是这步,突围而出了。
季落雁也看懂了,登时惊叹起来,“太子的棋艺果然高超。”
二皇子和三皇子表情却有些微妙,司苍阔眯了眯眼,看向太子,神色有些古怪。
司苍序则是看向司苍宇,神情同样古怪,棋局上的两个男人,棋局外的两个人男人,表情不同,但情绪竟然出奇的相似,因此可以肯定的是,这四个男人,都是心思各异,但目标统一。
都是为了那金銮殿上的九龙之位。
“大哥破的好。”司苍宇淡淡的道,神色依旧平静无波,仿佛天大的事,也动摇不了他的心绪。他捏着黑子,想随便下一步,将这局棋结束了。
可抬眸时却正好与另一双清眸对视,季莨萋,这个女人咬着茶果,粉红的唇瓣一边咀嚼,贝齿却泛着森冷的光芒,莞尔的唇角,是讥讽,是不屑。
司苍宇心情顿时变得不好,他捏紧黑子,突然凌空一放,再回神时,他就后悔了,他居然下了第四枚杀棋,不对,他原本不想这么做。
这颗棋一落下来,房间内顿时安静了,刚才还温笑着的太子也变了变眸,探索的看向司苍宇。
而同样的,司苍序和司苍阔也震惊的看着他。
司苍宇面上虽然不变,但是心里却掀起了惊涛骇浪,他不该冲动的,他这是在做什么?暗暗的握了握拳,他有些懊恼,但又有些想不通自己的好胜之情到底是怎么来的,这种情绪,他一贯压制得很好,但刚才,一碰到季莨萋的目光,他就忍不住想证明什么似的,接着就下了那步棋,到底为什么?他的心智何时变得这么不坚了?
“没想到还有第四枚,大哥,这下你有麻烦了。”司苍阔低低的道。
司苍序也凝起眉,表情狐疑中有着三分不安。
这时,外面丫鬟进来禀报,说可以开饭了。季莨萋面上一喜,可一转头发现所有人都像没听到似的,盯着棋盘神情凝重。
季莨萋嘴角抽了抽,暗暗咬牙,又拿起一枚茶果开始吃。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不知不觉季莨萋已经把三枚茶果都吃完了,她小脸渐渐变黑,都什么时候,到底吃不吃饭?不就一盘棋吗?到底还要下多久?
“五皇弟这一招,的确狠啊。”太子突然不阴不阳的道了一句,随即神色更加认真了,仿佛不找到出路,不停下一般。
司苍序和司苍阔的表情显然也相同,季落雁倒是有些饿了,不过看司苍阔都没吭声,她自然不敢吭声。
又过了一刻钟,茶果都吃完了,季莨萋实在受不了了,一个箭步走过去,捻过司苍敛手上的白子,所有人都惊讶她的动作,而她就在众人讶然的目光中,将白子稳稳的落到棋盘中的一格,瞬间,情况逆转,白子居然一下子胜了。
司苍宇震惊的看着棋盘,平静的表情出现了崩裂。
可季莨萋似乎还没做完,她又在司苍宇的棋碗里拿出一枚黑子,随意的放在棋盘中间,一瞬间,第五枚杀棋出现了,棋局又变了。
司苍宇现在已经惊讶得说不出话了,其他人也都如此,就在刚才那一瞬间,这个十二岁的少女用白子,破了黑子的第四枚杀棋,破完后,她又拿起黑子,自己布下第五枚杀棋,然后……
就是现在,她又拿起一枚白子,破了刚才自己所下的那枚黑子杀棋。
拍拍手,季莨萋纯真的问,“可以吃饭了吗?”委屈的目光看向司苍阔,“姐夫,我饿。”
司苍阔错愕得几乎没反应过来,四周鸦雀无声。
见没人回答她,季莨萋更委屈了,“不就是五杀棋局,只是很平常的棋局。”说到平常两个字时,她略带讥讽的看了司苍序一眼。
这个棋局当然并不平常,这是司苍宇的幕僚成育经过五年研究出来的,成育爱棋成痴,更爱在棋局中加入战局,每次司苍宇与他对弈,都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无论是兵法上,还是战略上,所以,成育可谓是成就了司苍宇这不怒不喜,镇定自若,隐忍筹谋性格的最大功臣。
而前世在她成为司苍宇的妻子后,也经常与成育对弈,只因为司苍宇对成育格外器重,她以为学会了这些棋局就能让司苍宇对她另眼相看,却忽略了,那个时候的司苍宇已经从棋盘上毕业了,她已经开始用人在下棋了。
而这盘人生之棋,在他蹈光养晦,布局策划二十年,杀伐果断,长驱直入四年后,终于在最后,胜了!
现场的空气透着寂静,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季莨萋,但她只是茫然的看着众人,好像比他们还错愕。
不知过了多久,司苍宇突然道,“很平常的棋局?”
季莨萋看着他,笑得甜美,“五皇子不也说是从个茶楼先生那儿看到的吗?碰巧,我也遇到了那茶楼先生。”
“哈哈哈……”司苍敛倏地爽朗一笑,站起身来,看季莨萋的目光越发深不可测,“季家五小姐,果真是与众不同,走吧二弟,为兄也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