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工作十八个小时,工人们依旧对自己的工作维持着极高的“热情”;见到有工人出错,黄三忠在谩骂之前想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却是维持整个流水线的正常运转;日房到底是什么东西?
所有的疑问都横亘在余安心头,却又不得而解。
望着前方那个麻木的带路者,余安决定上去搭搭话。
“大哥,能问你点事情吗?”余安摸着后脑勺,憨厚的笑了笑。
那人没有回头,甚至连停顿也没有,只是默默的朝前走着。
望向他的侧脸,这是一张死寂的没有任何情绪波动的脸庞,他灰败的双眼望着前方,口中无声的呢喃着:“宿舍...宿舍...”
催眠?洗脑?
余安伸出手,搭住他的肩膀。
前进的步伐被阻挠,那人终于有了点反应,如同行尸走肉一般的回过头:“什么...事。”
声音艰涩,好像很久都没有开过口一样。
余安笑的很温和:“大哥,我想问一下,一会我们工作的内容是什么啊?”
“自己看,自己学...”说道最后一个字眼时,面前这个男人猛地张开嘴,大吸一口气,“我们...都是这么过来的。”
干枯到有些萎缩的肌肉,身体本能般机械的运转。
他已经很累了,无论是精神跟肉体感觉都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余安不忍再继续问下去了。
张惟民默默的从后面跟上了,凑到余安耳边小声问道:“兄弟,你还认识我吗?”
余安嘿嘿的笑了一声:“记得,你好像叫张惟民吧,你也是进来工作的吗?”
张惟民眼前一亮,余安能够记得他,让他不惜危险进来的心里有了一丝的慰藉,他有些感动的说道:“兄弟,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我叫王雨感,嘿嘿。”
王雨感,好名字。
张惟民在心里叹了一声,随即小声说道:“雨感,这里的情况你也看到了,非常危险。
人家动不动就是枪指在你的头上,而且这里的工人们都累成啥样了。要不我们想办法离开这里怎么样?”
余安摇了摇头:“我要挣钱。”
“去外面也能挣钱。”张惟民语气有些急切。
“我不想走。”
真傻啊...你也不看看,这里的老员工都被折磨成什么样子了?你到最后真的能够拿得到工资吗?
张惟民对此表示非常怀疑,叹了口气,没有再说话了。
也许,让这个叫王雨感的兄弟感受一下这个世界的险恶也不是什么坏事,就是不知道最后还有没有出去的机会了。
回想起正门的戒备森严,跟那一个个黑洞洞的枪口,张惟民的心中就有些发憷。
...
“什么人?!”
那原本在门口木桌上睡觉的人远远听见走来的脚步声,猛地惊醒,立马就大呼小叫的喊上了。
“孝爷,新人。”领路人这般喊着。
黄三孝怒气冲冲的爬上了木桌,狠狠的抬起脚在领路人的手臂上来了一脚:“孝爷我都吩咐多少次了,你们这些猪猡不会讲话就不要讲,我听得难受!”
领路人后退一步,也不说话,只是低头。
到这,才看清楚这黄三孝的样貌来。
这人就是个身高只有一米三左右的侏儒,需要站在桌子上才面上有余安三人一般高矮,脸上满是阴霾之色。
余安皱着眉头在心底给这人记下了一笔,却也没有打草惊蛇。
倒是张惟民忍不住的冷着脸,横插在领路人跟黄三孝面前,闷哼了一声。
“吗的,哪里来的猪猡...”黄三孝的谩骂逐渐停住,他抬头望了一眼与领路人神色全然不同的张惟民,忍气吞声的闭上了嘴巴。
新猪仔就是不讲规矩!等干上几天,我要让你们乖乖叫我一声孝爷!
“进去吧!”黄三孝的嘴里,蕴含着的是不住的怨恨。
正当余安跟张惟民大包小包拎着打算进去的时候,黄三孝却开口叫住了两人:“东西留下。”
“干嘛?”张惟民刚刚程威成功,心里也多了点底气。
黄三孝心里怨恨更盛,却也解释道:“这里所有的生活用品都有的,你们外面带进来的统统都要上交,这是这的规矩,不听我就告诉搜捕队了!”
“可进来的时候你们的人还让我们买呢!”张惟民有些气不过。
“肯定是你们被骗了,快交出来。”黄三孝蛮狠的说道。
“哦,给你。”余安憨傻的笑了一声,随手把东西往黄三孝身上一丢。
那大包小包的加上余安的力气,黄三孝连反应都没来得及,就被飞包撞倒,整个人被压在了下面。
“哈哈哈!”张惟民解气的笑了一声,也学着余安的样子,重重的把行李全都扔在了黄三孝的头上。
在他的惨叫声中,余安跟上了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过一句话的领路人,他面色还是那么的麻木,一切好像都跟他没有任何的关系一般。
走上楼梯,绕过走廊,余安两人被带往了一个小小的房间。
“你们...就睡这吧。”领路人干涸的喊着。
低矮的房间里甚至没有一张床,有的只是横七竖八铺在地上的褥子。
汗臭、脚臭等一系列难闻的味道,就这样拥挤在这间小小的房屋之内。
领路人随手指着一张褥子,招呼着两人。
“我们就睡这里?”张惟民有些忍不住的开口问道。
无他,这环境实在是太差了些,那些表面发黄甚至有些发黑的被褥,实在是让人连进入里面的勇气都奉欠。
领路人点着头:“他死了...剩出来的地方给你们住。”
张惟民被气笑了,口中嚷嚷着:“我得把我的东西弄回来!”
说完,就飞速的冲下楼去。
余安跟在后面,所实话,他也不想睡这样的被子。
等到再次来到楼下,黄三孝的手中数着钱,脸上流露着市侩的笑容。
“一张,两张...”
“我被子呢?”张惟民一只手就把黄三孝整个人提了起来。
黄三孝剧烈的挣扎着:“你想干嘛?搜捕队!搜不队!”
“把我被子还给我!”
“你被子已经丢了!”
丢了?卖了还差不多...
如果余安没记错的话,他们购买生活用品的商店就是金鸡制造开的,这些生活物品,也是金鸡制造产的,现在上交也是金鸡制造,最后这些东西的流向?那还用说吗?
好啊,真是好到家了!
正当张惟民跟黄三孝还在拉拉扯扯的时候,突然,一阵刺耳的铃声突然回荡在这个厂区的上空。
“哔!!!”
那一米三的黄三孝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猛地在张惟民的手上咬了一大口,奋力挣脱了张惟民的束缚。
他赤红着双眼,飞速的朝着远方奔去,口中大声的呼喊着:“开饭了!开饭了!”
不光是黄三孝,那原本麻木死寂的领路人也像是着了魔一般,用着与刚才僵硬全然不同的速度,以一个狂暴的姿态奔下楼来,口中的口号与黄三孝如出一辙:“开饭了!开饭了!”
张惟民还沉浸在被咬了一大口的惊慌之中,没回过神来。
余安拍了拍张惟民的肩膀,喊道:“张惟民,我们也吃饭去。”
吃饭?
张惟民摸了摸干瘪的肚子:“好。”
说着,两人跟上了狂奔的领路人。
远处,另一个巨大的房子的轮廓也在渐渐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