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地铁里的沈俪,用手机备忘录打着她一周一更的公众号文章,这个公众号她经营了四年,目前拥有三十多万粉丝,公众号名字叫“美俪人生”。
车厢内放着普通话、英文和粤语的广播,提醒乘客们下一站的到站口。
这班车一如既往是末班车,车厢无比空旷,好似整节车厢都是私人的,就连这辆造价几十亿的地铁也完全为沈俪一人而开。
“刚开始的我认为她就是个生活不能自理的富二代,整天妄想可以没有工作经验就创业成功,她敢打敢杀,是绝对的理想主义者。”
沈俪在手机屏幕上打着这些字,车厢内的提示音好似成为了一种若有似无的背景音乐。
“但后来我才明白,她之所以把未来理想化,是因为她当下以及过去的生活并不理想。
她告诉我,她的父母在她15岁时离婚了,离婚后母亲便移居国外。
父亲虽然没有再婚,但伴侣换了一个又一个,这些女人学历高到博士低至中专毕业,身型有胖有瘦,长相也参差不齐。
十几年后她研究生毕业,父亲终于跟她坦诚:我跟你母亲没有共同话题,相比于你母亲,现在我跟一位26岁的姑娘更有共同话题,是的,她只比你大一岁,远没有你母亲漂亮。
她不记得她是从父亲与她坦白后,还是从父母离婚的时点就开始不相信婚姻的,她确定的就是她不相信,完全不相信。
她跟我说,恋爱可以谈,但婚她是不会结的。
我本以为她原生家庭对她的影响仅限于爱情和婚姻,但当昨天她抱着我哭说打死都不为别人打工时,我忽然意识到,这个女孩子虽然非常的漂亮与富有,但却是个彻头彻尾的可怜人。
她的可怜之处在于她对他人没有信任感,对这个社会也没有安全感。
因为没有安全感,她不会把自己嫁给任何一个男人,也不会去任何一家非她创立的公司工作,如果她这样做了,在她的内心深处就会觉得不安,就不得不时时刻刻小心翼翼,总怕别人甩了自己或者辞退自己。
她就像那曾经被主人抛弃了一次的狗到了第二个主人家的心理状态一样,这个比喻虽然不太恰当,但却足够贴切。
她当然不是狗,她是我的室友,是一个桀骜不驯的,希望不受任何人摆布,将命运牢牢掌控在自己手里的新时代女孩。
她虽然可悲,但我却没什么资格嘲笑她,因为我在她这个年纪时,活得远不如她。”
文章的最后,沈俪依旧用了积极的结尾,呼吁广大的女性同胞要相信他人,因为当一个人丧失了信任和安全感,这个人便会活得疲累且孤独。
“如果这样活着,那么她身上的那条浅绿色雪纺裙即便再美再仙,也会透着一股惘然与苍凉。”
正当沈俪写到这里,正在三云市自己家里的杜晶从衣柜里拿出了沈俪文章里描述的那件浅绿色雪纺连衣裙。
裙子是她与关莎在万象城逛街时看上的,当时关莎见杜晶驻足在这件裙子面前,调侃道:“怎么?好看?!想让我穿?”
关莎当然不会觉得杜晶是自己喜欢这件裙子,因为杜晶从小到大永远都是衬衣牛仔裤,怎么帅怎么来。
“你喜欢么?”杜晶故作轻松地问关莎。
“管我喜不喜欢,你喜欢我就穿啊!”关莎说着走进店里就试穿起裙子来。
不得不说,这条裙子确实是关莎所有衣服中最仙气逼人的,当她从试衣间走出来时,店里其他客人的目光都停留在她身上,那画面惊艳到连销售员都忘记了她们的职业性夸赞。
浅绿色的百褶裙随着关莎的步子而飘扬,轻盈如夏日彩蝶,裙边镶着白纱,配上关莎那乌黑透亮的长卷发,似瑞士雪山之间最深的湖水。
杜晶将浅绿色雪纺长裙放在床上,又轻轻拉出了衣柜下端的抽屉,在抽屉里的层层衣服之下,杜晶摸索出了一个褐色袋子,袋子里有一层黑色纱网。
杜晶将纱网解开,一头柔顺鲜亮的长卷发便弹落而下,毫无疑问,这是假发。
杜晶坐在床上,反复抚摸着膝盖上的假发,这也是她背着所有人悄悄买的。
纠结再三,终于,杜晶鼓起勇气将假发戴在头上。
杜晶戴假发的动作很娴熟,没两下头发便被她理顺,而后杜晶脱下身上的衬衫与长裤,换上了那件浅绿色长裙。
杜晶本身生得俊朗,轮廓分明,镜子里的她虽然看着变扭,但也就是熟人看着变扭罢了,倘若她从小到大就这样打扮,似乎也不是稀奇之事,说不定还会被经纪公司挖去当T台模特。
但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杜晶却失落至极,她脑海里挥之不去的是拥有长卷发的关莎穿这条裙子的样子,那样子真是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
而自己呢?
顶多就是还可以罢了。
为什么自己的生命中会出现关莎呢?
为什么当关莎收到男生情书的时候,自己收到的居然是女生的情书呢?
为什么每当自己想做一件事的时候,无论这件事是留长发,买裙子,创业亦或是与萧杰握手,最后总是被关莎抢先做了呢?
为什么关莎的新公司一定要跟自己划清界限呢?
为什么从小到大,各个方面自己都远远不如关莎呢?
这一切究竟如何改变?
更让杜晶费解的是,她是如此深地嫉妒着关莎,憎恨着关莎,却又比任何人都喜欢粘着关莎,离不开关莎,维护着关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