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了得到老刘利用了你的孩子,利用了老刘的善良,你这种女人本身就很龌龊!”
沈俪听到这里嘴角不停抽动,一瞬间,她仿佛又变成了另一个人。
之间沈俪一步一步走向马钰,在距离马钰只有一个拳头的位置停了下来,“你知道么?你很可怜,我早就不爱老刘了,他现在还爱不爱我我不知道,但我感激他曾经那么爱过我,我甚至感激他骗过我,如果没有他,我不会变成现在的我,如今我走出来了,所以我自由了,我希望你也自由,跟我一样。”
沈俪说着指着自己身后的箱子对马钰说,“我本来是要走的,但是我觉得关莎说的对,我不需要为一个不是我犯的错而买单,我就住这里,因为这里有我的朋友。”沈俪此时看向了关莎,“我在这个城市唯一的朋友。”
思绪很混乱的关莎突然被沈俪这句话打动了,唯一的朋友……
马钰不说话了,她脑子里的关键词并不是唯一的朋友,而是刚才沈俪口中说的“我希望你也自由”。
跟老刘在村里办婚礼的时候,马钰只有18岁,即便是领证时,她也就是个大三的20岁女生。
她必须嫁给老刘,她也只能嫁给老刘,老刘是她的初恋,她也是老刘的初恋,他们真心相爱,爱得轰轰烈烈,爱到高中时放学在村边的玉米地亲热被同村人当场发现。
衣冠不整的马钰在那个时候就已没了清白,没有人相信如今雷厉风行的金权集团投资经理马钰年轻的时候有多狂野和奔放,这与她工作上的严谨相去甚远。
马钰的青春原本并非如此,她是被老刘带得越来越放浪。
只不过马钰这种放浪的青春代价是极其惨重的,她不仅怀了孕,还不得不因为继续上学打掉孩子,大概这就是马钰和沈俪的区别。
孩子和自己,马钰选择了自己,而沈俪放弃了自己。
马钰本以为打掉孩子就是一个很简单的手术,手术完成之后一切都会恢复如初,但在她本科毕业后的三年里,她接连失去了四个孩子,这些孩子没有一个在她的肚子里能够活过第七周。
后来马钰被告知,她再也不能有自己的孩子了。
马钰悲痛,她恨自己,更恨老刘,她要离婚,老刘不让,老刘说:“没孩子也没关系,就咱们两人也挺好,我们是彼此的孩子,相互照顾对方一辈子。”
马钰不相信老刘的话,因为老刘是他们刘家的独苗,就算老刘答应他爸妈也不答应,马钰至今都能清晰的记得老刘为了要孩子这几年在床上多卖命,于是她走了,她选择了出国读书。
马钰不仅读了硕士,还读了博士,在马钰读书的那几年,她几乎不跟老刘联系,因为只要再与这个男人多说一句话,马钰就会立刻联想到她失去的那些孩子,马钰记得很清楚,一、二、三、四、五,一共五个。
任何一个女人,都应该无法接受失去自己的孩子连续五次,更无法接受成为母亲后,又反复失去母亲资格的那种悲痛,再深的爱情都会被这种巨大的丧子之痛反复冲刷得支离破碎。
马钰爱老刘么?
曾经是爱过的。
但自从她第五个孩子从她的身体里掉下来的那刻,她就发现自己不再爱老刘了。
马钰原本的打算是回国后直接跟老刘提离婚,但当她发现沈俪和刘琴琴的存在时,她发了疯一样地跟沈俪闹,尤其是看到刘琴琴,马钰就恨不得当场掐死这个可爱又灵气的小女孩。
马钰没有告诉任何人,甚至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一件事:她恨的不是老刘,也不是沈俪,而是沈俪作为老刘的新欢,可以很顺利地成为一个母亲,而她马钰不能,并且永远不能。
马钰是一个高级知识分子,是受过良好的高等教育的金融精英,但她只要看到沈俪,就会联想到沈俪怀孕的样子,联想到沈俪抱着她跟老刘孩子哼着摇篮曲,联想到老刘扶着刘琴琴一步一步向前学迈步……这所有的温馨画面都让马钰近乎丧失理智地当众侮辱沈俪。
“如今我走出来了,所以我自由了,所以我希望你也自由,跟我一样。”
沈俪这句话一直回荡在马钰的脑海里,关莎看到马钰眼眶红了,而后泪水如决堤的洪水一样夺眶而出,当她的眼泪流过脸颊,关莎看到沈俪也早已泪流满面。
不知怎地,看着看着,关莎自己的视线也模糊起来。
事后,当关莎知道了一切,她走到屋顶独自坐了很久,坐到楼下的早餐店铁门被拉起的声音响起,坐到整个城市被朝阳染成了金红色,坐到小区中心广场上慢慢出现了晨练老人的身影。
沈俪、老刘、马钰这三个人关莎都只能看到其中一面,有些事情各执一词,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似乎没那么重要。
老刘爱沈俪么?亦或是老刘根本不爱沈俪只是想要那个孩子?
马钰在老刘心里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存在,是初恋,是真爱,还是一生的愧疚而已?
这些似乎也没那么重要。
那么到底什么最重要,是什么促使关莎整整思考了一个晚上?
好像是两个字:婚姻。
马钰拥有婚姻,而沈俪没有婚姻,但如果只想美好的一面,两个女人都觉得自己是被爱的,所以是不是可以认为,爱情和婚姻可以完全拆开?
亦或是说,爱情和婚姻是两个互不干扰的存在,婚姻不会影响爱情的甜美,而爱情也不会因为是否拥有婚姻而褪色。
如果真理是这样,那她关莎将来拥有了爱情,是不是也不应该因此而抗拒婚姻?
从小到大,关莎只看到了一段真实的婚姻,这便是她父母的婚姻,那是一段拥有法定结婚证的互相折磨的不幸福婚姻。
但沈俪的故事无意间让关莎看到了婚姻的另一种样子,如果没有马钰,沈俪和老刘的“无纸婚姻”无疑是幸福的,幸福不幸福,好似跟法定上结婚与否没有必然联系。
“你喜欢我儿子哪里啊?是想要结婚的那种喜欢么?”关莎的耳畔突然响起萧干星问她的这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