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叶慈的白翻上天了,方内监却仿佛没看见。
不仅假装没看见,他还一脸乐呵呵的模样,“叶姑娘不必感谢咱家,区区小忙举手之劳。”
叶慈:我感谢你全家!
章先生想了想,“叶慈已经过继给老夫,叶怀章夫妇这个时候出现,而且来之前也没派人打声招呼,竟然搞突然袭击这种下作手段,这是没道理的。小叶子你别急,老夫先出去会会他们,探一探他们的口风。”
“叶家夫妇不远千里来到这里,叶姑娘不出去见一面,这可说不过去。好歹也是血脉亲情,就算做了过继,这份血脉也割舍不断。”
方内监典型的唯恐天下不乱。
或许是因为没在叶慈这里占到便宜,所以就想搞点事情。
“见肯定要见一面,但什么时候见面,老夫说了算。”章先生态度强硬,“老夫的闺女,不是什么阿猫阿狗来了说见就能见的。没老夫同意,谁都别想见到小叶子。”
他对方内监隐隐不满,过河拆桥啊!
刚圈了地,就在这里搞事。以后还想不想继续合作了。
方内监:要不要继续合作无所谓,他现在就想看戏,想看看叶慈如何度过这一关。究竟是认亲,还是抗拒。如果抗拒,她该如何避免背负不孝的名声。
那可是亲生父母,无论是伦理,还是法理,都不是容易打发的。一个不好,叶慈不孝的名声就要传遍天下。
她现在可是天下少有的名人,一举一动自然是备受关注。
而且,不孝之人当然没有资格嫁入王府做王妃。
总之,这一次对叶慈来说是一个难关,如何度过,很考验人哦。
叶慈突然问了一句,“是天煞孤星的恶名厉害些,还是不孝子的名声凶悍些?”
咦?
这是什么问题。
章先生胡子抖了抖,不好说。
方内监好为人师,主动说道:“天煞孤星,只是涉及你一个人,你一个人命不好,但不代表你这个人品德不好。
不孝子,涉及到血缘伦理,国家之根本。背负上这个名声,也就意味着你这个人将被全面否定,才华被否定,人品被否定,信誉被否定……总而言之,就是不配为人。”
“依着方公公的说法,不孝子比天煞孤星还要厉害些?”叶慈暗暗咋舌。
方内监点点头,“是要厉害些。宁愿背负天煞孤星的名声,也莫要背负不孝子的名声。历史上,但凡有人不孝,去翻翻书册,几个有好下场。”
“我看那些枭雄,杀父夺位之人,个个都不孝,一样青史留名。”
“那叫私德有亏。”方内监纠正道,“但是,叶姑娘你既不是枭雄,也没资格杀父夺位,更没资格留名青史,难哦!你若是一方枭雄,这会派人将叶怀章夫妇赶出去也是可以的。
但是,你只是一个小女子,不能这么做。还是得先谈一谈,摸清楚他们的来意和底线。”
叶慈同章先生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
章先生起身,“老夫先出去应付一二,必要的时候小叶子再出去和他们见面。”
人已经进门,面肯定要见。
但得拿捏住主动权,设计好自己的底线。
“方公公可以帮我吧!”叶慈突然问道。
方内监一挑眉,“叶家的家事,咱家不掺和。咱家是陛下的人,只为陛下分忧。”
“你若帮我,我便帮你为陛下分忧。”叶慈给出砝码。
方内监嘴角一抽抽,之前不好的预感,圈地有猫腻的猜测,似乎得到了确定。
他的心情很复杂啊!
只不过,他和叶慈都没拆穿。
他笑哈哈,“叶姑娘不妨先和叶怀章夫妇见个面,后面的事情将来再说。”
……
章先生前往花厅探底。
叶怀章自然听闻过章先生的名声,过继的时候也曾见过一面。
只是,上次见面格外匆忙,那会的他不想和叶慈有丝毫的牵扯,就像是扔一个垃圾一样,急匆匆地签名画押,将叶慈过继了出去。
“没想到过了将近一年,老夫再次和侯爷见面。这位就是苏夫人吧,久仰大名。”
章先生一脸笑眯眯。
苏氏有点懵:什么大名?莫非外面又有人造谣她?反正,肯定不是什么好名声。
这么一想,她心里头就不高兴,看章先生越看越不顺眼。就这个糟老头子抢走了自己的闺女,享受着闺女的孝顺。而她,尝尽生育之苦,又被天煞孤星恶名牵连,却什么都没得到。
想想就觉着不甘心。
这里都是她的,她的。
这个糟老头子凭什么霸占原本属于她的宝地。
苏氏那点涵养,章先生一眼看透。
他似笑非笑,态度有些轻蔑。
叶怀章对于外人的态度显得很敏感,而且喜欢脑补,俗称想太多。
章先生态度一轻蔑,他就觉着羞愧,哎呀,太丢人了。看吧,被人看笑话了。
想想现在做的事情,的确难以启齿。
“章先生近一年来还好吗?这地方住得习惯吗?”
“习惯啊!这地方用来养老正合适不过。你们夫妇从京城出发,一路顺利吗?可有遇到什么稀罕事情?”
章先生开启闲聊模式,半句不提二人来此的目的,更是不曾提起叶慈的名字。
叶怀章傻乎乎被牵着鼻子走还不自知。
身为学霸的章先生,只要他肯愿意和某人聊天,必然能令对方如沐春风,聊得可开心了,仿佛找到了失散多年的知己一样。
叶怀章说起这一路行程,接着又被章先生牵着鼻子说起各地风土人情,说起当年,说起京城风物……
总之,可以聊的内容很多,三天三夜都聊不完。
叶怀章很开心,苏氏却如坐针毡。
聊什么聊啊!
有什么好聊的!
赶紧说正事啊!
中途,她数次以咳嗽提醒叶怀章,却遭到了无视。
最后,她忍无可忍,踢了叶怀章一脚。
“你踢我作甚?”叶怀章很是不满,没见他正聊得兴致高涨。哼,妇人,头发长见识短。
苏氏先冲章先生尴尬一笑,接着又冲叶怀章怒目而视。
她恶狠狠,压着嗓门提醒,“别忘了正事。”
“苏夫人可有不满之处?”章先生突然问道。
叶怀章连忙摆手否认,“没有,没有,先生莫要误会。她就是一妇人,不用在意她的想法。”
苏氏气得咬牙切齿,又不好当场发作。
哪有当着外人的面如此编排正妻。她若是丢人,最终丢脸的还不是叶怀章自己。正所谓夫妻一体,这么简单的道理,难道还需要教吗?
气煞人也!
苏氏不再忍气吞声,而是抢话说道:“先生见谅,可否请叶慈出来。她是我们的亲生骨肉,许多年不曾见面,想起来心头颇为酸楚。不瞒先生,此次我们夫妇来这里,主要就是为她而来。”
哦!
章先生不置可否。
叶怀章有些丢脸,转念一想让苏氏做恶人自己做好人,这样也不错。
于是,他就没作声,眼巴巴地望着章先生。
章先生捋着胡须,“二位应该没有忘记,去年过继之事。叶慈已经不是你们叶家的女儿,为何还要执着见面。过继之前,二位干什么去了。现在才来见面,不太厚道啊!叫人难免猜测二位真正的来意。”
“我们的来意只为见闺女一面。”苏氏抢先说道。
“此话夫人自己相信吗?”章先生似笑非笑,“若非叶慈有了传闻中点石成金的本领,还被陛下看中,你们会走这一趟吗?莫要骗人骗己。
最终,恐怕要让你们失望了。第三座工地最近刚挖出来,同样是叶慈圈地选址,可惜没能挖出矿。为了这事,方公公头发都愁白了。”
“怎会如此?点石成金怎能是假的。”叶怀章急了,他可是指望着叶慈的点石成金翻身啊。
“假的才属正常。之前两回,都是运气。第三回,就打回了原形。总而言之,莫要轻信谣言。”
章先生摇头叹息,似乎是在为两口子被谣言蒙骗而可惜。
“无论如何,请将叶慈请出来。就算她已经过继给先生,可她始终是从我肚子里出来的。这么多年不曾见面,一想到她受了那么多苦,我这做娘的心头就难受得不行。”
苏氏拿出手绢擦眼泪。
还是她主意正,不管章先生说什么真假,她只有一个想法见到叶慈。
其他的都是干涉,都是左右。
叶怀章耳根子软容易被左右,被人三言两语一挑拨又忘了此次目的。她苏氏却不是被人轻易左右的人,她目的明确,不为所动。
就算章先生说叶慈马上要被砍头了,她也要亲眼见到人。绝不能被人三言两语就打发了。
“请章先生通融一二。”叶怀章回过神来,连忙拱手恳请。
是啊,无论事情成与不成,总要先见到人再说。
章先生目光扫视两人,“二位真的做好了见叶慈的准备吗?见到她,你们又能做什么,说什么?总不能将她认回去吧。”
“她是我们的闺女,为何不能认回去?”苏氏反问。
章先生呵呵冷笑,“苏夫人是将朝廷律法当成厕纸吗?还是将老夫当成了讨饭的叫花子,可以随意打发!”
“没有,绝对没有。”
叶怀章赶紧出面打圆场,又是赔罪又是解释,还狠狠瞪了眼苏氏,不会说话就别说话。
一开口就跟吃了火药一样,夹枪带棒,生怕得罪不死人吗?
别以为章先生是个白丁就可以随意欺辱,人家可是士林大佬,背后一大帮读书人支持。还有住在这里的定王殿下,据说对章先生那是尊重有加。
还有,张家同章先生关系不一般,必要的时候也会成为章先生的靠山。
而且,方内监还在庄子上住着,谁也拿不准这位公公的态度。
总而言之,说话客气些,莫要得罪人。
“孩子已经过继给章先生,岂敢厚颜将孩子要回来。除非,章先生不喜这个孩子,不愿意要这个孩子,我们乐意为章先生分忧。”
“哈哈哈……侯爷说笑了。叶慈很好,老夫没什么不满意的。她既然已经过继到老夫名下,老夫也当有始有终,亲眼看着她出嫁,为她撑腰。”
言下之意,提醒两口子就别打歪主意。
叶怀章连连点头,“先生说的对,凡事都要有始有终。你看,我们这么远过来,只为见孩子一面,还请先生成全。”
“难得你们夫妻肯亲自跑一趟,是该让你们见一面。来人,去请姑娘出来,叫她好生打扮打扮,莫要太过粗野。”
下人领命而去。
章先生似乎没了聊天的兴趣,干脆把玩茶杯杯盖。
叶怀章好尴尬,他这是被人嫌弃了啊!
都怪苏氏,吃了枪药,把人都给得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