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友仁邀请叶慈到偏殿说话。
张皇后不放心,“有什么话不能当面说,非要去偏殿。孤男寡女,成何体统。”
传话的内侍很紧张,也很无奈,“袁大人得知王妃娘娘舍了药材,想要当面感谢。皇后娘娘若是不放心,可以派人跟着。”
“本宫当然要派人跟着。今儿乱糟糟的,可别再出什么事。”
叶慈跟着内侍,在李少监的干儿子陪伴下,来到寝殿附近的偏殿。
袁友仁已经等候多时。
他见到叶慈,眼神晃了晃,似乎是在确认什么。
“袁大人派人请本王妃过来,所为何事?还请袁大人直言相告。”
“多谢王妃相助!”袁友仁躬身一拜,倒是显得礼数周全。
叶慈侧着身,只受了半礼。
“袁大人客气了。袁大人莫要抱有太大希望,我是被架在火上烤,姑且一试。否则,陛下就该治本王妃的罪。”
“本官相信王妃的能力,一定可以救回昭仪。听闻王妃同钦天监的道士起了冲突,若有需要,本官可以出面打发了他们,替王妃出气。”
叶慈摇头,“这倒不用。我和他们打了赌,不好中途变卦。还请袁大人了解本王妃拿昭仪娘娘的健康的打赌,实在是事赶事,当时太过急切了些。”
“本官不介意!王妃敢拿昭仪打赌,可见信心十足。这也让本官放心下来,昭仪今儿一定能平安无事。”
“那就先恭贺袁大人。”
袁友仁笑了起来,显得很高兴。
“昭仪母子三人若能平安,王妃当居首功。今日匆忙,改日本官必有重谢。另外,本官欠王妃一个人情,随时可以兑现。”
“当真?袁大人就不担心本王妃故意刁难,提出过分的要求。”
“即便是过分的要求,本官也会兑现承诺。”
叶慈不相信,可是,袁友仁的目光太过于诚恳。
袁友仁靠近一步,“昭仪平安,孩子平安,王妃真的能和本官同喜吗?”
叶慈退后一步,抿唇一笑,“同喜!”
袁友仁再进一步,”本官想听实话。”
叶慈缓缓摇头,又退后一步,“实话不太好听。立场注定我们不能同喜。”
“也是!”袁友仁停下了脚步,“是本官的不是,问了一个不该问的问题。今日,王妃能抛弃成见,出手相助,本官感激不尽。希望,将来还有和睦说话的机会。”
“袁大人客气!”
袁友仁笑了笑,“王妃请回吧。时间久了,不知道又传出什么闲言碎语。”
“告辞!”
叶慈始终镇定如一,施施然离去。
无需时间作证,她只要接了袁友仁的邀请,就会有闲言碎语传出来。
宫里就是个是非窝,一大帮女人住在这个笼子里,平日里的消遣无非就是说三道四。
若是失去了这个爱好,她们的日子将难上加难,生活了无趣味。
对于旁人的窃窃私语,叶慈根本不在意。
她要是在意旁人的看法,在意他人的评价,早在天煞孤星那会就不活了,直接一死了之。
流言伤人!
但,对于内心真正强大的人,再多的流言也伤害不了分毫。
半个时辰过去,一个时辰过去,终于有了好消息传来。
袁昭仪的血止住了,命算是保住了。
叶慈偷偷松了一口气。接下来就是太医的事情。
至于钦天监道士团,脸色很难看。
高道长叫嚣着,“只是暂时止住了血,到底能不能好转,还未可知。王妃莫要高兴得太早。”
“本王妃的确不能高兴得太早,诸位也莫要心存侥幸。记住,这是宫里,切莫乱来。谁敢乱来,陛下定要他的项上人头。”
“你……”
“高道长,请你说话客气些。论身份,本王妃是堂堂亲王妃,而你不过是钦天监区区八品官员。抛去世俗身份,本王妃乃是青云子名下关门弟子,而你,论起道宗辈分你得叫本王妃一声师叔!”
“好了,好了,都少说两句。定王妃放心,若是袁昭仪平安无事,我等自是甘拜下风。”吴道长出面打圆场。
叶慈笑了笑,“诸位请记住今天说过的话。改日可要一一兑现。”
“王妃放心,我等都是守信之人,绝不会出尔反尔。”
“甚好!都记住了吗?”叶慈回头问内侍。
小内侍躬身应道:“回禀王妃,这几位道长所说的话,全都记录下来,落字为据。且有这么多人证。”
“甚好!记你一功。”
“谢王妃赏赐!”
钦天监道士团:“……”
一个个面面相觑,没想到叶慈竟然找人将他们的言行全都记录了下来。
这这这……这也太过分了吧。
难不成是怕他们反悔吗?
未免太小看人。
再说了,袁昭仪只是暂时止住了血,不等于一定能好转,也不等于病情不会有反复。生完孩子两三天之后大出血死人的情况可不少见。
现在说保命,为时过早。
……
叶慈终于能出宫回王府歇息。
那些道士,已经不在她关心的名单内。
今儿没用上瓷瓶中的丹药,也算是幸事。
大家都累了一天,张皇后也是疲惫不堪。
“本宫就不留你在宫中。袁昭仪那里,本宫会派人盯着,若是没消息就等于是好消息。你回去后好生安歇,不必为宫中之事操心。”
“谨遵母后吩咐,儿媳告退!”
“你确定你有把握?”张皇后还是忍不住追问了一句。
“有把握!除非有人暗中使坏。”
“这倒是不至于。袁昭仪身边伺候的人,全都是袁友仁挑选出来。另外陛下也安排了可靠的人守着。那些太医,担着性命之忧,想必是不敢乱来的。”
叶慈趁机问道:“袁昭仪活了下来,究竟是好是坏?”
张皇后笑了笑,“自然有好处。最大的好处就是,不用承受陛下的怒火,以及袁友仁的报复,局面会暂时平稳一段时间。但,从长远看,显然坏处更多。有母妃和没有母妃的皇子,是完全不同的。你可明白?”
叶慈点点头,她都明白。
一度,她都想斗胆恳请元康给刘珩更多机会。幸亏,她压住了内心的冲动和欲望。用袁昭仪的性命做要挟,给刘珩要好处,这是最坏的打算。
元康帝的怒火可不是那么好承受的。
“你救了袁昭仪,该给你的好处一样都不能少,本宫会替你盯着这件事。”
“谢母后!”
叶慈出宫,回到王府,只想躺下休息,完全不想动弹。
这两日太累了,心累!
刘珩守在她身边,“你安心睡觉,本王哪都不去,就守在你身边。”
叶慈点点头,“我眯一会。”
说是眯一会,这一觉一直睡到正月初二临近午时才睡醒,都错过了回章府的时间。
叶慈懊恼得很,“为何不叫醒我。”
“看你睡得香,不忍心叫醒你。章先生那里我已经派人说了,今儿就不回去。章先生全都理解,还让你多多歇息,不用惦记他。”
叶慈瞪了眼刘珩,下床洗漱。
刘珩就像是跟屁虫一样,一直跟在她身边,就连洗脸的活也要跟丫鬟抢。
叶慈嫌他手重,直接抢过毛巾自己擦脸。
毛巾?
嗯,羊毛厂可以开展毛巾业务嘛。毛巾虽然便宜,但是量大啊,也算是消耗品,只是消耗的时间稍微长了点而已。
甚至于,她可以将毛巾厂办在京城附近,方便运输。
“洗个脸也发愣,又想到了什么?”
“没什么。这两天脑子昏昏沉沉。宫里有消息吗?”
“暂时没有。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你居首功。袁友仁派人送来礼物,都堆在外院公事房,礼单在这里,你要不要看看?”
叶慈点点头,她翻看礼单,顿时就被袁友仁的大手笔给吓到了。
出手比齐王殿下还要豪爽。
她自嘲道:“我还费心做什么生意啊,光是靠收礼,就能成为一个大富婆。瞧瞧,又是宅院又是田庄,首饰珠宝都是一匣子一匣子的送,布匹则是上百匹。
我都可以借机开一个绸缎庄,将这些布匹转卖出去,白赚一笔钱。比起费尽心思筹谋生意,这法子来钱太容易了。”
刘珩笑了起来,问道:“甘心吗?你肯定不甘心靠这种方式赚钱。你总想做点什么事。”
哎!
叶慈叹了一声,“我这总想做点什么事情的毛病,是不是没救了。分明就是天生的劳碌命。”
“因为我的王妃特别能干。别人想做事情既无机会也无能力。”
叶慈找了张椅子坐下,“目前,袁昭仪的情况并不稳定。万一……袁友仁会不会迁怒?到时候这份礼物可就成了烫手山芋。”
刘珩怒道:“他凭什么迁怒你。太医束手无策,那群道士全都是摆设。要是没有你,袁昭仪现在已经是一具尸体。至少你拖延了时间,让太医有法可施。若是袁昭仪终究跳不过死亡,那也是太医的责任。”
“就怕袁友仁不是这么想。”
“他怎么想不重要。这趟浑水,你本就是被强迫。要怪也只能怪父皇。”
“可倒是想怪陛下,可惜……”叶慈自嘲一笑,千错万错陛下都没有错,错的只能是下面办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