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宗正寺,里面倒是布置得挺雅致。
公事房内,二人分宾主坐下。
徐驸马率先说道:“之前,已经得了刘大人的嘱咐,让下官好生接待王妃娘娘。王妃将来若要探望,提前派人来知会一声便可。刘大人说了,尽可能给足娘娘方便。”
咦?
这真是意外之喜。
叶慈没想到宗正寺竟然如此好说话。
她现在还不知道,因为文官在背后使力,故而宗正寺正卿刘永福才会如此客气,大开方便之门。
“多谢徐大人。有了徐大人这番话,本王妃足以安慰。”
“娘娘客气!王爷住在这边,娘娘尽管放心。除了不能出院门外,其他事情衙门上下都会尽量给予方便。”
“如此说来,我家王爷倒是不用担心苦闷枯燥,只当修身养性。”
“正是!这也是陛下的用意,让王爷清静一段日子。”
“说的也是。不知现在是否方便见我家王爷。”
“方便!当然方便!王妃娘娘这边请,下官在前面带路。”
叶慈含笑点头,“有劳徐大人。”
穿过几条回廊,就到了后院,被隔成多个小院落。
这地方就是用来关押犯事的皇室宗亲。当然,只有地位高身份贵的皇室宗亲才有资格住在小院里面。普通的宗室,也只能去牢房吃牢饭。
诸多小院空荡荡,最近犯事的皇室宗亲很少。
刘珩则是其中身份地位最高,也是迄今为止第一个被关进来的元康朝皇子。
可谓是头一份。
“下官就不进去,王妃请!”
“多谢徐大人带路!”
“应该的。”
徐驸马知道定王刘珩这会不待见他,他就不凑上去自找没趣。
叶慈领着内侍丫鬟,带着诸多行李物件跨进小院大门。
刘珩正趴在门板上歇息。据闻,任谁来劝说,他也不肯进屋。宗正寺上下也是被闹得头皮发麻,毫无办法可想。
他一见叶慈,立马委屈嗷嗷大叫
“小叶子你快来,本王是不是要留下残疾?本王若是瘸了,你会不会嫌弃?”
叶慈哭笑不得,直接往他没有受伤的背部捶了一下,“别胡说八道。才三十棍子,瘸不了。一百棍子还差不多。”
“你可真狠心,刚一见面就给本王一拳头。本王这么惨,如今还被关进了宗正寺不见天日,你就没点同情心。”
“你晒太阳晒得挺好的嘛,哪有不见天日。他们说你不肯进屋。”
“屋里都没收拾,被褥都有一股霉味。让我住里面养伤,怕不是把自己养瘸了。”
叶慈调侃道:“果然是由奢入俭难。放心,现在就给你收拾屋子,务必收拾得窗明几净。”
屋里有湿气,直接烧了火盆祛湿。
内侍和丫鬟们一起,将屋里屋外彻底打扫,拔出杂草,只留下花木。
甚至将遮阴的树木修了枝丫,不至于将光线都给挡住。
除了家具没换,屋里面一应用具全都换了刘珩用惯的物件。被褥,蚊帐,都是新的。
还点了熏香,熏去墙角有可能存在的虫子。
又疏通了阳沟,清理了沟渠,重新搭建了一个土灶台,方便开火。
人多力量大,只一个上午,整个院子大变样,焕然一新。一改之前的阴暗潮湿,有了人气。
下午,内侍们又搞来新瓦片,换了房顶上的旧瓦片,加固了房屋。
给两个大水缸里添满了水。一个水缸用来防火,一个水缸用来淘洗。
屋里熏了一整天,去了霉味湿气,又烧了热水,邓少通伺候着给刘珩擦洗了身上,换上了舒服柔软的家居服。
叶慈用自己带来的特效金疮药给刘珩上药,“廷卫下手很有分寸嘛,都是皮外伤,没有伤筋动骨。最多两天就能结痂,到时候你就能下床活动。”
“你下次什么时候来看望本王?留本王孤零零在这里,你可忍心。”
叶慈白了他一眼,“放心,过两天等你伤口结痂我就来看望你。以后和徐大人说好了,来之前派人知会一声就成。宗正寺上下都很好说话,不曾为难我们。”
“哼!若非母后使了好处……”
“话不可这么说!”叶慈打断他,“就算人家拿了好处,你也犯不着盛气凌人。这年头,托人办点事,还能不给好处?你不给好处,人家就公事公办,拿着章程规矩刁难,有理有据,让你有苦难言,告状都没处告。”
刘珩扭头,“你是不是觉着本王很蠢。”
“的确有点蠢。然而,世间就是需要一些人们口中的‘蠢人’,这个世界才会变得更好。若是人人随波逐流,做个‘聪明人’,这世间哪有什么革新,哪有什么突破。”
刘珩闻言,立马又高兴起来,“这么说你赞同本王的做法?你也认为本王该站出来表明态度。”
“你心中有愤怒,有热情,想要站出来那便站出来。总不能一盆冷水将你心中火热浇灭。浇灭容易,再想燃起来可就难了。”
叶慈也想明白了。
刘珩纵然行事毛躁,有点蠢。但他一腔火热必须珍惜。
难得少年热血,还不曾被同化污染,何不让这份热血保持得更久一些。
这年头最难的就是纯粹的热血,不带任何利益思考,出发点仅仅只是为国为民为江山社稷着想。
很难得!
刘珩嘚瑟一笑,“你心头佩服本王,崇拜本王,对不对。你就别否认了,本王早就看出来了。你说出来,本王绝对不笑话你,你崇拜本王是应该的。”
叶慈:“……”
给点颜色就开染房,刘珩这嘚瑟劲还是熟悉的味道熟悉的配方。
叶慈呵呵两声,“看来这顿打没将你打痛,应该再来三十棍子。”
“最毒妇人心!”刘珩‘痛斥’!
叶慈哈哈一笑,“现在你怕了吧!”
“本王岂会怕你,岂不闻无毒不丈夫。”
“一个毒妇,一个有毒的大丈夫,果然很配。”叶慈调侃道。
她这一说,两人齐齐大笑出声。
刘珩笑起来,就牵动了伤口,果然又哎呦哎呦叫起来,夸张无比。
临走的时候,叶慈才告诉他,文武百官对他这次的表现很满意,称赞他有担当。
刘珩这回却没嘚瑟,他有点意外,“真的?你不会故意这么说,逗本王开心吧。”
“事实就是如此,你可以问宗正寺的打听情况。”
“这是意外之喜啊,本王竟然因祸得福。哈哈哈……”
他放声大笑,心情不言而喻。
没想到挨一顿打还有这好处。
他都做好了被人嘲笑愚蠢的准备,结果,文武百官竟然赞他有担当。
这这这……心里头美滋滋,忍不住咧开嘴笑起来。
叶慈捏捏他的脸,“你可真是一点城府都没有。”
刘珩笑道:“在你面前本王要什么城府。自然是该笑就该笑,该哭就哭。本王不是好面子的人,脸面与我都是浮云。”
“是啊是啊,全都是浮云。莫要让外面的人看见你这副傻样。否则,会让人大失所望。”
“哪有!本王这叫赤子之心,不带半点虚伪客套。”
“说你胖你还喘上了,要不要夸夸你英明神武啊?”
“来吧!再多的赞美本王爷承受得起。”
两人一阵笑闹,眼看天色安暗沉,叶慈不得不离去。
“过两日来看你,你在这里要乖乖的,不许惹事。”
“赶紧回去,天黑了不要在外面逗留。本王在这里好得很,有人伺候,你不用操心。”
这回轮到刘珩催她赶紧走,走夜路他不放心啊!
就算是在京城,就算有大批护卫,他也不放心。
叶慈也不耽误,又嘱咐了几句,起身离去。
本想再给徐驸马道给谢,问了人才知道,徐驸马早就下班了。
只能等下回见了面再做道谢。
……
一大早,吴王妃孙氏来拜访。
叶慈打起精神应付,将人请到花厅落座奉茶。
昨晚上没睡好。或许是因为担心刘珩,或许是习惯了两人睡一起,突然只剩下她一个人就有些不习惯。
总之今儿有些精神不济。
不得已上了妆,遮盖了一下憔悴的面色。
若是被人看见面色憔悴,定会惹来各种猜想非议。
吴王妃孙氏刚一见面,就打量叶慈的脸色,“你还好吧?没想到陛下这么大的火气,竟然将定王关进了宗正寺。”
“我还好,多谢吴王妃关心。”
“定王妃莫要和我客气,我们既是朋友,又是妯娌,住得又近。正该互相多走动走动,谁有了难处也理应多多看望。”
叶慈抿唇一笑,“吴王妃言之有理。定王被关进宗正寺,府里的确乱了一阵子。不过现在都理顺了。”
“听闻昨日你去看望了定王,情况如何?伤势不严重吧?”
“劳吴王妃关心,伤势不严重,已经用了药,不需几日就能好转。”
“听闻宗正寺那地方条件不好,阴森森的。若有什么难处,你尽管告诉我。我家王爷同定王是兄弟,本该互帮互助。我家王爷已经打算好了,等到陛下消了气,就要进宫求情。还说了,改明儿要去宗正寺看望定王。”
“这怎么好意思。我家王爷惹出来的祸事,岂能牵连吴王。万万不可。”叶慈连忙拒绝。
吴王妃孙氏却说道:“你莫要同我客气。他们是兄弟,互相帮忙更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这件事就这么说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