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的时候,叶二郎同黑娃轻车从简,就他两人外加几个小厮跟随。
等离开的时候,已经是一个庞大车队,后面跟着一长串的人。全都是昔日同农闲庄,同叶慈有些来往,但来往有限,上京城碰运气的人。
一只羊是放,一群羊也是放……
答应了甲,就不好拒绝乙。有了甲乙,丙丁还远吗?
看着身后一长串的人马,叶二郎也是哭笑不得。
黑娃替他出主意,“大家只是结伴上京城。到了京城后,自然是各自安置,各自寻找门路。你家的情况,他们又不是不知道,只要你表露出爱莫能助的态度,识趣的自然不会来叨扰你。
这些人都不是穷人,在京城住上一两个月的钱财还是有的,莫要操那么多心。”
“老黑你言之有理。他们都是皇后娘娘的故旧,也都不是穷人,自有前程了门路。我自个还不知前路何在,如何面对父母亲人,哪有空操心他人。”
“诶,就是这么个态度,必定能省却诸多麻烦。”
黑娃是穷苦人家的孩子,他太知道求人帮忙以及被人求着帮忙的滋味,都是为难。求人帮忙,被求的人为难。反过来,被人求,自个为难。
最好莫求人,大家都不为难。
尤其是事关生意前程这类事情,叶二郎自个前程都不知道在哪里,又如何能帮别人。
太平年月,这一路上京城,自然是走得平平顺顺,安安稳稳。
眼看京城在望,也是到了分别的时候。
进了城门之后,叶二郎同众人告别,直接回府。黑娃自行寻找客栈住下来,还让二郎莫要担心他。
“咱们也算是走南闯北的人,来到天子脚下,首善之城,没什么可怵的。你尽管回府,等我安顿下来,我叫人给你送信。”
两人约定了下次见面的时间,叶二郎这才放心回府。
离家数年,近乡情怯。
眼见到了家门口,却步履迟疑,似乎是不敢上前敲门。
小厮小声问道:“公子,小的去敲门了。”
叶二郎咬咬牙,“去吧,去吧。就说本公子回来了,但不可大声嚷嚷。”
小厮回头一撇嘴,离家几年的长房公子归家,哪能不嚷嚷。他能管住自己的嘴,却管不住门房的嘴。
果不其然,门房得知二公子归来,当即就大声嚷嚷起来。
“二公子回来了,二公子回来了。”
一声声的叫嚷,转眼消息就传遍了全府上下。
近乡情怯之情,进了家门之后,反而没了,整个人鼓足了勇气,显得十分坦荡。
他对门房说道,“告诉老太太我回来了,等我换一身衣衫,就给老太太磕头。”
说完,赏了几个铜板给门房。
门房得了赏钱,自然是满口答应。
“二公子离家好几年,小的们都快想死了。如今公子归来,侯爷和夫人不知会高兴成什么样子。老太太怕是笑得合不拢嘴。”
“哦!”
叶二郎不置可否。
家里的情况,他大致还是了解的。
他和五妹妹叶卫兰一直保持着通信,知道三婶娘丢了管家权柄,母亲重新掌权。
也知道父亲赋闲在家,每日无事可做,人是肉眼可见的发胖。
他先回自己的院落换洗,还是熟悉的摆设,熟悉的用具。就连当差的都是熟面孔。
来不及寒暄,简单洗漱了一下,换了干净的衣衫,便急匆匆赶往松鹤堂请安。
见到老太太许氏,叶二郎没有二话,直接跪在地上先磕了三个头。
“造孽哦,你可算是回来了。”老太太许氏又哭又笑,“你个狠心的,怎么就舍得抛弃家里,一走就是好几年,来个音信也不送回来。”
“孙儿知错了!孙儿平安归来,老太太放心。”
“老身如何放心得了。日夜牵挂着,你个造孽的,真是狠心啊!”
此时,门帘子掀起来,原来是平武侯叶怀章以及夫人苏氏到了。
叶怀章还好,只是板着一张脸,看样子是要将这个儿子教训一顿才肯罢休。
苏氏一进屋,就开始嚎啕大哭,扑在叶二郎背上,“你个孽障,你竟然还知道回来。你怎么不死在外面。尽让全家人为你操心担忧,你你你……”
苏氏又是哭又是捶打。
儿子归来,她高兴。同时又对儿子离家出走几年的行径恨透了。
一拳拳捶下去,真是在发泄。
“孽畜,你还知道回来!”叶怀章一声怒吼,就要动手。
幸亏苏氏眼尖,忙护着二郎,“侯爷这是做什么。孩子刚回来,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开口就是喊打喊杀。莫非侯爷儿子很多吗?”
这话就跟刀子似得戳中了叶怀章的肺管子。
别看他妾室纳了五六个,然而,却只得了一个庶子。加上唯一的嫡子叶二郎,只得两个儿子。
也算是人丁单薄。
且……
庶出的儿子或是被姨娘教坏了,品性有些不端,说话做事总透着一股小家子气,有点贼眉鼠眼。稳步成武不就,整天就胡混着。
什么名堂都没混出来,反而是将丫鬟的肚子给搞大了。
叶怀章心头那个气啊!
若非被人拦着,他非得打断那个孽障的腿不可。
眼下,唯一的嫡子归来,听闻在外面经商,做得有声有色,勉强也算是有一点出息。
可,不打一顿,如何彰显自己身为父亲的权威。
他当即冷哼一声,冲苏氏发怒道:“这混账胆敢离家出走好几年,还不是被你宠出来的。但凡自小按照本侯爷的方式管教,我就不相信他还敢离家出走。”
“侯爷真是管家有方啊,管教得小儿子将丫鬟肚子都弄大,真是出息了。”苏氏连讥带讽,半点不留情面。
叶怀章好没面子,心头生出一股恶气,“你个妒妇,闭嘴!若非你从中作梗,老六怎会……”
“侯爷,饭可以乱吃,话不可能乱说。”苏氏腾一下就火了,“老六的事情同我有何关系?他可是一直由姨娘管着,由侯爷管着,我可是半点没插手。”
“你身为嫡母,管教庶子本是你的责任,你却推三阻四。”
苏氏嗤笑一声,“我敢管吗?管严了,说我苛待庶子。管松了,说我祸害庶子。左右都是我的错。老太太给评评理,侯爷他无事生非,故意挑起事端,怎么个说法。”
“行了,都少说两句。”老太太许氏一脸疲惫,显然这一幕发生过很多回,早已经见怪不怪。
她又对叶二郎说道,“二郎,给你父亲母亲磕头。离家数年,着实不像话。”
“孙儿知错!”
叶二郎干脆果断,掉个头,对着父母一口气磕了三个头。
“儿子不孝,累父亲母亲担心。千错万错都是儿子的错,父亲母亲莫要再吵了。”
“哼!”叶怀章冷哼一声,“听闻你在外面操持商业,成何体统。叶家的脸面都要被你丢光了。”
“怎么就丢光了。”苏氏势要唱反调,“二郎这几年没问家里要过一文钱,所有开销全凭自己的本事挣来,侯爷不夸就算了,竟然还要指责,是什么道理。
你那好儿子老六,这些年可曾赚过一文钱?一事无成不说,反而处处闯祸。两个儿子一对比,谁好谁坏,我还需要我提醒侯爷吗?”
“你这人今儿是吃了火药吗?”叶怀章气得跳脚,这婆娘今儿光顾着和他作对,下他的面子,反了天了。
莫非是因为二郎归来,她觉着有了靠山和底气,就敢放肆了。
他指着苏氏怒道:“我告诉你,就算二郎回来,这个家也是我说了算。你休要给我挑事。二郎他还担不起这个家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