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下子就紧张起来，赶紧拉着准备去修鞋的林建国坐了下来。
实际上，夫妻俩这段时间也私下里交流过这段时间林杨的变化。
儿子当然还是自己亲生的，这一点毋庸置疑。
可是，他仿佛一夜之间成熟稳重了不少，不管是为人处世，还是念书学习，都脱胎换骨，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
林建国曾经也怀疑林杨是装出来的，可是这段日子，他总是能够遇见来这里修鞋的学校老师，忍不住多问了几嘴，却惊喜的发现，林杨是真的在努力。
他欣慰又感慨。
自己的儿子，是真的长大了。
林建国无奈伸出手，在刘明芬手背上拍了拍。
“儿子和你说点事儿，瞧你紧张的？女人家，没主心骨，要是在别人面前肯定要闹笑话。”
林建国说完，又看着林杨。
“什么事你说？是不是学习上遇见困难了？”
林杨心窝里暖呼呼的。
他摇摇头，认认真真的盯着两人，说出了自己的盒饭计划。
“爸，妈，我想卖盒饭。”
林杨认真道：“就是那种快餐，饭菜装好一盒，整盒出售，就在小李网吧外面，店面我都租好了，明天就去大市场准备食材。”
刘明芬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卖，卖盒饭？
自己这儿子，知不知道他究竟在说什么？！
“儿子，咱家虽然现在经济紧张，但是钱的方面你不用操心，这卖盒饭的生意，咱们没做过，也不会呀！”
刘明芬急急忙忙开口：“做生意很难的！咱不去想这个！好好念书，念书出来，什么都有了！”
林建国也眉头拧成了疙瘩。
儿子想着挣钱，是好事儿，知道家里头不容易。
可是，他才多点大？
心思应该放在念书上，而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
他脸色严肃起来，正准备开口，就看见林杨认认真真的抬头看着自己。
“爸，你最近一直在咳嗽，我让你去医院检查身体，你去了吗？”
林建国一愣。
他最近的确是一直在咳嗽，断断续续的，吃了中药和西药都不见好。
尤其是晚上，咳得厉害。
也不是没想过去县医院里头查身体，可是一想着检查费得大几百块，要是查出点儿毛病来，更是花不少钱。
穷人，最会自欺欺人。
舍不得生病，也不敢生病。
林建国一下子沉默了。
林杨继续道：“红姐那边房租也在涨价，周围物价更不用说，咱们的手工皮鞋难以为继，只能靠修补鞋子挣点儿一块两块的，别说给爷爷奶奶寄钱了，就算是维持温饱都困难。”
“妈，爸，这个家不仅仅是你们的，也是我的，盒饭生意真的很挣钱，是赵叔和我说的，不信的话，明天上午咱们去实地考察一下，你们看成吗？”
“路是靠走出来的，守在原地只会越来越糟。”
“试一试吧，好不好？”
林杨从来没有这么诚恳的和刘明芬林建国说过话。
家里的情况，他不提，并不代表不知道。
林建国哑然无言。
身为一家之主，让家里陷入这么窘迫的境地，他羞愧难当。
再加上他的性格做生意实在是吃亏。
不愿意以次充好，也不愿意欺骗老顾客，甚至那些来补鞋的大部分老顾客，他都坚持保修。
妻子儿子跟着自己，吃了苦，他心里头明白。
这路。
算是到头了。
是该想法儿变一变了。
林建国沉默不语，而刘明芬则是嗫嚅了片刻，还是看着林杨，有几分恳求：“儿子，钱要挣，可是你还得念书为主呀，捡了芝麻丢了西瓜，要是耽误了学习，我和你爸可就真的成罪人了！”
“你要担心我和你爸没钱供你念书，那你放一万个心，真到了那时候，我俩就是砸锅卖铁，也要供你上学！”
刘明芬眼眶泛红，声音哽咽道。
林杨心疼的站起身，在她肩膀上拍了拍。
“妈，你说什么呢？”
他道：“做生意和念书又不冲突，我安排好，你直接卖就行，我放学了去看看帮着算个账，绝对不请假耽误上课时间！”
林杨顿了一下，看见面露犹豫动摇之色的刘明芬，最后给她吃了一颗定心丸。
“妈，这样，再过两个礼拜，就是月考摸底检查，要是那时候我成绩没进步的话，我就立刻专心念书，再不提这事儿，成吗？”
得。
话都说到这里，顶多也就是半个月的时间。
念书重要，挣钱也一样重要。
刘明芬心里清楚。
她侧头，和脸色凝重的林建国对视了一眼，终于选择了退步。
“好。”
她偷偷地伸出手，擦去了眼泪，心里头看着林杨愧疚极了。
“妈答应你，家里头的事儿让你操心了，儿子，辛苦你了。”
…………
翌日。
三点半。
林杨起床的时候，天都是黑的。
家里有一辆老旧的宗申三轮车，烧油的，最早两年家里头生意不错的时候购买的。
后来生意不行，挣不到钱，林建国嫌弃它烧油费钱，于是一直丢在了巷子的过道里。
林建国擦了擦油箱盖子上的灰，拧开，将塑料瓶里的汽油倒进去，尝试着点火发动了一下，三轮车顿时发出了轰鸣声。
“儿子，上来，坐这儿！”
林建国松口气，生怕三轮车坏了，听见声响他这才露出笑脸。
林杨点头，爬上了车，对着林建国道：“去北市场，那边肉类便宜，我昨天问赵叔的。”
车子启动，湛青色入洗的天色里，一辆三轮车朝着海城北市场驶去。
…………
海城不大，到底是个小县城，半个小时后，三轮车就抵达了北市场。
林建国停好车，林杨也将自己随身带着的英语单词小本收好，一个箭步从车上跨越而下。
凌晨四点的北市场，灯火通明。
林建国还是第一次来，沧桑的眼珠里映衬出这里的忙碌和热闹，不禁有些感慨。
“瞧瞧，为了生活，辛苦的人多着呢！”
林杨抬头看去。
一路上的清冷空旷和眼前的热闹忙碌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做食品是最辛苦的。
这个点来这里的，是整个海城各个饭店小吃的采购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