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都城之中,也发生了一件大事儿——六皇子乾王爷得了疫病,多少太医都束手无策,眼看着六皇子就要不行了!
乾王府中,厉乾躺卧在床上,面色清白,嘴唇发紫,眯着眼睛,呼出半截浊气,艰难的吐出半个字:“水……水……”
一个小脑袋凑了上去,稚嫩的脸上带着天真无邪的笑容:“父王,您要喝水吗?”
厉乾一看到那个孩子,就仿佛见了鬼一般,眼睛突地瞪大,恨声道:“你怎么在这里?谁让你进来的?滚!滚!”
那孩子脸上的无邪笑容突然没了,那双纯真可爱的眼神,忽然变得深邃而不可知,薄薄的唇边勾起了一抹讥笑。他将双手交握在胸前,气定神闲的望着厉乾,用一种完全和他年龄不相符的声音冷然道:“你自然不想见到我,怕人知道我不是你的亲生儿子,怕人知道你的丑事!可是现在你说不了算,而是由我这个王世子说了算!”
厉乾的眼睛瞪得更大,眸色中全是不敢置信:“你胡说,你胡说,父皇怎么可能封你为王世子,绝对不可能!”
“皇爷爷听说你得了鼠疫,已经无望了,他心中体恤我是你唯一的儿子,自然就将这王世子的位子给了我!”厉焱又重新露出了那可爱的笑容,“如今府里的人也全都听我的话,因为他们知道,你这个乾王就要不久于人世了,而未来,我才是这座王府的主人!”
厉乾伸出手来,似乎想要抓住厉焱,可是厉焱却轻轻松松的向后撤了身子,然后歪着头勾唇一笑,出了屋,还不忘给他关上门。
一瞬间,厉乾只觉着天旋地转,脑海中无数个画面在眼前一一而过……
百合,他最喜爱的小妾,躺卧在地上,她的身边是他的贴身侍卫,他信任了十年的人。
“为什么?”他歇斯底里,虽然看不清,可是眼前模糊的影子更是让他恼火。
“你嘴里说喜欢我,疼我,可是只是将我发泄的工具,高兴的时候,你可以宠着我,可是不如意的时候,你就会打我,我过够了这种日子,只有阿铁才能让我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什么是爱!”百合绝情的声音响彻在耳边。
“那本王就成全你,让你们生生世世做一对野鸳鸯!”他上前,挥舞着手里的剑,只听见噗噗的声音,有滚烫的液体喷溅在他的脸上。
“父王,父王,求求你,不要打我了,不要打我了!”那个小小的孩子蜷缩在墙角,满身伤痕,跪在地上向他祈求。
“不要叫我父王,我不是你的父王,你这个野种,野种!”父王的称呼让他彻底疯狂,他上前,朝着那孩子的脸,狠狠的扇着,嘴里骂着:“你怎么不去死?为什么不去死?为什么还要活着?”
“王爷,王爷,求求你饶了我吧,饶了我吧!”孩子尖利的哭声与求饶声混成一片。
“哈哈哈!”他笑的歇斯底里,手里也用了十分的力气。
“王爷,王爷,小公子昏过去了!”随从的声音响在耳边,他这才停了手,他不会让这个野种死的,他要那个贱人的孩子活着生不如死!
可是如今,他却觉着自己生不如死!
意识慢慢的混沌,厉乾不知道自己会去哪儿,他只知道,自己这可悲又可怜的一声,或许已经到了尽头,可是他不甘心,他不甘心死在一个野种的手上,不甘心!
此刻皇宫的乾坤殿里,刚刚安顿下来的楚一清正在阿宝的带领下参观大殿。
“娘亲,那边就是爹爹的书房,还有那边,有个小花园,虽然不大,可是今年没有种花,爹爹说了,让娘亲喜欢种什么就种什么!”阿宝又拉着楚一清去看外面的小花园。
花园的确不大,也就一百平米的模样,地面全都整理了出来,换了松软的新土。
“那阿宝喜欢种什么?”楚一清觉察到厉煌的良苦用心,也就凑趣问道。
“最好是种一些阿宝喜欢吃的,对,圣女果,还有黄瓜、茄子跟菜花!小葱跟韭菜也要种一些,娘亲种的最好吃了!”阿宝掰着手指头数起来。
“好啊,就按照阿宝说的,等娘亲让盈芊送种子进宫,咱们就种!”楚一清笑道,最后还是忍不住上前捏了那泥土,笑道:“这泥土里刚刚使了肥料,只要有种子就行了!”
阿宝咯咯的笑起来,又拉着楚一清说道:“娘亲,咱们还要去给老皇奶奶请安呢,娘亲别怕,老皇奶奶很好哄的,您多说好话就成了!”
楚一清摸着阿宝的小脑袋道:“想不到阿宝这么快就长大了,还要阿宝照顾娘亲呢!”
阿宝昂起小脑袋来笑着,拉着楚一清的手道:“走,娘亲,咱们带着小祝福去给老皇奶奶请安去!”
楚一清点点头。
慈安宫中,太后笑意吟吟的逗弄着小祝福,再瞧瞧阿宝,脸上一片满足。
“你们进宫来住着,这宫里也热闹一些,也省得哀家想见阿宝了,还要派人去通传,一等就是大半个时辰!”太后笑吟吟的说道。
楚一清赶紧起身行礼:“多谢太后娘娘的惦念,只是阿宝与祝福还小,恐怕遵守不好这宫里的规矩,让太后娘娘费心了!”
太后笑道:“这些日子阿宝经常进宫,不是也遵守的很好,你既然进来了,你就安安心心的住着,你若是担心不懂这宫里的规矩,哀家跟几个太妃整日的闲得骨头都疼了,正好跟你说说这宫里的规矩!”
楚一清淡淡一笑,看来太后是要让她学规矩了,不过她事先也有准备,也就说道:“我倒是希望夺过来陪陪太后娘娘,只是祝福还小,阿宝也要读书,怕是没有那么多的时间!”
太后看了一眼怀里的祝福,其实她也多少知道楚一清的性子,如今正是敏感时期,她也不想与楚一清之间闹得太僵,也就说道:“那也好,反正来日方长,等新帝登基也不迟!”
楚一清点点头,又陪着说了一些话,也就从慈安宫里告辞出来。
刚出慈安宫,就碰见先前五大家族选进宫里来的两位嫔妃司徒玉儿与公玉盈,两人一见楚一清,竟然是说不出的亲热,更说好了一会儿去乾坤宫里做客,楚一清也就应着。
回到宫里不久,那司徒玉儿与公玉盈真的携手而来,进了花厅之后,两人坐定,那玉妃也就笑道:“先前楚妃进宫,咱们倒是见过一面,只是那么多人守着,咱们也没法子说话,后来楚妃一直住在宫外安胎,咱们也出不去,如今终于坐在一起,也能说一些体己话儿!”
盈妃也笑道:“是啊,玉儿姐姐先前就一直跟我念叨,说是楚妃与咱们这些寻常女子是不同的,别看如今只是个太子侧妃,可是将来这皇后的位子一定是楚妃你的!”
楚一清早就听说这玉妃与盈妃早就失宠,再加上没有允有子嗣,如今老皇帝退位在即,恐怕这二人的心里也是七上八下不得安稳,所以见了她,就像是见了救命稻草一般。
楚一清笑道:“说起来咱们也有些渊源,如今在这宫里,也一定多多互相照顾才是!”
楚一清这一说,那玉妃与盈妃立即就笑颜逐开了,那玉妃更道:“咱们早就说过,楚妃娘娘领导着五大家族,怎么可能不管咱们呢,莹妹妹你瞧,你这担心是多余的吧?”
公玉盈立刻笑道:“是我多虑了,如今老皇帝的身子一天不如一天,咱们这些年轻的嫔妃,一没权二没势力,有没有子嗣可以依靠,这将来……”
楚一清笑道:“玉妃娘娘,这宫里耳目众多,说话还是小心一点的好!”
玉妃赶紧闭上嘴巴,尴尬的笑笑。
三人沉默了一会儿,也没有话题要说,到了午时,眼看着各宫都要用膳了,玉妃与盈妃也就顺势告辞。
两人刚从乾坤宫出来,就遇见了柔妃,那柔妃冷冷一笑,眉眼之间全是讽刺:“喲,这么快就去攀关系了,只是本宫劝你们,还是看清楚再攀,别关系没攀上,倒是连累了自己!”
盈妃一怔,正待要上前跟柔妃理论,那玉妃却暗暗的给她使了眼色,上前福了礼笑道:“柔妃姐姐,这不也是没有法子么,像咱们这些没有子嗣傍身的,等新皇登基之后,还不知道情形如何呢,难道柔妃姐姐的心里就不慌?”
柔妃的脸色忍不住一紧,那笑容也就不再那么畅快了。
“所以柔妃姐姐,之前咱们斗,是因为争宠,如今这宠争不争都一样了,咱们同为这天下最可怜的女人,咱们之间就不要互相伤害了!”玉妃上前主动的示好说道。
柔妃的脸色变了几变,最后才道:“既然话说到这份上,本宫也就实话告诉你们,如今平凉、鲁城各地,已经有百姓联名上书,想要求新皇册封楚一清为皇后,听说那楚寒更有百姓准备上都城亲自请愿,你们想想,楚一清的身份本就是个忌惮,如今竟然公开煽动百姓,到时候群臣弹劾,就算是新皇有心护短,恐怕也不好处理,所以本宫若是你们,就睁大眼睛先看清楚再去攀关系!”
公玉盈一听,立即问道:“可是真的?怎么可能?”
“你们若是不信,尽管捎信出去让你们娘家人打听,你们娘家是皇商,全国各地都有人,打听这点消息应该不难吧?”柔妃冷哼了一声,高高的抬起螓首,挥着帕子说道:“如今在这宫里,谁都靠不上,本宫劝你们还是别白费力气了,咱们的命运也就是如此了!”
柔妃说完,径直远去了,可是转过角门,柔妃却顿住步子,神情萎靡起来。
她笑别人,何尝不笑自己,自己入宫十几年,一无所出,难道真的要等皇上百年之后,被送去寺庙常伴青灯古佛吗?
柔妃幽幽的叹了一口气。
这边,玉妃则跟盈妃交换了一个眼神。
“玉儿姐姐,怎么办?如果是真的……”公玉盈不敢想了。
“先别急,咱们先送信出去,让家人打听一下再说,如今咱们只能靠楚妃,楚妃倒了,对咱们也没有好处!”司徒玉儿低声道。
“那咱们是不是要跟楚妃先知会一声?”公玉盈赶紧急道。
“先别急,万一是柔妃故意胡说引咱们上钩的怎么办?咱们还是打听清楚稳妥一点再说!”司徒玉儿说道。
公玉盈赶紧点头。
第二日,厉乾疫病不治而亡的消息就传到了宫里,厉閠听了,许久没有说话,只是下旨厚葬。
乾王一死,朝中许多大臣都知道大势已定,再加上杨歆在其中串联说服,慢慢的,反对新皇立楚一清为后的呼声也就没有那么高。
等到了第三日,全国各地都收到了百姓的请愿书,逐级上报给了朝廷,尤其是百元增的一份长达几万字的奏折,更是几经辗转到了厉煌的手中。
乾坤宫,厉煌兴冲冲的走进寝宫,先上前亲了亲沉睡的祝福,冰凉的脸惹得小祝福不耐烦的哼了两声。
“呵呵!”厉煌被小祝福逗得更是欢喜。
“今日可是有什么好事?这么高兴?”楚一清放下手中的书本,转眸问道。
“给你看一份折子!”厉煌将奏折放在楚一清的面前。
楚一清也不矫情,拿起来只是看了几眼,便奇怪的望了厉煌:“这是百元增的折子,这上面说,楚寒的百姓要来都城请愿,可是真的?”
厉煌点点头,示意她继续向下看:“你看后面请愿的内容你就明白了!”
楚一清再次向下看下去,越看眉头则越紧,忍不住低声道:“竟然是为了我……”
“没想到吧?我也没有想到,一清,想不到百姓如此的拥戴你!”厉煌哈哈的笑起来,笑了两声,这才惊觉到小祝福还在睡觉,赶紧压低了音量。
“朝廷之中大臣的反应如何?”楚一清却没有厉煌如此乐观,低声问道。
“目前的反应还在掌控之中!不过还有一件事情,厉乾得了鼠疫病死了!”厉煌微微的扬扬眉。
楚一清一怔:“死了?怎么可能?太医院这么多的太医,连个鼠疫都治不好吗?”
厉煌笑道:“在这皇宫里,平地走路都能摔死人,更何况是鼠疫!棋子没用了,自然舍弃掉!”
厉煌的话残酷却是事实。
楚一清沉默了许久,只得说道:“厉乾死的倒是时候!”
“恐怕还要谢谢那个厉焱!”厉煌眸色深邃,一切看得通透。
楚一清低声道:“那孩子小小年纪如此狠毒,怕是不能留!”
厉煌点头:“但是现在还不是时候,厉乾一死,父皇十分悲痛,现在需要安抚,先前父皇已经下旨厚葬厉乾,还封厉焱为王世子!”
楚一清沉默了,再次细细的看了百元增的奏折,说道:“你如何看这份奏折?”
厉煌笑道:“顺坡下驴!”
楚一清叹了口气,“怕是没有这么简单,你别忘记,你父皇如今还没有退位呢,若是被他知道这件事情……”
厉煌上前握住她手:“你放心,我早就想到了这一层,从楚寒到都城怎么也要七天时间,那些百姓又不是人人都有马车,所以等他们到来的时候,我已经登基为帝,那个时候我再假装顺应民意,封你为后,岂不是顺理成章?”
楚一清微微的皱眉,她总觉着没有这么简单,可是到底哪里有问题,一下子还是想不到。
“好了,你不要心烦了,你应该高兴,你看百姓多么的拥护你!换做别人,我真的要怕江山不保呢!”厉煌开着玩笑。
楚一清淡淡的笑笑,再次读了百元增的奏折,心里还是隐隐的觉着不安。
此刻皇宫最后面的一座宫殿里,这里关着得了“麻风病”的两位老王爷。
阿宝带着孙雷生,孙雷生手中拎着大大的食物盒,慢慢的走过来。
“参加郡王殿下!”两名侍卫赶紧行礼。
“本殿下要去给老爷爷送饭!”阿宝淡淡的命令道。
侍卫赶紧应着,上前打开铜锁。
阿宝将双手背在身后,昂着小脑袋走进宫门。
宫殿的院子里,两位亲王正百无聊赖的晒着太阳,被关了几个月,再加上“病魔”缠身,裕亲王那又白又胖的身形如今已经缩水的厉害,不过面容看起来俊朗了许多。
“阿宝小乖乖,你又来了?”鲁亲王一见阿宝,立刻丢下手中无聊的玩物,上前笑道。
“老爷爷,我给你们带了吃食来!”阿宝回身接过孙雷生手里的食盒,笑嘻嘻的端上前。
裕亲王故意装作没看见,没听见。
阿宝径直将食盒打开,顿时一阵香味就扑鼻而来。
“阿宝小乖乖,今日是什么吃食?”鲁亲王立即就凑了上去。
“是酒酿八宝鸭跟干锅外婆菜,还有葱油饼跟灌汤小笼包!”阿宝一边念诵着,一边讲吃食摆上,又从怀里摸出火折子,将干锅点上。
一会儿香味更是浓郁,引得裕亲王的眼光不时的向这边瞟。
“这是什么稀罕玩意!”鲁亲王对那干锅十分的有兴趣。
“这个就叫做干锅,慢慢的加热,这样菜不容易凉,尤其是这外婆菜,是用晒干的萝卜干与梅菜做的,吸了油,一烤格外的香!”阿宝一边说着,一边用小手忽闪着香味引诱裕亲王。
裕亲王暗暗的咽了一口口水,可是还是摆足了姿态。
阿宝笑道:“那两位老爷爷就先用着,阿宝就告辞了!”
鲁亲王立刻依依不舍起来:“这就走?不多玩一会了?最近没有什么新奇的玩具吗?”
阿宝笑道:“鲁老爷爷,所有好玩的玩具都给鲁老爷爷拿来了,再也没有啦!”
鲁亲王叹了口气,看了自己黑不溜秋的手指,突地骂道:“什么御医、鬼医,一群酒囊饭袋,连个小病都治不好!难道要关老子一辈子?”
阿宝赶紧说道:“我师父说了,两位老爷爷的病快好了呢,这些日子不是没有麻痹的感觉了吗?一定会好的!”
鲁亲王叹口气道:“小子,也就只有你有心,咱们两个老东西被关在这里半年了,来看望的人越来越少,也就只有你十几天便来一次!”
鲁亲王又看了一直不理睬阿宝的裕亲王一眼,说道:“别看你老裕头不理你,可是每次也是盼望你来呢!”
阿宝咬咬唇,突地说道:“两位老爷爷,等你们好了,阿宝带着你们游山玩水好不好?阿宝会好好的孝顺你们的!”
老鲁头感动的点点头,正待要伸出手去默默阿宝肥嘟嘟的小脸,可是最后还是忍住了,摆摆手道:“行了,你有这份心就成了,咱们还不知道能不能活到那一天呢!好了,你回去吧,这地方不宜多待!”
阿宝只得点点头,一步三回头的离开。
待阿宝走了,裕亲王立刻就拿起了桌上的筷子,急不可耐的吃了起来,尤其是那干锅外婆菜,吃在嘴里麻麻辣辣的,还很有嚼头,格外的香。
老鲁头却坐在那儿愣神。
“老鲁头,为什么不吃?”老裕头看了他一眼。
“我是在想阿宝说那句话,咱们虽然没有孩子,可是这宫里皇子也不少,像阿宝这般有良心的不多,你说咱们被关在这里半年了,一开始倒有几个人来瞧咱们,后来一听说咱们得了这病,一个个赶紧跑了,生怕咱们传了他,如今就只剩下阿宝这孩子了!”老鲁头叹口气道。
老裕头哼了一声,虽然没说话,可是心里也有些感动。
突地,一个纸团从房顶上抛了下来,裕亲王迅速的抬眸,就见一个黑影迅速的离开。
“什么人?”鲁亲王大声喊道,立刻有侍卫进来。
“两位亲王,什么事?”侍卫赶紧问道。
“没事,你们下去!”裕亲王冷声道。
侍卫赶紧退下。
“老裕头,明明是有人……”鲁亲王回眸,不解的问道,就见裕亲王朝他打了手势,将手心中的纸条展开,眸色冰冷,“你看这上面写得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