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六点,睡意仿佛是刚到手的配音薪水,不知怎么地就消失不见了。
闻着消毒水的气味,茫然地望着惨白一片的天花板,虽然还没有照镜子,但我想,我的脸色应该比它好不到哪里去。
窗外下着连绵的雨,五月就是这样令人烦躁的季节,明明躺在屋子里,却仿佛自己站在雨中,仍由那软绵绵,黏湖湖的雨水落在自己的头上。
但我并不讨厌下雨。
至少,我有过喜欢的雨。
肆无忌惮地在雨中奔跑,光是回忆起那样的场景,自己就会忍不住笑出声。
我想,令我记忆深刻的并不是那场雨,而是那个在雨中与我一块奔跑的人。
然而使我不知所措的是,他有属于他的恋人,那恋人更是我的好友。
只在轻小说中见过的桥段,切身实际的发生在了我的身上。
不过这也没什么好让我惊讶的了,毕竟,身为声优却患了严重的喉部疾病这种事,小说呀电影里早就屡见不鲜了。
只是没想到这两件事都会让我碰到,真是不幸。
医院的早餐很难吃,令人提不起食欲,我更想吃些口味丰富的,被人们称作是垃圾食品的食物,肆无忌惮地将那些东西一股脑儿地吞入胃里,而不是吃着所谓的营养餐,饮品则是通过气管吸入的消毒水。
真的是非常有病人的氛围。
上午的时间其实并不枯燥,在吃完早餐后,我会起床去熘达一圈,看看是否有我曾经的小伙伴。
观察了许久,并没有碰见那样的人物,如果都是痊愈出院就好了。
回到病房后又小睡了一会儿,关注了一些声优界的新闻,医生来查房时,配合着张开嘴巴供他观察。
因为偶尔会有咳血,这方面颇为令我担忧,但医生并没有说什么,我不晓得这是很普遍的事儿,还是因为顾虑我的心理状态,刻意说得十分随意。
总之,上午的时间很快就度过了,反而是工作状态时感到时间不够用的下午,尤为枯燥。
不仅时间流逝的缓慢,还格外的难熬,仿佛时间被注射了加强体积的基因药剂,流逝的速度一下子缓慢了三四倍。
我也有想试着去儿童区转一圈,但以我现在的状态,想要读绘本应当是做不到的,想到这里不由得感到些许悲伤,便放弃了这个想法。
枯燥的午后,我只能一个人静静地坐在病床上,望着窗外飘落的雨花,仿佛心都要死透了似的,感受不到任何一丝情绪的波动。
明明这样的日子我早该习惯了,也不是第一次住院了,可是现在的心情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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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以为自己在那时就失去了成为声优的资格,可最后不但顺利出院,还获得了一部大热门作品的主役,品尝过那份失而复得的滋味后,我变得更加脆弱,更加害怕失去了。
要是有人能陪伴在自己的身边就好了,摆脱村民a的头衔,去成为如同那个人一样披荆斩棘的勇士。
种田梨纱不该是这样的女孩儿,第一次被人从背后推搡着,当同样的厄运第二次来到身边,又需要他来推自己一把么?
明明只是毫无关联的他人,仅仅只能用朋友这个词来形容的无关者,本该由自己独自扛过去的命运,却指望着他人能将她带出去。
哪里会有那么好的事情呀。
人们常说,生病会使人多愁善感,如果这样的话,那我的病或许从未痊愈过。
时间到了晚上,我百无聊赖地望着窗外,雨势并没有减弱,依旧是不大不小的下着。
我满心想着工作上的事情。
嗯,这种说法或许有些不对。
除了工作之外,我还想了户塚君的事情。
因为他说还会来看我。
我摸不清那是客套还是出自真心,虽然下意识觉得他不会是那种食言的人,但是朋友的恋人每天来医院探望自己,我果然还是会觉得有些膈应。
在如此矛盾的心境下,病房的门被敲响了。
户塚君缓步走了进来,我一眼便看见了他眼睑下澹澹的黑眼圈,头发与肩膀都有被雨水打湿的痕迹,我不禁想他是乘坐什么交通工具来的。
按理来说,他这样的人气作家,版税一定是花不完的多,可我却从未在他身上见过什么昂贵的事物。
仿佛是矿泉水一般清澈的人。
他与我打了招呼后,主动在病床边的椅子上坐下了,因为之前病房内没有椅子,我便想着置办了一张,他会不会以为这是我专门为他准备的呢?
想到这里,我不禁害羞起来,不敢看他的眼睛。
我并没有想要与户塚君发展的想法,纯粹是将他视作自己重要的朋友,以及给予我机会的恩人。
嗯……稍稍有些不对。
在我得知他与彩音的关系之前,我确实有过那样一丁点的念头,但随着户塚君对我的坦白,我便放弃了那样的想法,十分果决的。
只是朋友也没有关系,倒不如说能和户塚君成为朋友是一件非常令我感到高兴的事情。
他虽然是个爱说谎的东京人,但在对待感情方面十分认真,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而且又愿意主动告诉我他和彩音之间的事。
除此之外,他应该是早就发现了的,发现我潜藏在内心的想法,即便如此他也没有躲避我,而是与我保持着恰当的距离,虽然最近这段时间,我时常会觉得他是否过于关心我。
但只要将这份关心视作朋友之间的互相帮助,我便能理所当然的接下。
这多少有一些我自己的私心,但即便是我,也是渴望被关心,被爱护的女孩子。
只要能够保持理智,偶尔这样想必也没有人会责怪我。
当户塚君从包里取出那本装订起来的纸张合集时,我是有些发愣的。
这应该……不是配音台本吧?
难道是有人愿意指名我这种发出了活动暂停声明的病人声优来配音么?
“是为了让种田小姐打起精神来的东西。”
于是,我将其接过翻开。
没有标题,却有署名,上面写着户塚和。
我有些疑惑的抬头看他。
“我不愿你在医院无聊,昨夜便写了这东西,文字并不细腻优美,只希望能为你打发无聊的住院时间,派上些用场。”
他略有些难为情地挠了挠脸颊,嗯,我不确定那是难为情还是什么,总之我现在无法做出准确地判断,光是看向他的脸,我都觉得头晕目眩。
我,种田梨沙,又一次被他推动了后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