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新入天庭,什么都来不及明白的。
但凡在天庭待过一些岁月的,都明白其中内情。
以杨戬的能耐,说是顾忌,自然谈不上。
可说到底,如今的天牢牢头,也是护法将军,昔日承担杨戬如今职责。
前任与现任之间的诸多交道,若是和平转接,自然不至于有什么。
偏偏杨戬是在护法将军诸多差错之后,直接上位的。
一个直入云端,一个永不见光明。
这期间的差距,估摸就是圣人心境,也不一定能受得住。
何况以切实心性来说,护法将军实在有些难言。
但凡能收敛一点儿戾气,多几丝平和,也不至于落到尽皆嫌弃的地步。
以杨戬如今的身份,与仅是牢头的护法将军之间差距,自然是十万八千里。
倒也不必杨戬切实跟护法将军接触。
有句话说的很是现实,县官不如现管。
纵然可以一言而令,哪怕再多的心思,也不至于明面反抗。
可一旦归了天牢,一亩三分地可就尽归其管了。
有心也好,无意也罢。
一旦出了差错,尤其是至为关键的时刻,所造成的麻烦与影响,怕是不会笑。
蛇藏于草丛间,阴沉而隐蔽。
一旦出击,必然是又凶又狠。
如此所思,倒是谈不上信任护法将军与否。
因为从实际来说,根本无所谓信任。
为了方便以及未来的差错防备外,这或明或暗间,所代表的意义也是非同一般的。
用一个不太恰当的比喻,如同恍若锦衣卫的昭狱一般。
明面上自然不至于,实际上所代表的,还是天条于杨戬手中的独立。
所谓变化,其实也就是近些岁月的事儿。
刚刚接手天条时,所行的确是自我意愿中的独立。
就比如说,曾经有一个书生狂言,辱及天庭。
以天条实际以及玉帝的旨意,直接打入幽冥,永世不得超生。
身在其位,又有明确旨意镇压。
杨戬自当遵从所行。
最后的结果却是那狂生,无忧无虑活了八十余载,寿终而亡。
于天庭案卷中,此事已然处置完毕。
就如同天条规定,玉帝旨意那般,打入幽冥,永世不得超生。
一样的事情,现实与案卷,两种完全相反的结果。
这是怎么回事儿?
该说胆大包天,明确违逆玉帝旨意,天条威严吗?
自然不是。
明确违逆玉帝旨意,天条威严,若是追究起来,后果实在沉重。
莫看如今的杨戬是司法天神,以权柄而言,玉帝王母之下,亿万无穷之上。
可真敢明确违逆玉帝旨意,要收拾,也不过一句话的事儿。
该办的事儿都办了,情理也未曾破坏。
这事儿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其实说白了也简单,无非四个字而已,偷梁换柱。
姓名自然是一个人的独自所属,可这天地间生灵亿万,想要找重复,实在是容易不过之事。
找一个同名同姓,却又罪恶在身的,处理了,此事自然也就过了。
于偌大天庭而言,这事儿实在是微不足道。
可要认真追查,却也大若如天。
想遵从内心,拯救一条良善性命,干系到诸多方面,却是增加了一些风险。
说实在的,此事要不是有杨蛟帮忙遮掩,秘密处理了一番,早就被有心人给翻出来了。
经历过一番切实为难之后,杨戬便下定了决心。
为几分自由,这或明或暗的独立系统,必须成立。
“这地方,看着倒是森然,几分恐怖。”
“便是天庭关押犯人所在吗?”
到了一个陌生的环境,第一个反应,自然就是熟悉。
打量之后,除了环境以及摆设诸多刑具,看着不由人汗毛倒竖之外,倒也没什么其他感觉。
要非得说感受的话,该是干净二字。
这种干净,不是清扫到一尘不染那么简单。
除了自己之外,这地方好像还没什么人。
“天庭关押犯人的地方,叫做天牢,自有看守。”
“也押着诸多犯了天规的妖魔鬼怪,你很想去那地方体验一次吗?”
一把将刘彦昌推了进去,哮天犬冷冷道。
“说实话,要不是主人的命令,我早就让你将自己全身上下的骨头都数清楚了。”
“你应该有些疑惑,我为什么这么恨你吧?”
“要不是你这个家伙捣乱,引得三小姐动了凡心,哪儿还会有诸多的事情。”
手中骨头棒子随着言语飞舞,似乎真要实现自己的言语一般。
“能有如此忠心,倒真难得。”
相对于年轻时候,此刻的刘彦昌,经过了岁月时光的沉淀,自是稳了不少。
若是当年,看着哮天犬的神态,估计都会想要晕过去。
如今处在这般环境下,配合哮天犬的神情,一股凉气情不自禁冒了出来。
如今所表现出来,唯有淡然二字。
甚至还有心思,夸奖哮天犬一番。
“吾之忠心,用不着你来言说。”
“入了这真君神殿的牢狱,你觉得自己还能囫囵着走出去吗?”
刘彦昌默然,就是没有哮天犬这些话,他也清楚自己不可能囫囵着走出去。
牢狱,本为惩治罪犯,却也是实在的凶险之地。
能安然走一遭,最后还囫囵出去的,怎么看都不该是一介文弱书生。
“既然囫囵着走不出去,那你就来吧。”
“任尔刀斧加身,我自巍然不动。”
旁人进了这地方,怕是会吓得刹那软倒在那儿。
无所谓较弱女子,还是七尺男儿。
刘彦昌入得此地,一番淡然不说,反而自己靠在了刑罚柱子上。
“以往对你着实看不上,一介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
“如今能有这般硬气,倒是要刮目相看一番。”
“同时,你也该是对得起三姑娘的一片情谊。”
哮天犬赞许之间点头。
甭管男女,入了此地,皆是难以忍受,瘫软在地。
虽未曾切实体会过,倒也能理解一二。
刘彦昌却不在理解范围之内。
他要是进来,那般没出息的懦弱表现。
哮天犬要不将其狠狠从里到外折腾一番,就真的不属狗了。
哮天犬属狗吗?
这问题以前倒是未曾关注过。
答案自然是的。
哮天犬细腰犬,吞了天庭龙珠,机缘之下成就人形。
一条细腰犬成精,不属狗,难道还属猫不成?
人既然已经抓了回来,该收拾自然还得收拾。
有那一番话,这应该的收拾,自然有分寸二字可言。
天地诸事尽学问,就看是否兴趣,是否钻研。
真有兴趣,钻研二字,太过高大上的不必。
单是打人二字,也能玩儿出千百种如花手段。
真要抬手收拾刘彦昌,要做到伤皮不伤骨,倒也谈不上难事儿。
正要抬手,就看见梅山老四匆匆而来。
“有一道犀利光辉,击中了南天门照妖镜,引起了不小风波。”
“二爷已然被玉帝一言,传到了凌霄殿。”
一道犀利光辉,差点儿击毁了南天门照妖镜,这事儿谁所为?
无言间,内心皆有身形闪烁。
刘彦昌无言,欣慰中难掩担忧。
哮天犬却将目光,落在了刘彦昌身上。
“看来得抓紧时间了。”
提着鞭子无情落下。
刘彦昌脸色刹那为血色填充,无比红润,眼珠子都快凸出来了。
一鞭子下如此反应,可见疼痛二字。
搁在一般人身上,早就仰天哀嚎了。
刘彦昌却是咬着牙,硬生生挺住了。
真就是把牙给咬碎了,也绝不能丢脸没出息。
哮天犬跟老四互相对视一眼,鞭子噼啪,无情落在身上。
不多一会儿,鲜血顺着刘彦昌身子,淌到了地面。
“我说你出手可悠着点,切莫真出了事儿。”
老四不由暗中提醒哮天犬。
折腾自然可以,但别把人命真给折腾没了。
“他的骨气倒是有欣赏可言,就是这身子骨,着实不怎么样。”
“我要是不悠着点儿,估计一鞭子下去,他就得去地府报道。”
言罢不管刘彦昌昏迷,又是一鞭子落下。
疼痛使得刘彦昌自昏睡中刹那惊醒。
硬生生在疼痛中晕过去,然后再硬生生以疼痛从昏迷中获得清醒。
实在无情,且又无言的折磨。
但还是要说实话,已然是最大程度的手下留情。
真要将所有的刑罚都摆出来,刘彦昌能撑得过三道,就算他是个铁骨铮铮的硬气汉子。
“我已然快要将天牢给翻遍了,还是不见父亲踪影,究竟把父亲藏到了什么地方?”
一道无形之灵,穿梭于天牢,发出焦虑意念。
按理来说,抓的犯人就该投入天牢。
快要翻遍不见踪影,唯有两种结论。
一则是天庭的天牢,不仅这一处,在别处关押。
再一个就是着实不必经过天牢,无情一刀,直接就地正法。
沉香为何察觉不对,便急匆匆追赶。
除了不想父亲遭受痛苦,担忧莫过于无情一刀。
被天庭处决的犯人,别说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父亲,就是那些修为通天的妖魔邪道。
天庭无情一刀下,也休想念及性命二字。
凡俗性命终结,还有三魂七魄,无知无觉游荡地府,一碗迷魂汤,便无所谓前因后果。
但出自天庭的杀伐,若还能有三魂七魄留存,方才是见鬼。
以沉香如今的修为手段,性命伤损理论上来说问题不大。
四象青龙,草木生命,只要有足够的修为支撑,实可言活死人,肉白骨。
三魂七魄要是出了问题,那可就真是出大问题了。
“究竟能把父亲关在哪儿呢?”
始终找不到父亲下落,又要担心身份被察觉,沉香内心自然急躁。
好在唯一能让沉香安稳的就是,目前来看,刘彦昌性命应该还不至于多有损害。
“又是一个仙凡所生的孽障!”
“学的几分本事,居然敢如此闯入天庭!”
“若不是为了大计所虑,为你这孽障破坏,着实不值得。”
“定要出手擒拿不可。”
沉香或许不知道,就在他身形变化,悄然入了天牢搜寻父亲的那一刻,已然惊动了一位藏于黑暗阴沉中的存在。
“既然是法理律条,已然定就,便再无更该可言。”
“既然你们一个个都不想守护,那就由我来守护。”
一丝丝低声呢喃,是说不出的偏执,还有更为深沉的邪意。
“或许我该去真君神殿看看。”
“先前一番动静儿,闹腾不小。”
“若是预料不错,玉帝应该正在召集群臣,杨戬自是最不可能推脱的。”
“机会于我而言,实在是千载难逢。”
偷摸隐身天庭,看着来去皆有几分匆忙的天兵以及宫娥,沉香心头思索。
一斧子差点儿切实伤损了照妖镜,撼动天庭自然不至于。
但此事也着实不可小看。
都是来自于以往的经验,但凡出了这等动静儿,都不是什么好事儿。、
八成都是妖孽作祟!
“杨戬,对此事你有什么看法?”
玉帝目光威严,扫视了一圈,终究还是落在了杨戬身上。
“以臣之意,此绝非意外,乃是妖邪所为。”
“而有这个能力,且有这个动机的,唯有沉香。”
一句话,算是无情将沉香卖了个结实。
倒也无所谓卖与不卖,明眼人一下子就能看透。
包庇自是凭白给自己增添麻烦。
“这个违逆天规,本不该存在于天地间的混账。”
“上一次于天庭闹腾了一番,已然为三界通缉。”
“不好好躲避自身,反而再次来我天庭,弄出了如此大的动静儿。”
“简直是岂有此理!”
王母怒然,抬手按在了龙案上。
“杨戬,即刻命令天庭各部众将动起来。”
“务必将妖孽抓捕,送归斩妖台灭绝。”
王母一言令下,杨戬站在那里,巍然不动。
不是明目张胆不给王母面子,一丝丝神情为难,看着玉帝。
王母眼角微微一跳,终究无言。
眼角微微跳动的,绝对不止王母。
或者说满殿众臣,皆在默然间,眼角忍不住跳动。
谁也不敢说什么,甚至连动都不敢动一下。
“此事便如此解决吧。”
“若最终无结果,一干人等,尽皆问责。”
玉帝开言,算是将这尴尬无言的气氛,画上了一个句号。
积压在胸口的一股紧绷气息,刹那松弛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