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若彤有一年左右没见到姜明明了。
一年的时间,人的变化能有多大,这个很不好说。但从一个一百二三十斤的瘦子,吃成体重两倍重的大胖子,对大部分人来说,根本不是难事儿。姜明明便如此。
他胖了,人也看着沉稳不少,甚至连以前那种精明劲儿都暗自身上很难再找到,但是见到苏若彤以后,却瞬间从一个大老板变成了小耗子一样。
“苏……苏小姐……”他甚至连话都说不利索了,眼仁里全是紧张。
陶羡现在能想到的唯一一个词儿,大约就是晦气。
苏若彤本来心情就不好,他找到家还不错的餐厅,想要讨苏若彤欢心,谁知道竟然是姜明明开的。
再看看周围的装饰,陶羡大概有了点儿想法,搞这精致复古的一套,他见过的最擅长的人,可不是姜明明,而是李红星,说不得,姜明明这是从自己师父那里得到的灵感,京城这边卧虎藏龙,没有师父帮忙,另寻他人,也是可以做起来的。
也难怪了,桌上好几道菜他分明看着有些眼熟呢,却没想到,根本就是从苏氏酒楼的菜谱里随便变了一下就端上来。
被姜明明端在手里的,是一盅闻起来香浓无比的羊杂汤,色泽乳白,里面应该还加了点儿药材,闻起来平白填了几分清香,哪怕是不爱吃羊肉的人,也不会觉得腥膻。本来姜明明是非常得意这味汤的,是他高薪新请来的粤菜师父做的,可是现在既然增菜对象是苏若彤,姜明明觉得平白矮了一头,总觉得眼前这菜这里那里都是问题。
“结账吧。”苏若彤对陶羡说道。
“苏小姐,请留步。”姜明明一咬牙,对身边的服务员使个眼色,拉了凳子,坐在苏若彤对面:“我有话和你说。”
苏若彤静静的看了姜明明一眼,看的姜明明心里发慌,但他还是要紧牙根顶住了,道:“苏小姐,当初我要离开苏氏酒楼,的确是我做的不对,现在我已经后悔了。我想再回去,这家饭店,可以送给苏氏酒楼,当成苏氏酒楼的旗下产业。”、
“呵呵!想得倒美。”陶羡斜斜瞅了姜明明一眼,满脸都是鄙夷:“你是想让这家店当苏氏酒楼的旗下加盟店?真是玩的一手空手套白狼。”
姜明明还算是有点儿心眼,直接就说让这家明变成苏氏酒楼的产业,图的,还不是苏氏酒楼那琳琅满目的菜色,和频繁的菜单更新呗,说不得还能免费蹭一蹭他原本师父李红星的装修理念,还有查理大厨的服务概念,这么一下来,剩的钱可老大发了。他自己付出了什么?这酒楼的门店肯定是租的,顶多就是些装修费和前期投入的费用。
在京城,各种有点儿特色的餐饮新店,只要真的有足以为人道之的长处,肯定会火,可是想要一直火下去,需要的便是硬实力,譬如说苏氏酒楼京城分店。似这家明,照陶羡的经验,也就只有半年的繁荣期,然后就会被善变的人们忘之脑后。
姜明明看被戳穿了自己的目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伸手打了自己一个嘴巴:“苏小姐,陶先生,看你们说的,我可没这么大脸。我的意思,是把这家店全部给苏氏酒楼,你们给我个面子,让我还去跟着凯哥,给他打打下手,怎么样?”
“不行。”苏若彤听到他这个要求,也懒得跟他谈了。她很明白姜明明心中所想。苏氏酒楼京城分店,现在名气在外,随随便便一个主厨拿出去,都是响当当的,便是下面的二厨,也没一个庸人,到一半的饭店里做顶梁柱——譬如这家明——都是可以的。
姜明明要的,无非就是看中苏长青是个有情有义又耳根软的,拿着明做敲门砖,重新进了苏氏内部,混了一圈儿,在苏长青面前说些好话,八成能重新再回来做明的主管,那可就真跟加盟店差不多了,苏氏工资开的高,营业额又不用自己操心,一个主管比自己当老板省心还赚得多,简直是一本万利的买卖。
这个姜明明,可是真精明。
眼看苏若彤和陶羡离开酒店门,丝毫不为自己的提议所动,姜明明的眼底闪过一丝怨恨。
明明是苏若彤当初把他和赵发凯从京城要过来的,要不是苏若彤,现在他必然还安安稳稳在新海跟着自己的师父学艺呢,八成已经当上大厨,照苏氏酒楼大厨的薪水标准,买房买车不是问题,爹妈肯定给他介绍好了对象,孩子没准儿都有了,看看他现在,欠了一屁股债,好不容易开了个饭店,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本,之前更是被金碧欣当狗一样耍了一通……
在京城根下,他活的还不如一条流浪狗!一切,都怪苏若彤!
离开这家叫明的饭店,陶羡抱歉的看着苏若彤:“对不起,彤彤,我不知道这家店是姜明明开的。”
“我也不知道。”苏若彤看着地面:“我只是很不解,为什么他们家能够拿到初赛邀请函。”
从刚才端上桌的菜肴来看,这家叫明的店,还远不到参赛标准呢,今年的比赛,难道又有黑幕不成。
“你别担心,我会回去找爷爷问一问。”陶羡宽慰着苏若彤,心中也升起来阴云。
虽然华夏是料理大国,华夏美食的大名传遍全球,可是几乎每一年全球美食大赛,不管任何组别,华夏都拿不到第一名,甚至连进前三都极为罕见。其中有一部分原因,是主掌赛委会的,大部分都是西方人,但更大一部分原因,却在华夏人自己身上。
单从华夏地区每年的选拔赛来看,就黑幕重重,那些得到邀请函的选手,基本上都必须在京城有店面,这就将很多不错的选手拒之门外,除此外,有店面不行,背后还要有关系,这个就更难了。大部分的年份,哪儿是选手在比赛,比赛就是走个过场,最后是华夏分赛区的赛委会的那些人,在分蛋糕罢了。
“难道说,姜明明找到了什么靠山。”陶羡在心里嘀咕,一时半会儿却没有说出来。
中午苏若彤没吃饱,下午在家自己做了点心。现在是春末夏初,很多新鲜水果都出来了,苏若彤便捡了几样,做了杂烩烤。
粉嘟嘟的水蜜桃,洗干净后,沿缝掰成两半,去了核,涂上黄油在烤箱里烤,同时摆在烤盘里的,还有涂了一层蜂蜜的小番茄,一粒粒橙黄色的小个儿华夏土樱桃,青瓜切成小墩墩,撒了点儿香草,和薄薄的只是土豆片儿一起垫底,一会儿工夫,桃子、樱桃和番茄的汁水缓缓侵入土豆和青瓜内,甜蜜的气息弥漫了整个屋子。
陶羡尝了两口,他从来没想过水果也可以这么吃。烤过以后的水果甜味变得很淡,但果味却越发清晰,吃起来滋味美妙极了,下面的香草土豆片儿和青瓜墩,滋味也变得极其丰富。
浅尝辄止,陶羡忍住了一下子把所有蔬果全部吃光的冲动,道:“我得回去爷爷那边一趟,不然就晚了。”
他还惦记着要给爷爷说,苏氏酒楼的邀请函,直接寄去新海那边呢,顺带打听下,姜明明到底找到了个什么样的新靠山。
京郊山间,陶羡开着车子过来,却发现陶家老宅的大门从内锁着。
陶家老宅在的别墅区,是人员很固定的私密别墅群,左邻右舍关系都还比较亲近,陶爷爷、陶奶奶在家的时候,极少会关上大门,方便偶尔有什么邻居过来串门。
用力拍了拍大门,里面却没人回应,陶羡皱起眉头,给家里的家庭助理打了个电话。
那边的阿姨接起电话,陶羡问道:“我在家门口,家里怎么锁着门,没见人。”
阿姨一愣:“家里没人,你爷爷、奶奶现在出去度假了,我也出门了。”
“不对,门是反锁着的。”陶羡说道。
因为这房子是老房子了,虽然后来返修过,可是老一辈不爱用那个门禁卡,所以至今还是用着大铁锁,锁在外面和锁在里面,一眼能看出来。
“会不会是你爸妈回去了。”阿姨疑惑的说道。
家里的钥匙有的人不多,除了陶爷爷、陶奶奶和她,就是陶羡的爸妈还有一套,其余人包括陶羡都是没有的。
陶羡听到是陶艾民他们可能在老宅,手僵了一下:“那我这就走了,我爷爷、奶奶什么时候回来?”
“要半个月吧。”那头的阿姨说道。
陶羡哦了一声,看来,苏若彤这边的事儿,还要拜托别人了。京城里面赛委会,他认识的人也不算少,想办事儿还是很简单的。
挂了电话,陶羡刚想回身上车,就听见屋子二楼的窗口传来一声招呼:“陶羡,你站住,我下楼给你开门。”
陶羡的背僵了一下。
说话的人,是他妈妈柳洪娇。
其实相比较陶艾民,陶羡一直以来,跟柳洪娇的关系还算是不错的,哪怕是从前因为饕餮集团的事情,他跟爸妈的关系都闹很僵,柳洪娇还是勉为其难的当着他经纪人,帮他管一管账目。
但在涂娇的事情以后,柳洪娇似乎是真的烦透了这个儿子,再也没有跟他联系过了。陶羡还算是比较了解柳洪娇和陶艾民的,柳洪娇看起来手腕硬,实际上还是个女人,面对儿子的时候,难免有点儿慈母情怀。但陶艾民就情感分明的多,男人如果一开始就对自己的孩子没产生舔犊之情的话,后来就更是够呛了。
看着上面面色紧绷的柳洪娇,陶羡想离开的脚步硬是黏在地面上。也许,这是个很好的契机,能让他和家人的关系稍微缓和一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