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秋骊是个大度和善的性子,虽然在事关弟弟的事情上,她总会有些关心则乱,但总体来说,这位山道友的性格,和她弟弟截然相反。
自己差点被浪荡子坏了清白这种大事,她都能忍下来,还一直瞒着弟弟,不让他担心。
这就能看出来,山秋骊绝对是个很聪明的女人。
她并不懦弱。
忍气吞声,估计也是想要保全弟弟不走入这浑水里,再者说,敢对通天坊弟子做这种下流事,事后竟然只是被赶走...
说明那方青云,也绝对是有来历的人。
如今山家已经落败了,惹上那样的敌人,对现在羽翼未丰的山秋明来说,绝不是好事。
可惜,事情还是走漏了风声。
“以我所见,山道友,现在可不是生气的时候。”
刘宅花园中,江夏认真的对山家长姐说到:
“你打定主意要隐瞒的事,以你修神境的修为,必不会出现说漏嘴的情况,秋明兄却知道了这件事。
这说明要么是他有别的消息渠道。
要么,就是你身边出了内鬼!
这可是要命的大事。”
“不是的,江道友,事情没你说的这么害怕。”
山秋骊飞快的做了表情管理,让自己略过刚才那个尴尬的话题,她喝了口味道不错的灵茶,语气无奈的说:
“这事,肯定是小雅儿那丫头碎嘴乱说的,她是我师侄辈的同门,自入门便与我熟识,关系情同姐妹。
平日里也什么都好,就是管不住那张嘴,她又与我弟弟有些情愫,被我那弟弟稍稍套话,就坏了我的打算。
这次回去,定要好好惩罚她一番!
我通天坊弟子一团和气,又身处中州灵域,一举一动都有章法,不会出现内鬼内斗之类的恶性事件的。”
“等等!”
老江突然伸出手,打断了山秋骊的话,他把玩着茶杯,眼神古怪的对眼前这位修神境的大修士说:
“山道友说的‘小雅儿’,莫不是自称云崖子的那个?”
“对,就是她。”
山秋骊当然知道江夏是什么意思,这会也不必隐瞒,她喝了口灵茶,对老江说:
“就是我鸿雁会里,一直和你联系的那个‘小雅’,说起来,小雅儿也是托了道友的福,若没有道友在她那寄卖的灰烬宝药。
以小雅儿在我宗门中的资历,想要正式加入鸿雁会,还有的熬呢。
不过道友放心,我鸿雁会做事有规矩,今日就算有秋明的关系在此,我也绝不会向你询问宝药的来历。
你只把我当成山秋明的姐姐,一位刚认识的朋友就好。”
“嗯。”
江夏点了点头。
两个人很有默契的,没有多聊关于鸿雁会的事,江夏主动岔开了话题,一脸笑容的对山秋骊说:
“方才听秋明兄所说,说山道友你害了他,我现在总算是有点端倪了。山道友你这一手精妙的灌顶传功术。
莫非就是在秋明兄那里多次试验,才练出来的?”
“算是吧。”
提到这个话题,山秋骊又感觉到了一丝尴尬。
她颇有些无奈,又带着一丝好笑的说:
“我通天坊修黄老之术,不修杀伐,又有源自一位彼岸大能留下的上好功法,因而门中弟子修行进境极快。
如我一般,和我弟弟是一起修行的,却早他多年,就入了修神境。
但道友你也是修行中人,自然该知道,修神境再往上的寻道境,若未寻得自我道心,便万万不能贸然踏入。
我辈也是无奈,门中弟子但凡入了存真境,便要用鸿雁会的渠道,寻找些需要灌顶之人,散去灵力。
免得修行太快,压制不住。
我那时刚入存真境,还未在鸿雁会中升做高位,而需要灌顶的修士也不是年年都有,眼看着修行太快,有些无法遏制。
便趁着回家探亲的机会,为我当时还是练气境的弟弟,灌顶数次。”
说到这里,山秋骊叹了口气,说:
“也是造化弄人,他不知何时,瞒着我走了炼体之道,结果几轮灌顶之后,他竟压不住灵力,渡了雷劫,莫名其妙的就突破到存真境。
他之所以说我害他。
就是因为此事。
这炼体者的修行路数,和咱们正统咒法修士南辕北辙,练气境正是打基础的时候,他基础没打好。
在存真境,就要花更多时间去补回来...
为此,他与我大吵了一架,我的本意是,既然已经这样了,不如让他放弃炼体术,随我一起入通天坊修行。
反正他灵根资质也不错。
但他就是不愿意。
还因此和我赌气,从我山家位于中州灵域的家中搬出,一路跑来东土凤鸣国这祖地,寻我家二叔,在这地方厮混。
一瞬就是三十多年过去了,看他如今还压着修行不突破,怕是还在补回当初错过的基础,这样来说,确实是我当年不懂事。
害了他。
我两的关系,也是从那时开始,就变得非常紧张了。”
“三十多年?”
江夏眨了眨眼睛,放下茶杯,问到:
“那秋明兄今年...”
“五十三岁了。”
山秋骊回答说:
“他修的是我山家祖先留下一份龙虎秘典的副本,我家祖先和两仪微尘山的大能有些情谊,这炼体秘典也有青春常驻的奇效。
所以现在看来,他还是维持着二十岁时的容颜。
怎么?
山道友是不是以为,我那弟弟,和你是同龄人?
我也不瞒道友,我那弟弟啊,从小就是个顽劣性子,如今已近花甲,却还是个老顽童一样。
也算是初心不改。
当然,对我辈修士来说,五十三岁,也确实算不得老,能称一声年轻了。”
“我以为他是个热血年轻人。”
老江这一瞬感觉自己对世界的理解,又一次被冲击到。
他耸了耸肩,有些无奈的吐槽说:
“却没想,我那秋明兄,居然是个热血老汉,这修行之事,当真就是奇妙的很。
但他自己也不说,真是憋了坏心思,不只是我认为他年轻,他在本地修行圈名望很好的,那些正儿八经的小年轻们,都把他视作同龄人。
一口一个秋明兄,一口一个秋明哥哥。
彼此称兄道弟,叫的热切的很。”
“所以才说他是个顽童。”
山秋骊轻笑了一声,对老江说:
“你说说,江道友,就我弟弟如此心性,我又怎么感觉放手让他去闯荡?”
“此言差矣。”
江夏摇了摇头,就如过来人一样,对山秋骊说:
“这人啊,其实都是倔驴。你越是压他,他越是要跳起来,你越是否定他的天赋,他就越要证明给你看。
更何况,秋明兄一心走炼体之术,怕也是受了家族的刺激。
我今日听他说过山家的往事,据说山道友你的父母双亲,是在一次意外中去世的?”
“嗯。”
谈起这事,山秋骊也露出了一丝苦笑。
这财神山的美女修士带着一丝惆怅,轻声说:
“我父母,也是通天坊的修士,那一年,他们前去西海祭祖,结果遇到了罪渊魔气爆发,负责保护他们的修士被魔气侵染。
尽管有仙盟修士以最快的速度赶去。
但道友你也知道,我们通天坊的修士,实在是...怎么说呢,面对那种突发灾祸,真的是一点抵御能力都没有。
唉,整个苦木境都说我们空有境界,是一群贪图长命的老乌龟,其实说的也不错。
我这些年其实也有想过。
确实如道友所说,他之所以对通天坊的黄老修行很不屑,之所以极端到要走炼体术,大概也是不想让他和我,也遭遇到父母当年的悲剧。”
“可不止如此。”
江夏摇了摇头,认真说道:
“山道友与秋明兄多年未有好生谈过,我今日与秋明兄聊过一场,便是能感觉到,秋明兄求的,不仅仅是保护亲人。
他还想重振山家荣耀。
尽管他不说,但我能清晰的感觉到,他崇拜你家先祖的强大,而且对现在山家的情况非常不满。
他压力很大。
或许,道友你可以改一改和他相处的方式。
或许,你可以给他一些支持。”
“这也是我和江道友你,聊了这么多,铺垫了这么多,接下来要谈的问题。”
江夏的鸡汤还没灌完。
就被山秋骊挥手打断,这位黄老修士盯着江夏,说:
“我不想打听江道友你的秘密,但来凤鸣国之前,我也通过通天坊的消息渠道,收集了一些关于江道友的信息。
并不带恶意,只是对需要灌顶服务的客人的提前检查。
之前发生过有客人,故意拿我们通天坊弟子挡灾的事,因此这种背景的审查,是鸿雁会的规矩,请道友你不要介意。”
“不会,我能理解。”
江夏摇了摇头,说:
“小雅也多次提醒过我的,而且我是个商人,山道友,你有话直说吧,不必担心我会那这件事要挟你。”
“嗯。”
山秋骊组织了一下语言,她对江夏说:
“我得到的消息,虽不多,但也能拼凑出江道友你的为人处世,在我看来,道友你也不是个安分的人。
说的再直白一点。
如果可以的话,我甚至不会允许我弟弟和道友你这样的修士多来往。
昨夜和今日在淮东府云火洞的邪修大战,我也有所耳闻,虽然本地修士都在传说,是墨霜山和三雀山挑的头。
但从刚才你我闲聊时,我听到的那些蛛丝马迹来看,这件事,应该是江道友你在背后设计操纵的。
我弟弟已经知道了我的事。
他那个犟驴性格,根本拉不回来。”
山秋骊深吸了一口气,对江夏说:
“我想请你答应我,江道友,如果我弟弟找你帮忙去做一些危险的事...答应他,稳住他,但绝对不要帮他!
这是为了他好!
也是为了你好。
方青云的背景很强势。
那个浪荡子本身不值一提,但他背后的力量让我通天坊也得思索一二,我忍气吞声,也不只是为了秋明。
还要为我家宗门着想。
那不是我弟弟和你,单枪匹马就能对付的敌人。”
“Emmmm”
江夏听到这个请求,他立刻皱起了眉头。
几息之后,老江换了个姿势,坐在那里,他脸上露出了很熟悉的表情,在夜色中,老江点起一根香烟。
随着烟雾升腾,他伸手敲了敲卓子,对眼前修士说:
“山道友,你出身财神山,肯定对做生意的规矩很熟,如果你要请人帮忙,是要付钱的。”
“十万仙钱!”
提到钱,山秋骊脸上闪过一丝不以为然。
她随口报了个价码。
对于弟弟的安全着想,山秋骊花钱时,绝不会皱一丝眉头。
老江,是个商人,如他所说。
听到价格的一瞬,老江根本没有思考,便摇了摇头。
砍价。
是每个商人必备的能力。
“百万仙钱!”
山秋骊同样眉头不骤,直接将价码提升十倍,不愧是财神山出身,又是千年家族的最后血裔。
这位山姐姐的钞能力之强,绝非山秋明那个臭弟弟可比。
老江本还想再等。
看看山秋骊会不会再次把价格提高十倍。
不过抬头一看,就见山秋骊漂亮的脸蛋上,带着洞悉一样的笑容,显然,老江的小算盘,被她窥破了。
两人都知道。
这个价位,已是火候差不多了。
“成交!”
老江遗憾的叹了口气,当即起身,对山秋骊挥了挥两根手指,说:
“再加一个附加条件,我入修神境之前,所有的灌顶,都由山道友你来负责,并且,我不会再为这项服务,缴纳一分钱的费用!”
“成交!”
山秋骊也在这一瞬起身。
两人击掌为盟。
交易成立。
“不要赖账哦,江道友。”
山秋骊从手中如变魔法一样,翻出一枚传讯石,对江夏晃了晃,说:
“刚才我两人的交易,可是全程被我墨霜山大师姐旁听,那是一位寻道境大能的鉴证。”
“这也是我要对你说的,山道友。”
江夏耸了耸肩,语气悠然,神神秘秘的指了指天空,说:
“我这边也有鉴证。”
“如果你违反约定的话,你家大师姐,怕也护不得你。不过现在,不说这些了,我已为山道友准备了上好客房。
道友来一趟不容易,就在凤阳郡多留些时日。
我去劝劝秋明兄,看看能不能让他回心转意吧,你们毕竟是姐弟之间,又从小相依为命,现在闹的如此生分,成何体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