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报仇杀人,即便是窦家,也没话说,杀人偿命,这道理用在了那伙计头上,没必要到了自家人身上,他们要在朝堂当着太子的面儿,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儿再去辩证这件事,窦家人多少还是要些脸皮的。
“如此说来,那伙计是为了给自己的妹妹报仇,所以才下手用一盘马肉,杀了窦尚烈。”李承乾说道:“来人,宣长安府县令。”
殿外的太监听到里面的动静之后,便安排宫中的侍卫去长安府找人去了。
“戴卿,当时关于这件案子,你们大理寺是怎么查办的?”李承乾明知故问道,戴胄早就在奏折之中将事情的原委告诉李承乾了,只是李承乾现在与戴胄一问一答,就是要将这件事,呈现在朝堂文武百官的面前,让他们知道这件事。
“一年之前,臣并没有听到过这件案子的任何风声,即便是臣在大理寺。”戴胄说道:“原本长安府衙处理不了的案子,才会上报到大理寺,由大理寺接管,臣在昨日,从狄仁杰那里得知,一年之前,牢房里的犯人曾就自家妹妹被窦尚烈玷污而悬梁自尽的案子去过长安府衙诉状,结果府衙的人,将这件案子给压了下来,后来,他又到大理寺申诉,只是依旧没有结果,于是,臣便猜想,大理寺之中的一些官员,与长安府衙的官员一同,将这件案子给压了下来,目的就是为了讨好窦家,或者说,不得罪窦家。”
戴胄今日能在朝堂上说出这些,这也说明他自己也已经豁出去了,至于以后的路怎么样,自己的结局如何,他也管不得了,最差不过就是被罢官。
戴胄当了这么多年的官,心里有自己的底线,而这一次,他选择了坚守自己的底线,将这件事,亲自捅出来,顺便也免去了玄世璟的麻烦。
做人也得懂得投桃报李不是。
大不了以后要是过不下去了,就去东山县庄子上,他玄世璟家里不会差一口饭吧。
戴胄在上早朝之前,心里就暗戳戳的做好了吃大户的打算,以他的学识,大不了将来也去东山县庄子上的书院去教学生去。
窦衍和窦师纶都沉默了下来,不再说话,这样的话头没必要接下去,沉默才是最好的选择,反正不是窦家『逼』着长安府衙和大理寺去压这件事儿的,怎么说责任都算不到窦家人身上,要说的话,都是他们自作主张而已,只是心里有这想法,嘴上不能直接说出来,所以只能沉默。
“当年这犯人到长安府衙,到大理寺报案,结果两个地方,无一官员受理此案。”李承乾目光扫视过大理寺的官员,冷声道:“朝廷真是养了一帮好官员呐,长安府衙的人还没到,咱们就先来说说大理寺,当初这件案子,那个伙计到大理寺,见的是谁,又是被谁给拒绝的。”
朝堂之中鸦雀无声,只是许多大臣都将目光看向了大理寺官员这边。
戴胄站在首位,自然也是承受了更多的目光,两个少卿站在戴胄的身后,低头不语。
“怎么,不想主动站出来吗?”李承乾再次出言道。
两个少卿微微的抬起头,目光偷偷的看向站在前面的戴胄,心里忐忑之下,还也有一丝不忿,都是大理寺的官员,戴胄为何要将这件事情捅出来,即便是他不知道当年的事情,可是他作为大理寺的主官,可依旧逃脱不了责任,这不是自己往坑里跳吗?这下要怎么办?
“魏大人,杨大人,怎么,要本官点你们出来吗?!”戴胄喝道。
被戴胄点名的两个大理寺官员,连忙出列,跪在了殿中。
“臣有罪。”两人伏在了地上。
“此案大理寺涉案人员一共有四个,在场的魏大人和杨大人,还有如今大理寺的一名寺正和一名寺丞,在早朝之前,臣已经让大理寺的人将此二人捉拿归案。”戴胄拱手说道:“至于臣,还有长安府衙,还请殿下决断。”
戴胄当然没有落下自己,主动求罪,至少比被他人点出来要好一些,多少给自己留了些颜面。
底下的官员如此行事,他这个主官却不知道,也是难辞其咎。
“先等着吧,等长安府的人到了再说。”李承乾沉着一张脸说道。
先前与玄世璟在含元殿后头的宣政殿里谈论大唐的这些世家的时候,李承乾虽然感慨良多,但是如今呢?眼睁睁的摆在自己面前的事实,即便是那些世家大族不言语,下面依旧有官员想要讨好他们,惧怕他们,即便是发生了人命关天的案子,因为当中牵扯到世家,也要给硬生生的压下来,这让李承乾的心里很是不舒服。
这天下,到底是谁的天下?
百姓的天下!说白了,皇室姓李,还是李家的天下,可是如今朝中官员,所作所为,从哪里能够看出,这是李家的天下,又或是说是百姓的天下!
这分明就是五姓七宗的天下!
一件案子,牵扯到大理寺四个官员,当中还有两个少卿!
要知道,大理寺少卿可是大理寺的二把手!总共就这么两个,结果这两个还商量着将这事儿给瞒下来,欺瞒主官,欺瞒朝廷!简直罪无可恕。
这还仅仅是一个大理寺,还要加上一个长安府衙呢!长安府衙涉及到这件事当中的,还不知道有多少呢!
朝堂上的沉默,持续了大约有一刻钟的功夫,侍卫将长安府的府尹带到了含元殿外。
原本宫中早朝,长安府尹是没有资格上朝参政的,只是今天李承乾派人到长安府衙去带人过来,府尹也不敢耽搁,直接就跟着侍卫骑着快马到宫中来了,因此也没有用多长的时间。
“臣长安府尹韩忠,参见殿下。”
长安府尹站在含元殿中央,躬着身子,拱手行礼。
只是这姿势保持了挺长时间,也没有听到上头的太子殿下说免礼。
突然觉得这含元殿中的气氛有些不对,目光的余光扫过殿中跪着的两个官员,有些眼熟,看其身上的官府,品级要比他这个府尹大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