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一章
他的眼睛里充满认真和诚挚,如他以往每一次跟她告白的时候一样。
可是,他的戏演得那样的好,他可以那样轻易看穿人心,他现在所表表现出的,就是真实的他吗?
傅思俞的眼眶突然泛了红,在心底摇着头。
不…斛…
他这样的人,根本就没有真心……
他如果有真心,就不会这样去糊弄和伤害一个人餐。
就算这一次是有理由,那以后呢?因为她很好哄,所以在未来的日子他仍可以恣意欺骗,不是吗?
所以,在乎不在乎还有什么意义?
她的人生早已经被他随心所欲的左右。
深深吸了口气,敛下喉咙间的这股酸涩,竭力不让眼泪在眼中凝聚,她轻轻地挣开了他的手,“我们之间,这些话就不必再说了,说着也没有什么意义。”
易宗林的手很明显地僵了一下。
傅思俞再把被易宗林握在手心里的手拿开,过往经历的打击和痛苦让她此刻变得更加坚强,“婚纱就不必试了……你对外宣布,婚礼取消吧!”
易宗林眉心深锁,似乎不敢相信此刻会从傅思俞的口中听到这样的话。
傅思俞的鼻尖泛着红,她平静地对易宗林道,“婚礼只是形式上的,举不举行本来也无所谓。”
“思俞……”
傅思俞出声打断了易宗林的话,“没关系,真的没关系,婚姻若能维持,并不是靠这形式上的婚礼。”
“是因为你在生我的气吗?”易宗林注视着她,声音粗嗄。
“不是。”
回答完这两个字,傅思俞径直迈开步伐朝向楼梯,在踏上大理石的台阶前,她突然停下脚步,背对着易宗林,缓声地道,“kingsly,我们以后不要再谈感情的事了……因为,再谈感情,连我自己都会笑话我自己。”
易宗林颀长俊逸的身影,怔在原地。
傅思俞竭力顶着喉咙间的哽咽,又开口道,“我的要求不高,只希望在未来的日子里,我和孩子都能够过平平静静的生活,至于你事业上或感情上的事,我想,我们以后都不要去谈了。”
看着傅思俞说完话后坚毅踏上台阶的纤瘦身影,易宗林很想冲上前追上傅思俞,但是他的双腿此刻却像是生了根一样,沉重得无法移动。
最后,她眼睁睁地看着傅思俞走向二楼,消失在他的视线之内。
……
夜晚十一点,易宗林一个人独自坐在书房。
从傅思俞回房间到现在,他就一个人呆在书房里,直到现在。
他的视线失神地落在书桌上面的电脑屏幕上。
那是申秘书发来的婚礼现场布置的照片……
那天下午,他亲自去婚礼现场指挥和布置了一个下午。
他期待能够给她一个童话般的婚礼,就像他为她准备的这个别墅一样。
他的脑海里甚至一直预想着她看到这个婚礼现场时惊诧幸福的样子,却没有想到……在刚才,她亲口跟他说,她希望他取消婚礼。
那一刻心头的痛楚是犀利的,好像尖锐的利器从他的心脏处划过。
他不会后悔,就算可以让他重新选择,他依然会这样做。
她永远都不知道她的父母有多么的危险,而他发誓,他要把她保护在她的羽翼之下。
闭上充满涩感的眼眸,易宗林把自己疲累地靠在了椅背上。
手机突兀的铃声打破了书房的安静。
易宗林慢慢睁开了眼,在手机持续不断地响彻时,他终于拿起手机,最终按下接听键,把手机放在了耳边。
“kingsly,抱歉,这么晚打搅你,你还没睡吧?”
打电话来的人是温清影,她的声音在手机里格外清越。
“嗯。”易宗林连睁开眼都没有,只很轻地应了一声。
“你的声音听起来似乎……你很累?”温清影注意到了易宗林低沉嗓音里的疲惫。
“没事。”
“我已经知道傅氏夫妇的事了,真没有想到他们还活着,最关键的是,他们居然才是三家人恩怨的挑起者……我打电话给你是想代替至维跟你说声感谢,谢谢你的大度,虽然我公公婆婆不是真正的幕后真凶,但他们依然是直接的行凶者,即便是被人所利用……谢谢你能如此大度的为我公公婆婆脱罪,因为你揪出傅氏夫妇的时候,完全可以不管我公公婆婆的,毕竟他们的报复手段的确偏激,不过,他们真的已经有了悔意,在得知易氏夫妇其实也是无辜被算计后,他们很是傲虎,说那天一定登门跟你道歉。”
“这话就不必说了,我不会冤枉无辜的人,也不会放过有罪的人。”易宗林淡淡地道。
温清影长长叹一声,“不管怎样,三家人的恩怨如今彻底结束……我想公公婆婆回
来了,至维也会放弃继续跟你争锋相对。”
“还有其他的事吗?”易宗林表现出跟温清影聊天的鲜少耐性。
早就习惯了易宗林的冷淡,温清影笑着道,“没有其他的事……最后想顺便问下你和思俞的婚礼布置得如何了?毕竟三天以后就要结婚了,婚礼的各个环节可要用心去筹划啊,女人这一辈子最美的时候就是在婚礼上,自然希望拥有的是全世界女人都羡慕的浪漫婚礼。”
易宗林没有回答温清影便径直结束了电话。
从认识温清影开始,他对温清影的印象就很好。
这种好的感觉并非是因为温清影的胸口里跳动着傅思翎的心脏,而是一开始他就已经看出温清影是个真实善良的女孩。
所以,他从未这样冷淡地对待过温清影,他一直视温清影为自己的妹妹。
但,今夜他心情不好。
易宗林回到房间的时候已经过了十二点。
打开灯,傅思俞已经睡着了,房间里隐约传来了她均匀的呼吸声。
易宗林坐在床沿,静静地看着傅思俞。
她拥有一张精致的瓜子脸,肌肤白皙,长睫浓密卷翘……
每一次这样细细得打量着她,她的美丽都教他心动。
可拥有这样柔弱外表的她,却一直是个坚强的女人。
他还记得他和她第一次在高尔夫球场见面的时候,她给他的印象是个精明干练的女性。
她从来都不是一个脆弱的女人,遇到他以后,她却经常在流泪。
他跟恩同闲聊过,恩同跟他说,她在以前从未看到过她大姐流泪,直到遇到他……
他此生的确亏欠她太多太多,如果此生能够让他后悔一件事,他必然会选择永远都不去打搅她的生活……
如果不是他的精心设计,她此刻可能已经跟深爱她的池意结婚生子。
她曾经说过,是他亲手摧毁了她原本平静安逸的生活,她一辈子都会记恨他。
他知道,如果现在不是有了prince和诺言,她不可能再跟他走到一起……
她现在只是莫可奈何留在他的身边,如果她的人生可以重来一次的话,她必然会选择跟他毫无瓜葛。
他们如果毫无瓜葛的话,那么青年时的相遇,就会深深埋在彼此的心底……
或许有遗憾,但彼此都不会像现在这样的痛苦。
他曾经以为被仇恨蒙蔽的心,在重遇她以后,可以绕过对她的感情,轻而易举地施展开报仇计划,但没有想到,在施展仇恨的过程中,他亦犹如深陷在修罗地狱之中,被深爱和复仇痛苦地折磨着……
她可知道,每一次她流泪的时候,他的脸上没有表情,心却是有知觉的,只是,即使心头传来剧烈难忍的疼痛,他依然不允许自己的脸上出现一丝一毫的选择。
如果她此刻能够剖开他的心脏去看的话,她会发现,他的心也是满目苍夷的。
伸手,他把她覆盖在额头上的一小缕碎发挽至耳后,而后用拇指轻轻擦拭她眼角未干的泪痕。
即使在睡梦中,她依然在流泪。
她的心此刻必定又悲又苦,可是……能怎么办呢?
他并非自私,此时此刻,只要她的心能够放松,只要她安然无恙,只要她过得比现在好,他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放手,再也去打搅她,还给她平静安逸的生活。
但事已至此,伤害永远无法抹灭,做错的事也永远都无法弥补,除了继续走下去,他们都别无他法。
低下头,易宗林在傅思俞光洁的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
他坐在在床沿上静静地看着她,直到很久很久以后,他这才走进浴室。
……
易宗林醒来之时,傅思俞已经不在他的身旁。
身旁略微冰冷的位置说明她已经起床很久。
易宗林简单洗漱之后,穿着一身居家服来到一楼的餐厅。
安嫂看到他远远就躬了下首。
易宗林的目光则落在傅思俞此刻洋溢着微笑的脸庞上。
她在跟prince说话,模样慈爱亲昵。
在跟妈妈说话的prince,无意间瞥到他,立即就下了餐桌,朝他跑了过来……
他在因睡眠不足而显得有些疲色的脸庞上露出一抹父亲的慈笑,弯下腰把儿子抱了起来。
prince并没有察觉到父母之间的异常,如以往一样跟他撒娇。
易宗林抱着prince,目光却是看向傅思俞,发现傅思俞的目光并没有朝这边看过来,她此刻正在哄着年轻女佣怀里抱着的诺言。
易宗林的心并不好受。
安嫂是何其精明的人,在易宗林和蔼跟prince说话的时候,安嫂已经抱着诺言退出了餐厅,在路过易宗林的时候,安嫂跟易宗林说她会派司机送prince去幼稚园。
因此,当易宗林走进餐厅的时候,餐厅里只有傅思俞一个人。
易宗林坐在了平日用餐的位置,面前的食物并没有让他有丝毫的胃口,他靠在椅背上,直直地看着正在用餐的傅思俞,“你希望婚礼上有什么细节或是对婚纱礼服有什么要求,你可以跟我说。”
傅思俞似乎有些错愕,她慢慢停下了用餐,抬起眼对上他的目光,“我说了,婚礼举不举行无所谓。”
“我有所谓……我希望全世界的人见证我们成为夫妻的那一刻。”
傅思俞重新把头低了下去,她的声音并不冷淡也不疏离,只是,再无往日的热情,就像是从行尸走肉口中发出的话,“我觉得没有必要,但如果你坚持的话,无所谓,那天我会准时出席婚礼的。”
她说话的语气,就像他现在所提的是一件无关紧要的事,这令易宗林看着她,久久都没有说话。
她看着盘子里的食物,沉顿几秒后又说,“你真的觉得举行婚礼还有意义吗?”
他缓缓地开启薄唇,“如果你现在没有准备好,我们可以把时间再往后拖延。”
傅思俞突然皱起眉,以一副无谓的口吻道,“我想不是我没有准备好,而是……我可能这一辈子都不会对婚礼有所期待,所以结不结婚对于我来说完全已经无所谓。”
易宗林的心在撕裂着疼痛,此生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感到无力。
傅思俞在这一刻起身,“我吃饱了,你慢慢吃吧!”
这一次,易宗林没有开口挽留。
傅思俞迈开步伐离开了餐厅,头也没有回。
恩同来看她是在婚礼的前一天,不用说,恩同自然是来参加傅思俞和易宗林的婚礼的。
当恩同问到关于傅思俞婚礼细节的时候,发现傅思俞始终在避开着这个话题,恩同终于发现了傅思俞的异常。
“大姐,不会是婚礼有什么问题吧?”
傅思俞不想隐瞒恩同,也没有心情去撒谎骗恩同,便如实对恩同道,“我没有期待这个婚礼。”
恩同听完后震慑,但傅思俞并没有跟恩同解释她对这个婚礼不期待的原因,只说她对易宗林的感情已经淡了,所以婚礼对她来说,已经没有什么意义,当然,傅思俞这样说是避免恩同继续问下去,她怕她会把傅氏夫妇还活着的事实告诉恩同。
洛威和她都因为得知父母的本性而悲伤难受,她不想恩同知道,毕竟,恩同现在因为跟陆衍交往的事已经很心烦了。
恩同听到她这样说,很难相信,然后问,“大姐,你不会是跟我开玩笑的把?”
傅思俞笑着回答恩同,“我没有跟你开玩笑……两个人相处久了,感情的确是会淡的。”
恩同狐疑地看着傅思俞,似乎并不相信。
在恩同看来,傅思俞和易宗林彼此间的感情是炽烈的,尽管他们之间曾经有过伤害,但他们彼此相爱已经是毋庸置疑的。
“你对姐夫的感情怎么可能会淡呢……以前痛苦无助的时候没有淡过,现在恩爱的时候却淡了?”
傅思俞把自己亲自冲好的一杯咖啡递予恩同,而后笑着说,“深爱一个人可能会是一辈子,但放弃一个人可以是在一瞬间。”
“大姐你的意思是你……你放弃姐夫了?”恩同发现她今天根本就听不到傅思俞说的。
傅思俞靠在沙发上,执起手边的咖啡喝了一口,道,“我的意思是,我以后再也不会像以前那样痴傻了……人一辈子不是为别人而活,而是为自己而活,未来的日子,我只会努力充实我自己的生活,让生活更美好起来。”
恩同不能理解地看着傅思俞,这个时候,她才注意到傅思俞的身后,易宗林不知何时已经占在那里。
恩同顿时倒抽了一口冷息,心底在害怕着傅思俞刚刚说的话会被易宗林听见。
然而,在恩同对傅思俞挤眉弄眼提醒易宗林的存在时,易宗林已经径直转身走向了一楼的书房。
在易宗林离开之后,恩同这才奔到傅思俞的身边,皱眉指责,“大姐你刚才说什
么呢,姐夫就在你身后……你是不是跟姐夫闹别扭了啊?可是就算闹别扭,你也不能说你放弃了姐夫了,这样会很伤一个人的心的。”
傅思俞的心震了一下,但脸上保持着淡漠,“他要怎么想无所谓,反正,我说的的确是我心底所想。”
……
恩同在别墅里逗留没多久就离开了,因为接到了陆衍打来的电话,这也令傅思俞暂时逃过被恩同的“严刑拷问”。
傅思俞准备去花园找被安嫂推去玩的诺言的时,一名佣人恭敬地来到了她的面前。
“夫人……”
傅思俞停驻步伐。
“易先生说您如果跟恩同小姐聊完的话,就去书房一趟。”
傅思俞跟佣人点了下头,在犹豫了几秒后,她最终还是转身去了书房。
推开厚重的书房房门,她看到易宗林挺拔俊逸的身影屹立在落地窗前,落地窗外是一年四季常青的灌木。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易宗林这样萧寂落寞的背影。
“我认为婚礼,应该是幸福洋溢的,如果婚礼上新娘连笑脸都没有,那么如果你所说的,这样的婚礼,举不举行也无所谓
傅思俞没有说话,因为他说中了,如果明天如期举行婚礼的话,她怕她明天真的笑不出来。
易宗林长长地叹了一声,叹息声很轻很轻,带着一丝不易觉察的疲累,“这样吧……婚礼无限期延迟,不过如果你觉得什么时候合适,我们就什么时候举行。”
傅思俞仍旧保持着缄默,闭嘴不语。
易宗林闭了下眼,而后回过身,深邃的目光看着傅思俞,“我想弹钢琴,介意给我一首曲子的时间吗?”
傅思俞喉咙有些涩,想要开口说什么,最后却没有开口。
易宗林只当傅思俞是默认,然后牵起傅思俞的手,走向别墅大厅里的那台钢琴。
这台钢琴正是易宗林从a市的别墅里空运来的,一直就摆放在这别墅的大厅,这是第一次,易宗林弹钢琴给她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