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华姐这是干啥呢?”
眼见任玉华慌慌张张小跑而出,不明所以的一众忙拉着传达室大爷,问是不是又是杨天林杨文华俩爷子找麻烦。
“在临时工转正这事上搞幺蛾子!”
“那就是砸人饭碗,断人生计啊!”
“所以他俩爷子今儿只是挨顿打那都是轻的……”
“要换别人怕弄死他们的心都有!”
想着这种可能,不仅仅是临时工,便是那些正式工都忍不住的摩拳擦掌,心说要真是杨天林杨文华俩爷子还在这事上不依不饶。
到时候那自己都得过去上手给他们来一顿,让他俩爷子好好儿的长回记性!
眼见一众群情激愤,传达室大爷赶紧解释道:“大家都别冲动啊,不是你们想的那么回事!”
“是玉华他儿子给她卖了辆自行车过来,让她出去拿一下!”
听到不是杨天林杨文华找麻烦,而是杨振过来找任玉华。
一群人更激动了。
毕竟不到十八岁的科长,谁不想去瞅瞅到底长啥样?
更何况还给买了自行车!
想着这些,一群人嗷嗷的便出了车间。
虽说知道杨振为了确保自己转正,肯定会想办法收拾杨天林杨文华。
但任玉华无论如何也没想到杨振选择的是散布谣言,刺激所有临时工害怕有人在他们转正的时候捣鬼这种敏感神经的方式。
反正一想到杨天林杨文华要听说杨振来了,怕还不知道会闹成啥样。
因而一见杨振,任玉华便想也不想的对杨振连推带拽道:“你都不知道你惹了多大的麻烦,居然还敢来厂里——还不快给我赶紧回去!”
“我给你买了辆自行车!”
“专程给你送来!
杨振一脸妈我都不知道你在说啥的表情,腆着脸对任玉华道:“我给你买的可是最新款的凤凰牌自行车,妈你赶紧试试看,瞅瞅喜不喜欢!”
这会儿任玉华哪儿还有心情听这些。
心说这都火烧眉毛了!
正着急忙慌的想将杨振给打发走间,一大群出来的工人却是已经冲了出来,团团转的瞅着杨振对任玉华道:“玉华姐,这就是你们家小振吧?”
“不愧是这么小年纪就能当上科长的人啊,瞅瞅这模样长的,多精神啊!”
“年轻人就该像是早上七八点钟的太阳!”
强行克服着那种来自骨髓的,一看到人多就情不自禁怯场的性格,杨振团团陪笑散烟,说些我妈这么多年在厂里,可都多赖大哥大姐叔叔阿姨们的关照之类。
然后才催促着任玉华道:“妈,我这还赶着回去搬家呢,你还是赶紧试试这自行车喜不喜欢吧!”
“这一破自行车有啥好试的啊!”
任玉华跺脚,心说让你赶紧滚回去你听见没有?
听到母子二人这话,先前光忙着关注杨振这不到十八岁的科长长啥样的一众这才注意到了杨振带来的自行车。
“凤凰牌自行车!”
“而且还是最新款的!”
“我想买辆凤凰牌自行车都两年了,可惜一直都搞不到工业票!”
“不光是工业票难搞,关键是贵啊!”
“随便一辆都要一百六七十块,好几个月的工资呢!”
看着那最新款的凤凰牌自行车,一群人的表情那简直就跟老色坯见着漂亮大姑娘似的,全都两眼冒绿光,表示这么漂亮的自行车,全厂一千多人怕都找不出第二辆来。
“到玉华姐你嘴里,居然就成破自行车了!”
“果然是有个好儿子,这口气都不一样了啊!”
一群人有人闻言大呼小叫,有人则半开玩笑半认真,说这破自行车横竖玉华姐你也看不上,不然我那自行车跟你换得了。
“我那自行车也是硬牌子,飞鸽的!”
“也就骑没几年!”
“玉华姐你要真肯换,除了我那自行车!”
“到时候你这自行车多少钱我给你多少,另外还额外贴你二十,咋样?”
要往常有人跟自己这么换,任玉华怕都能给高兴的当场笑死。
但因为这几天杨振花钱如流水。
昨儿两三百块的衣裳加米面,今儿又直接提了两辆自行车……
虽然没问,但任玉华多少也猜到杨振口袋里根本不差钱。
因而任玉华闻言一改以往但凡有点便宜即便是得把脑袋削尖了都得赚的性格,脖子一扬傲娇道:“你便是加再多钱那我也不换,毕竟这可是我儿子买来送给我的,你要想要——有本事你也让你儿子给你买去!”
“啧啧啧!”
“瞅瞅这说话的口气!”
“有个有本事的儿子就是不一样啊!”
哄堂大笑之中,不知道多少人情不自禁的想起了自家那不争气的孩子。
笑着笑着就有点想哭。
正在一群欢声笑语之中,一群人冲了过来。
不是听说杨振这个罪魁祸首居然跑到轧钢厂了的杨天林杨文华,第一时间跑去找了魏广龙和保卫科的人过来,又是什么?
仗着有魏广龙和保卫科撑腰,杨天林上来一把就薅住了杨振的衣领对着魏广龙一脸我看你现在还有什么话说的表情嚷嚷道:“魏厂长,你不是说他不是咱们厂的不好随便请,怕影响咱们厂的先进单位么?现在我可把他给揪过来了啊……”
“爷爷你这是干嘛呢?”
杨振一脸不明所以的道:“我知道你见不得我有出息,见不得我们家好,但这到底是我们家的私事!”
“所以你能不能别在这厂里闹?”
“毕竟你老不要脸,我跟我妈多少总还得要不是?”
听到这话,周边一众忍俊不禁,纷纷对杨天林道:“杨师傅,人小杨科长说的在理!”
“毕竟你这一把年纪黄土都埋脚脖子了无所谓,但人小杨科长往后可还大好前程呢……”
“你老自己不要脸,也不能把人家给一起祸害了啊!”
“他这找人造谣污蔑我!”
“害我跟文华被打成这个样子!”
“你们还居然说我不要脸,是我在害他?”
听到这话,杨天林当真是气的差点都要一口老血给喷出来。
只是在场几百号人众口一词。杨天林杨文华即便觉得自己再有道理,那也是百口莫辩,只能嚷嚷着让魏广龙派保卫科要将这事查个清楚,要让杨振还他们父子俩一个公道。
“什么公道?”
杨振看着魏广龙道:“我爷爷二叔他们都在说什么啊?魏厂长你能不能给说说到底咋回事?”
“装!”
“你继续给我装!”
看着杨振那一脸的无辜,魏广龙是忍不住的想骂娘。
心说你背后头搞幺蛾子我都忍了。
毕竟那些造谣的一个没找着,我就算想报大盖帽查你都没办法。
可你这完事了还跑我们厂里还假装啥也不知道——你真当大家伙儿都是傻子呢?
但想到自家轧钢厂一千多号人,一年上头都才给发一百来张工业券。
杨振却是眼皮子都没眨一下的就搞到了两张买了两辆自行车。
再想到之前杨振给任玉华买的连领导都不容易买到的的确良衣裳。
魏广龙却也不得不压下火气,假装杨振是真啥也不知道一般的将有人造谣杨天林要在任玉华转正这事上投反对票,害的杨天林杨文华给一群气不过的临时工堵着打了一顿的事说了出来。
“你们家跟你爷爷二叔关系不和这事大家可都知道!”
“而且这事又关系到你妈能不能不能转正……”
“所以我爷爷就怀疑是我造的谣?”
不等魏广龙将话说下去,杨振便直接打断,指着两辆自行车悲愤道:“我一大早就跑到百货商店排队提自行车了,要魏厂长你要不信可以派人到百货商店问,百货商店的那些售货员都可以帮我作证!”
“我又不是三头六臂,哪儿有何能一边在百货商店买自行车一边又跑来你们厂子这边造谣啊?”
“所以魏厂长,你可千万别听我爷爷和二叔对我血口喷人啊!”
“我们对你血口喷人?”
“你自己看看因为这事,我跟你二叔都给人打成什么样子了!”
杨天林闻言都要疯了,尖叫道:“我们要对你血口喷人,我们能给人打成这样?”
“我说爷爷你就不要再贼喊捉贼了!”
“你以为你这苦肉计能骗的了谁啊你?”
“你不就是看我有了点出息,当了个小科长!”
“就故意自己找人散播谣言好用来污蔑我,想不但让我妈转不了正,还要让我一起跟着被丢官罢职,然后好看我们家的笑话么?”
“爷爷,我知道你看不起我们家,见不得我们家过上点好日子!”
“可我真的是没想到你的心居然能歹毒成这样!”
“毕竟再怎么说我也是你的亲孙子啊……”
眼见杨振说到此处,悲愤激动的简直几欲掉泪的模样,周边不知道多少人看的那是心疼义愤,对着杨天林杨文华破口大骂。
要不是有保卫科的人拦着,一些性子急躁的差点都忍不住脾气,直接就要冲上去抽杨天林杨文华的大嘴巴解气。
看到这一幕,杨天林杨文华悲愤欲绝,表示这绝不是什么自己导演的苦肉计。
杨振这么说才是贼喊捉贼,倒打一耙!
“你说这是小杨科长颠倒黑白倒打一耙……”
魏广龙道:“那杨师傅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你们自己就不是在贼喊捉贼呢?”
听到这句反问,杨天林差点没给气哭。
心说自己都没干过,这特么还怎么证明啊?
倒是杨文华总算聪明了一回,指着杨振脖子一梗道:“那他也不能证明这事就不是他找人干的啊!”
“小杨科长是没法证明不是他找人干的!”
“但杨文华你和你爸不也没办法证明这不是你们自己导演的贼喊捉贼的苦肉计么?”
“既然如此,那这事就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魏广龙闻言直接给这事定性,大声道:“因为小杨同志不是咱们轧钢厂的人,对他我们轧钢厂没有任何处置的权力,所以我们能处理的也就是你们父子俩和临时工们打架斗殴的事情……”
听到这话,知道事情又要回到原点。
想到依旧只能让几个临时工写写检查,然后赔自家父子十块八块医药费。
想着不再闹这么一出。
自家两父子至少还能占个是被人泼脏水被人污蔑的理。
而在这么一出之后。
自家不但没能收拾了杨振,反倒还又给杨振安了一个亲爷爷亲二叔故意演苦肉计要害他这个亲孙子亲侄儿的罪名。
那滋味已经不能用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来形容了。
那简直就是轮着大铁锤砸自家的脚指头啊!
反正光是想想,杨文华都忍不住的想要呕血。
相比于杨文华,杨天林虽然也因此而气的几欲血管爆裂。
却最终还保留着可以投票不给任玉华转正的希望,冲着杨振狞笑不已,心说你个小兔崽子……
老子承认这回老子栽你手里了!
不过你也别高兴的太早!
因为这反对票老子投定了!
只要老子还有一口气在,你妈想要从临时工转正,那是门都没有!
只是杨振又哪儿还会给他这个机会?
就在杨天林狞笑连连之时,杨振忽然开口对魏广龙道:“魏厂长,有个情况我得在这里想提前跟你反应一下!”
“你说!”
魏广龙道。
“虽说我爷爷和二叔咬死不承认他们挨打是他自己散布谣言想害我跟我妈!”
“但这事到底无风不起浪!”
“因为事关我妈能不能转正的事!”
说到此处,杨振微微一顿,然后才加大音量道:“所以我想请求魏厂长你能撤销贵厂八级工杨天林同志参与关于临时工转正表决的资格,以防他携私报复,故意在表决的时候给我妈任玉华同志投反对票,影响表决的公平公正!”
“我这投票权!”
“是我在轧钢厂几十年如一日辛苦工作流血流汗挣来的,可不是随随便便从哪儿捡来的!”
“别说是魏厂长,便是总工领导,怕都没资格随便取消我参与表决投票的权力!”
说到此处,杨天林看着杨振得意的哈哈哈大笑道:“你小兔崽子一句话就想让我不参与投票——你做梦你!”
魏广龙闻言对着杨振耸肩,一脸你都听见了的表情。
眼见此幕,任玉华脸色煞白。
“有我在呢妈!”
注意到任玉华的表情,杨振轻揽以示安慰,然后才笑眯眯的看向魏广龙继续说道:“既然这样,那魏厂长,我现在想以贵厂临时工任玉华同志家属的身份告发贵厂八级工杨天林师傅因为私人恩怨,意图挟私报复,要故意在任玉华同志转正投票表决之中投反对票,破坏表决的公平公正!”
杨天林闻言哈哈大笑,心说老子这票都还没投。
你举报个屁啊你!
所以就算你要举报,那也得在投票之后再说!
可到时候,一切都已经晚了,哈哈哈!
“你是还没投票!”
看着杨天林那得意的模样,杨振闻言呵呵一声,然后才脸色陡然转冷,厉声道:“可你只要敢投反对票,那就说明你的确是在挟私报复!”
“到时候你这种行为,就已经不仅仅是在蓄意破坏表决的公平公正的问题了!”
“更是是不是不将领导所倡议的工人阶级应该团结一致的精神放在眼里的问题!”
说到此处,杨振甚至都没再看魏广龙。
而是直接回头抵着所有职工振臂高呼道:“大家说说,如果我们工人阶级的队伍中出现了那种蓄意破坏工人团结,自己身为工人,却压根就不将咱们工人阶级自身利益放在眼里的害群之马……”
“大家觉得我们应该怎么对付这种人?”
看到杨振那振臂高呼的模样,不少人几乎是下意识的挥舞起了胳膊,扯着嗓子吼道:“一定要将这种害群之马踢出工人队伍,保持工人阶级的纯洁性!”
“一定要将破坏工人阶级团结的害群之马踢出工人阶级队伍!”
“保持工人阶级的战斗力!”
“保持工人阶级的战斗力!”
一开始还只有几个人附和,但随着这口号的喊开。
仅仅不过几个呼吸,整个轧钢厂内便已经变成了口号的海洋!
虽说根据政策的动向,魏广龙很确定过去的一切几乎没有任何可能再回来。
但看到这山呼海啸的场面,魏广龙也不得不站出来表态,对杨振大声道:“小杨同志你放心,如果真有人在投票之中蓄意挟私报复,无视工人阶级的团结以及利益!”
“我可以向你保证,到时候我一定亲自代表我们轧钢厂的工人们,亲手将这种害群之马驱逐出我轧钢厂的工人队伍,绝不姑息!”
“看来魏厂长不愧也是从工人阶级出身的干部!”
“轧钢厂有魏厂长你当厂长!”
“作为轧钢厂职工子弟,我非常相信魏厂长你一定会坚守立场,坚决维护我们轧钢厂普通工人的利益!”
听到魏广龙的话,杨振满意的笑了。
回头再看向杨天林时的目光,则充满了嘲讽。
心说杨天林啊杨天林,你不是铁了心的要给我妈投反对票吗?
现在有本事你给我投投看。
到时候你别说还想仗着自己老师傅八级工的身份在厂里作威作福……
你要还能保住饭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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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着这些,杨振甚至都顾不上总感觉似乎哪儿有点不对,放肆的哈哈狂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