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宽大的双人床上,孙浩一手支着脸颊,一手揽着面对面贴在自己胸膛上的女朋友,他玩着她散在肩膀上半长的头发,她在他胸膛上写写画画,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
最后还是孙浩耐不住胸口痒痒的,捉住了两只乱动的小手,固定在胸口,轻笑一声道,“好了,我知道你写的是什么。孙浩是爱易维真的,独自一人的时候一定会洁身自好。”
“这还差不多。”易维真嘀咕了一句,又叮嘱他,“马上就要考试了,昨晚就算了,我不在的以后都要复习好,把握住冲刺的时间,等你考完试了,我回来给你庆祝。”
“还有,替我跟姝怡表姐说一声我去厦门了,回来给她带特产。”
“还有还有...”
今天傍晚六点的火车,即将分开,易维真像是得了话痨一样,想到什么都要说上一遍。
孙浩看着她,安静的听女朋友扳着手指头一条接着一条,时不时笑笑,等她停了下来,他咧嘴笑了,“小话痨说完了?”
“嗯,说完了。”易维真点头,“你有什么要说的。”
“嗯,我要说的呀。”孙浩捏着一撮头发轻扫她光滑的脸蛋,不够,俯下身又亲了亲,就近贴在她耳边到,“好好照顾自己,还有,我爱你。”
易维真的眼眶瞬间红了,撇头,找到他的嘴唇,小声道,“我也爱你。”说完,主动亲了上去。
......
——
尽管行李和书本已经提前邮递了过去,易维真还是拎了一个箱子,塞的满满的。孙浩完全不理解女朋友这种行为,“全快递过去不就行了?”
易维真将箱子递给他拖,“哎呀,你不懂,就算我之前把这箱子东西也快递过去了,今天我手里还是会多出一个箱子,总之,就是有带不完的东西。”
孙浩无语了,伸手拦了计程车,让她先坐进去,自己将箱子塞进后备箱。
去实习地的路费是学校报销的,学校是不可能大方到让他们坐飞机的,能给他们每人买一张卧铺就已经是非常不错的了。目前只有一列普快到达厦门站,三十多个小时,慢的要死。
同去厦门的四个人约好在火车站相聚,孙浩送女朋友到候车厅和其他三人会面了,才知道一同去的人里居然有蔡家瑜。
不管他是什么鸟,反正在孙浩眼里都不是好鸟,他可没忘记,这个人半夜三更了还会发些骚.扰信息给他女朋友,尽管不是什么直白的暧.昧话,但也够惹人厌的。
“我现在对你多了一条叮嘱。”揽过女朋友的肩膀,孙浩低头在她耳边道,“去了那边,千万别给我发展出一个男闺蜜来。”
易维真白他一眼,锤他胸膛,“那你也别给我发展出一个女闺蜜,不然我就给你戴绿帽子。”
孙浩龇牙。
易维真也朝他龇牙。
“好了好了。”男朋友最先败下阵来,“通知上车了,我送你进去。”
一提到离别,易维真软下来了,直到孙浩将她送上火车,帮她行李安置好,下了火车,她还在依依不舍。
现在她有点明白很久以前的电视剧场景了,为什么依萍要追着火车跑,书桓要将头拱出车窗外向她夸张的招手,因为里面/外面的那个人,是他们爱的人呀。
“有男朋友的真好。”贾梦雷打趣她,“每次见到这样,什么男朋友送女朋友上火车呀,或者男朋友给女朋友打水拎水壶呀,再不然去超市买了两大包东西之后,有男朋友在后面拎着。这些对于我们这样的单身狗来说,可真够刺激的呀~”
易维真不好意思的笑了,“那你赶紧找个男朋友呗。”
“哎呀,不想找,单身久了觉得也挺好。”贾梦雷摆摆手。
“你确定你是因为不想找,还是人家看不上你?”李耀指着她笑。
易维真囧了,没想到这个李耀这么直接。果然贾梦雷怒了,跟李耀对掐了起来,李耀连连讨饶,贾梦雷胖揍了他一顿才解气。
易维真和蔡家瑜坐在一旁观战,边看边笑,蔡家瑜解释给她听,“他两平时关系就好。”
女孩大大咧咧,男孩缺根筋。
——
火车票是蔡家瑜去买的,床铺号都是连在一起的,考虑到女生上下不方便,两位男生将他们的床铺和生交换。时间还早,上了火车直接睡觉也睡不着,大家先坐着聊了会天,话题就围绕去了厦门以后的安排上。
“今天我打电话给那边,我们的行李已经邮到了,先被存在了实习办,后天我们带上实习鉴定表去他们那,就有人负责帮安排宿舍,其实也挺简单的,只是我们人生地不熟要多问问了。”蔡家瑜说。
他们四个人里,没一个是福建人,蔡家瑜是哈尔滨的,贾梦雷是萍乡的,李耀是兰州的。
尽管他们不是老乡,却是校友,原本在学校不是怎么熟悉的,现在因为要出远门,变得亲切热络了起来。几个人聊着天,说话间,李耀从行李箱里掏出两副扑克牌,“我们还是打牌吧,边打牌边聊天,多好。”
大家都没意见,把行李箱从床底下拖出来,两个箱子叠加在一块,高出底铺许多,四个人两两坐对面,玩大家都会的斗地主。
普快大大小小的站都会停靠,走走停停,加上火车晚点,原本三十二个小时的车程硬是被拖到三十八个小时。
下了火车,所有人都要晕了,见到什么东西都是不停在行走的,尤其是易维真,她从来没有坐过这么长时间的火车,天旋地转的感觉,她总算是体会到了。
在火车站外面的kfc休息了一会,易维真给易爸还有孙浩分别打了个电话报平安。
四个人四个箱子,考虑到坐公交不方便,三个投票坐计程车,三比一,最终去排队等计程车。
一路折腾,好容易到了厦大附院,贾梦雷的箱子不知道怎么回事,坏掉了...里面塞的东西,争前恐后的往外冒,等她完全拉开拉链,衣服什么干脆直接弹了出来。
“我就说你的箱子怎么这么重,塞了这么多东西,它能不坏么!”李耀指着她埋怨,“快试试拉链还能不能拉上。”
易维真蹲下帮她将东西往里面塞,行李箱的边口拉链全都炸开了,就算拉上拉链也没用。
“要不这样,我们三个先帮她分散装一些东西,然后剩下的东西就抱着过去。”易维真边拉自己的箱子边说。
其他两人都没意见。
贾梦雷欲哭无泪,“我特么就知道这箱子早晚要坏事,丢了我一世英名!”
——
找到实习办,报道,搬行李,分配宿舍,等所有事弄好,易维真也不管床铺上脏不脏了,直接瘫倒了在上面。
孙浩的电话就是在这个时候打过来的。
易维真接起,有气无力的喂了一声。
“东西弄好了没有?”
“嗯,差不多了。”
孙浩笑了两声,将手里的烟头按在窗台上灭了,他望了望黑沉沉的天,好像要下雪了,透过窗户看向外面车水马龙的城市,到处都蒙上了一层惨淡的黑灰色,叫人看得不真切,他问易维真,“我这里快要下雪了,你那里呢。”
易维真望着窗外一样乌沉的天空,撒谎道,“我们这里天气很好,厦门比北京空气可要好多了,等休息过来,我准备和同学一块出去玩玩。”
“哦,那肯定是天气预报出了问题。”孙浩笑着说,“我看厦门的天气,晚上有雨,你盖好被子,没事不要乱出门。”
小谎话被识破,易维真翻个身背对窗户,叮嘱他道,“天气冷,不能要风度不要温度,注意保暖别感冒,会影响你考试。”
挂上电话,易维真居然不争气的流了眼泪,越流越多,怎么办,以前在一个城市的时候,她没有这种感觉,明明上一次见面是不到两天前呀,怎么现在有种好多年没见面的错觉。
好想他。
贾梦雷见她挂上电话就默默抹眼泪了,递给她一张纸巾,“别哭,想想牛郎和织女一年才见一次面,人家熬了千年万年都还是恩爱如常,你们才分开一年而已,中间也可以见面呀。”
易维真破涕而笑,擦擦眼泪,闷闷的说,“总归是不能再一个星期见一次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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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了一觉,再醒来,外面已是霓虹灯闪烁。卫生间传来流水声,易维真下床,抹黑将灯开了,这才认真打量了她们的宿舍来。
凭良心说,这里的住宿条件比学校宿舍好太多,和宾馆标间的结构类似,有阳台,有电视,还有热水器,只是床上的被子和床垫,她睡着不放心,从行李包里翻出床单和被罩,将它们罩在被子外面,先将就一晚,明天就去超市重新买一套床上用品回来。
易维真铺床时,外面传来敲门声,李耀在外面喊她们一块去吃晚饭。
几个人一块下楼,去医院食堂冲饭卡,先吃了一顿。
食堂病人就餐区和医务人员就餐区是分开的,实习办的老师给他们每个人办理了一张职工就餐卡,和院内职工的补贴一样,三块钱一顿自助。
“天呐,好便宜。”贾梦雷感叹,“看来这里比我们学校大方多了,至少吃饭还有个补贴。”说完,她夹了一口菜放在嘴里,不住点头,“恩恩,味道不错,没白来。”
易维真不住点头,是好便宜,现在三块钱出了医院能买到个什么呀。
“喂喂,你们得这样想,别人实习都是有工资的,我们不但没工资,学费还有一半是给医院的,他再不给我们点补贴,像话么。”李耀说。
......
吃完饭,几个人就近去医院超市去买了盆盆罐罐,一路拎着回宿舍,易维真问蔡家瑜,“这边有上自习的地方吗?”
“这个我还不知道,不过听上一届的学长说好像就在我们宿舍的顶楼,有一间大自习室。”蔡家瑜指了指楼顶。
“易维真你还要看什么书啊。”贾梦雷说,“像你这种情况,你就等着学校给你保研就好了,根本不需要考试好么。”
易维真笑笑,没说话。她上自习已经成了一种习惯,要是让她三天都不碰书,她还会浑身难受,总觉得自己要成了一头猪。当然,这话要是说给他们听了,他们一准要说她是在装逼,但事实就是如此。
知识大爆炸的今天,易维真要是不看看书,等回去之后,不知道要落伍到什么地步了。就算是可以保研,该看的还是得看。
——
他们是十一月二号到的医院,四号正式上岗,中间有一天的休息时间。贾梦雷提议出去玩玩,易维真没意见,不论前世还是现在,她都没来过厦门,但对这个城市的印象还不错。
于是四个外地人,一路打听一路摸索,先去了曾厝垵,曾厝垵给易维真的感觉就是艺术气息好浓,同是南方,和她老家的风格就完全不同了。他们租了两辆双人自行车,在村口的环岛路骑行,遇到好看的地方就停下来拍照。
单反是易维真生日时,易维诚送给她的,平时都放在那里睡大觉,现在总算派上了用场。易维真看到什么有趣的都要拍上几张,想着等回去就上传到自己的空间里给他们看看这里的风景。
十一月的厦门气温有点像北京的九月份,中午热了完全可以穿短袖,他们走走停停,一直逛到傍晚,都饿了,打的去了中山路。他们向当地居民打听,说中山路是这正厦门的老城区,那边又地道的当地小吃,小吃在中山路的局口街附近。
叶氏麻糍、八婆婆的烧仙草、姜母鸭...好吃的太多了,易维真怕自己撑破肚皮,每份都买的少,好吃了再买。其中有个土笋冻,易维真吃着好吃,连着吃了好多,并且极力推荐她的同伴吃。
然后大家就一块吃了好多。
“这个是什么做的呀。”贾梦雷边吃边含糊不清道,“吃起来好美味。”
“这还不简单,我来查查。”蔡家瑜掏出手机向度娘询问了一下。
“卧槽...”度娘给出的答案让他欲哭无泪,“听着,我来给你们念一遍它的组成啊。这个什么土笋冻的主原料是一种蠕虫,学名叫可口革囊星虫,身长二、三寸。经过熬煮,虫体所含胶质溶入水中,冷却后即凝结成块状,其肉清,味美甘鲜,再配上酱油、永春醋、甜辣酱、芥辣、蒜蓉、海蜇及芫荽、白萝卜丝、辣椒丝、番茄片...就是我们今天吃的这个了...”
贾梦雷嘴巴里的还没吃下去,吐了出来,“也就是说我们今天吃了很多虫子?”
李耀吃的面不改色,“有什么,在我老家哈尔滨,大家还经常吃蚕蛹呢,炸出来香香脆脆的,老好吃了。”
易维真揽着贾梦雷的肩膀笑,“就是就是,我们都能对着一堆人骨头吃面包了,吃点这个有什么,好吃,我还要再来一点~”
鼓浪屿、南普陀什么的,他们没时间去,只能等着周末再出来了。
——
第二天是周一,他们正式上岗,按照实习表,易维真去的第一个科室是内科icu,icu即是重症加强护理病房,它在内科大楼的四楼,独占一层楼。
icu的格局和其他科的住院部不一样,它有两个门,一直是锁上的,一扇门通向医务人员办公区,一扇门通向重症病人监护区。医务人员进门必须刷卡进去,换拖鞋,穿无菌服,带帽子和口罩,无菌概念特别强。
和易维真一块去报道的,除了她是外校的,其他四个实习生都是厦大医学院的,大家互相认识了一下,然后一块在住院总那里签到。
在这里,易维真深深感受到了作为外乡人的不便,这边还不像在北京,北方话本来就好懂,而且大家说的基本上都是普通话。这边人交流多数用闽南话,就连交班用的也是方言。
从头至尾,易维真脑子里放映的都是那首《爱拼才会赢》,听不懂啊...
易维真来之前,科室里的老师就知道新来的一批人里有一个是从b大过来的,所谓白菜堆里萝卜特显眼,说的就是易维真了。
易维真晕晕乎乎的听完他们的交班后,主任象征性讲了几句,说完总结之后,扭头看了一眼站在他身后的易维真,用不太标准的普通话问她,“你听得懂吗?”
易维真摇摇头,实话实说,“基本不懂。”
主任又问了其他四个实习生,“那你们呢?”
他们一致点头,表示没问题。即便他们原本老家是外地的,在这边也生活了四年,不一定会说,但听得懂还是没问题的。
主任为人还算和蔼,他做了一件让易维真惊讶的事。这位年过半百的老帅哥,居然用自己不太标准的方言为易维真翻译了一遍刚才交班的内容。
在易维真极度受宠若惊中,他笑眯眯的说,“听不懂的话就问你的带教老师,闽南话很好懂的,听一段时间就好了。”
接着他又打趣道,“接下来这段时间,我们能说普通话就尽量说普通话。这位远道而来的同学,我们得照顾她,不然人家学校要说我们欺负他们外地人啦。”
易维真囧了,科室里的人顿时笑开了。
结束了交班,住院总先带着他们参观了一下整个科室,和其他科室不同,icu的病床并不多,平均下来,一个医生也就管理三四张病床,除非紧急事件的发生,否则他们白日里是相对清闲的。
住院总带着他们去了病区通往外面的那扇门,“平时我们上班是从另外一扇门进来,这扇门是病人家属进来时经过的地方。”
说着他看了他们一下,然后道,“你们刚来,我必须跟你们说下,如果在以后的日子里,这里发生什么医闹,你们什么都不要管,抱着病历撒腿就往里面跑,先保护好病历要紧。”
易维真被他的形容逗乐了,住院总看了她一下,也笑了,“你们不要笑,我说的是真的,只要病历不被家属抢去销毁就行了,至于我们,就听天由命吧。”
......
熟悉了病区的情况,住院总让易维真跟着他,然后让她给几个实习生排值班表,“一天要有两个同学值班,一个上正班,一个上副班。”
icu的突发状况比较多,上正班的同学就是上三十二个小时,副班上十个小时。
大家都不想在第一天就上正班,易维真看他们都推辞不愿意上了,只好把自己安排在了第一天。
傍晚,老总叫外卖时给她叫了一份,正在吃饭时,孙浩打电话过来了,他在电话里问她第一天上班的感受。
易维真躲在值班房里,边吃饭边说电话,“还不错,除了听这里的方言有些别扭,你呢,吃饭了没。”
“刚吃了。”孙浩立在走廊窗口看着渐被夜色笼罩的城市说,“我看见你拍的照片了,比我去的时候还漂亮。”
易维真嘿嘿笑,诱惑他,“那你考完试就过来呀。”
“还用说么,我已经把机票订好了,考完试就过去。”说到这里,孙浩的声音低了下来,“又想你了,所以给你打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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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夜半十二点,易维真合衣躺在值班房里,刚有些睡意,就被睡在隔壁值副班的老师拍门叫醒了,说从呼吸科送来一位重症病人。
易维真起床过去时,所有人都在有条不紊的做着自己分内的事,显然大家已经见惯了这种事,并没有什么慌乱。
“会抽股动脉血吗?”老总问她。
易维真点头,“会的。”
“那先去给患者做个动脉血气分析。”
所谓血气分析,就是对血液中的酸碱度、二氧化碳分压和氧分压等相关指标进行测定,医院里上常用做判断机体是否存在酸碱平衡失调以及缺氧和缺氧程度等的一种检验手段。
抽的是股动脉血,股动脉就在大腿根部,做好抽血前准备,等值班护士脱了患者下.面的裤子,那根软哒哒的东西就这么闯入了易维真的视野中。
她抿了嘴唇,默不作声的继续做自己的事。
icu内有自己检测动脉血的仪器,很快就检测出来了,易维真看着从机器里吐出的小长纸条,从上往下扫了一眼,然后对住院总说,“呼吸性酸中毒,低钾,其他没有异常。”
住院总看了她一下,有点不放心她。
易维真将报告拿给他看,“你自己看下。”
住院总接过,扫了一眼,是她说的那样。他顿了顿,而后补了一句,“你们刚上临床,我是担心出差错,其他没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