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落羽乐得自在,吃完饭就窝在房中看书刷剧,顺带和龚白卉女士发消息聊天。
虽然龚白卉不怎么理她,很晚才会回她消息,但秦落羽还是事无巨细将自己这几天的情况,都汇报给她。
就这么在许宅呆了四五天,她终于见到了素未谋面的亲爹,秦年楷。
秦年楷目光复杂地凝视她良久,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要说什么,却到底什么都没说。
“在这里住着,有什么不习惯的,就随时跟爸说。”
秦年楷语气和蔼,“你林阿姨那边,我会跟她沟通清楚,以后安心在家呆着就是。大后天上学,爸送你去。”
秦落羽很认真地说:“你不用去做个亲子鉴定?就不怕我妈坑你?”
秦年楷笑了笑,“你妈妈不是那样的人。”
“你和我妈妈,应该有十六年没有见了?竟然还能如此信她,也是难得。”
秦落羽若有所思,“我能不能问问,当初你为什么非要和我妈离婚?”
秦年楷脸色僵了僵,“我们......聚少离多,感情不合。”
“倒是和我妈妈的说法一模一样。”
秦落羽笑了笑,“既然你不愿意做DNA鉴定,爸——我可以这么叫你吧爸,那我以后,是不是可以自认为是你的女儿了?”
秦年楷:“当然。”
“既如此,我想请爸在我开学前,组织一场宴会,邀请秦家亲戚、朋友、以及您认识的那些富家名流,都来参加。”
秦落羽慢悠悠端起面前的茶喝了一口,“您也看到了,我来那日,林阿姨故意不让司机来接我,给我在机场晾了八个多小时。她不承认我的身份,这家里的下人,看我的眼神也都怪异得很。如果我以后真的要在秦家生活,我不希望我的身份不清不楚。”
她顿了顿,“不过,如果您觉得这个要求很为难,那趁早送我回眉城好了。”
秦年楷思索片刻,“好。”
当初是他对不起龚白卉,这十六年来,他亏欠他们母女太多。
向众人宣告这个女儿的存在,本是他这个做父亲应当的,秦落羽这个要求,并不过分。
秦落羽乖巧一笑,“那就多谢爸了。大后天我们要开学,我听管家说妹妹后天回来,不如爸将宴会的时间定在后天晚上好吗?到时正好也给妹妹一个惊喜。”
宴会需要准备,还要通知宾客,定在后天,倒也合适。
秦年楷没有拒绝,点了点头,“可以。我让你哥去安排。”
他去给裴颂打电话时,秦落羽起身上楼。
拐过二楼拐角,秦落羽嘴角的笑容淡去,却只余一点冷漠嘲讽的弧度。
她的要求,秦年楷倒是答应得爽快,只可惜,这还只是个开始。
秦落羽回到卧室时,拿出手机,给龚白卉发了个消息:“我今天见到爸了,我在这里很好。妈,有空给我打个电话,不视频,语音也行。妈,我想你了。”
意料之中的,仍是没有回复。
窗外云霞漫天,天边是大片橘色的红。
秦落羽站在窗前,伫立良久。
没人知道,她早已不是曾经的秦落羽,她是重生归来的秦落羽。
上一世,她的生命,终结在十六岁那年,她甚至没能熬过那一年的冬天。
她被龚白卉送来京城时,对龚白卉充满了不解和怨念,在秦家过得并不开心。
继母林美芝从未给过她好脸色,妹妹秦语兰更过分,在学校里嘲讽她是个乡下土包子,不知道多少次,让她故意出丑。
秦语兰嫉妒她的美貌,更讨厌她的到来,认为她占据了自己在秦年楷心中的地位。
秦语兰拉着秦落羽去酒吧参加班里同学的生日宴,在她的饮料中放下了那种药,所有人都离开了,而她却被留在了酒吧,最后被警方当做失足女子抓到了警局。
媒体刊登了她被抓的大幅照片,秦年楷本来对她很不错,可就因为这件事,对她这个女儿深以为耻。
她在秦家的地位一落千丈,就连佣人都敢明着欺负她。
她试着联系龚白卉,想要回眉城,可是始终联系不上她。
后来秦语兰喜欢的男孩对秦落羽有好感,秦语兰让人将她堵在卫生间,扯着她的头发扇她耳光,脱了她上衣,拍下照片,在校园网上传播散发。
那天,她被关在厕所整整一天一夜,直到第二天学校的保洁员开厕所门时,她才出来。
她没有回秦家,而是在学校教学楼的楼顶坐了许久。
她打开手机,同学群里都是她在厕所被人殴打,光着上身长发蓬乱,抱着脑袋埋头瑟缩在角落里的照片。
没有任何人打来电话询问她,关心她的下落。
她再次拨通龚白卉的电话时,依旧是关机状态。
她觉得自己是被抛弃的孩子,觉得活着根本没有意义。
彼时她以为龚白卉真的去了世界环球游,以为龚白卉真的不要她了。
可她却根本不知道,龚白卉只是因为患了胃癌,才不得不送她来京城。
她从教学楼顶一跃而下时,龚白卉躺在重症监护室,奄奄一息,根本没有办法接她的电话。
或许是她怨念太强,死得太不甘心,她的灵魂,竟然没有投胎转世,而是重生回了十六岁这一年。
这一次,在龚白卉提出要送她来京城时,她没有哭闹,而是直接就答应了。
她来京城,是为了找清大医学院的着名教授葛隐,此人是癌症方面的着名专家,如果可以,她想请此人亲自主刀,为龚白卉手术。
龚白卉的病情始终瞒着她,她死了后,魂魄回到眉城时,才知道龚白卉患病的真相。
目前龚白卉的情况还算稳定,但两个月后,她会在眉城接受一场手术,就是这场失败的手术,没能彻底清除癌细胞,却反而在后来要了她的命。
秦落羽必须在两个月后回眉城,而且,必须带着葛隐一起去趟眉城,为龚白卉亲自手术。
她在京城的时间,只有两个月。
两个月,她要说服久已不出诊的老教授葛隐,为龚白卉手术,她还要秦年楷与林美芝母女,付出该付的代价。
上一世,她来京城时,林美芝也是故意没让司机过来接她,她一个人在机场待到深夜。
但她没敢联系秦年楷,而是又一次联系了那司机,那司机给她发了秦家的地址,她半夜打车自己到的秦家别墅,在门外呆到第二天上午。
林美芝怕她一直站在门外影响不好,总算让她进来,但说了许多难听的话。
连着几天她在房间里门都不敢出,碰到过从上海出差回来的裴颂一趟,只怯怯叫了声哥就再不敢多说什么。
裴颂看着虽然冷,但在林美芝母女为难她时,他总会站出来维护她。
只可惜,没多久他就搬出了秦宅,据秦年楷说是家里有两个妹妹,他住着多有不便,是以干脆单独住了。
从裴颂搬出秦宅开始,林美芝母女对秦落羽的态度就愈发过分,再加上秦年楷忙于工作,时常出差,说一句她是活在地狱中也不为过。
地狱怕也不必受她那么多折磨。
这一世,她绝对不会再让自己重蹈前世的覆辙。
裴颂是这个家里唯一能帮她说话的人,也是她来了秦家后,第一个要牢牢抓住的人。
所以这一世她被林美芝晾在机场时,她直接给秦年楷打了电话,果不其然,来接她的,便是裴颂。
裴颂给她带来了意外之喜——薛玉衡,这是她第二个要结交的人。他是葛隐的关门弟子,在葛隐面前应该说得上话。
至于那个韩行,则是个纯粹的意外。
他也不知将她错认成了谁,总之,和她不会有太多关系,倒也无须太在意。
两个月后,她就要离开京城,和这里的一切,再无关系。
她现在要思考的,是如何说服葛隐去一趟眉城。
以及,如何对付她那个刁蛮任性的妹妹,秦语兰。
林美芝碍于秦年楷的关系,又自持长辈,倒也不屑于用下作手段去害她,只是不肯给她好脸色。
可秦语兰就不一样了,她旅游归来那天,得知家里突然多出来个姐姐,当场就翻脸了,差点将秦落羽推下楼梯。
后天的宴会上,她可要好好迎接这个妹妹。
*
后天上午,秦落羽没有像上一世那样,躲在房间里闭门不出,反而很是自在地坐在客厅沙发上看书。
因为躲在房间里也没用,上一世秦语兰回来,可是一脚就踹开了她的房门,阴阳怪气地嘲讽她,顺手还摔了她搁在桌上的相框,那是她从眉城特意带来的,里面是她和龚白卉的合影。
秦落羽可不想再给秦语兰摔她东西的机会,所以不如直接面对。
不知道秦年楷和林美芝说了什么,林美芝已经回了秦宅,对秦落羽的态度当着秦年楷的面还好点,背着的时候,那脸色就跟茅坑里的石头一样又臭又硬。
秦落羽懒得理她,岿然不动地安坐沙发上。
林美芝冷着脸进进出出,一会儿安排司机去机场接小姐,一会儿让厨房给准备小姐爱吃的菜。
秦落羽看书看饿了,便去厨房挑了些自己爱吃的,很不客气地端了过来。
林美芝快要气死,“这是给语兰准备的,什么时候轮得到你来吃?”
秦落羽眨了眨眼:“啊,是吗?我不知道,我饿了,看到厨房有吃的,我就端了来。那我还回去?”
林美芝怒瞪她:“吃过的东西再放回去,给谁吃?”
秦落羽很无辜的样子:“不是您说这是给妹妹准备的,轮不到我来吃吗?”
林美芝气得,脸都红了。
“要不我打电话问问爸爸,厨房里的东西,我以后吃之前,是不是都得问问,这是给妹妹准备的,还是给我准备的?给妹妹准备的我就不能吃?”
秦落羽拿起手机作势要打电话,林美芝有些不自在,语气生硬道:“你爱吃不吃。”
转身气愤地走了。
秦落羽心里好笑。这个继母诚如裴宋所说,喜怒形于色,情绪半点也不带掩饰的。
她的确算不上有什么心机,可她的女儿秦语兰,倒真是个心机主,心地还恶毒得要命。
要不是看在裴颂的份上,她分分钟能将林美芝玩得团团转。
她吩咐下人又端了些水果点心来,一一摆放在面前茶几上,每样尝了一口,就不吃了。
秦语兰终于回来时,秦落羽手里一本书都快看了一多半了。
一眼看到秦落羽,她脸上的笑容立刻收尽:“你就是我爸的那个私生女?”
秦落羽微笑着抬头:“你就是我妹妹?你好不乖呀,你该叫我姐姐哦。”
秦语兰被秦落羽这副反客为主的样子给惊着了,呆愣了两秒,才回过神来,冷笑道:“就你,也配让我叫你姐姐?”
秦落羽笑容未变:“配不配的你说了不算,我说了也不算,得爸爸说了算。你还不知道吧,晚上家里要办一场宴会,爸爸邀请了许多人来参加,他会亲自向来宾介绍我的身份哦。”
秦语兰脸色难看极了,怪不得花园里布置一新,管家说晚上有晚宴,她还以为是为了欢迎她回来,没想到,却是为了这个小县城来的土包子。
秦落羽站起身,招呼一名路过的下人过来:“这些我都不吃了,你问问二小姐吃不吃,她要是不吃,那就扔了吧。”
她说二小姐,摆明了就是将自己当做秦家的大小姐了。
秦语兰目光扫过茶几上那些吃食,那都是她爱吃的,然而现在都摆在了秦落羽的面前。她还拿这些吃剩的问她吃不吃,简直太过分了。
秦语兰死死盯着秦落羽,眼里快要冒出火来。
秦落羽拿着书,施施然地上楼:“妹妹,我就不陪你了,先回房间了。”
秦语兰再也忍不住,猛地冲上前去,伸手就要去扯秦落羽的长发。可她好像背后长了眼睛似的,在她靠近的那一刻,突然灵巧地侧了侧身。
秦语兰冲速太快,一个没抓住,反而踉跄了一下,摔倒在楼梯上,磕到了嘴唇,流下血来。
秦落羽故作惊讶:“呀,妹妹,你上楼梯可要小心点呀,这摔着了可不是闹着玩的。”
秦语兰看着嘴唇上不断滴落的鲜血,惊恐不已,顾不得秦落羽的嘲讽,惊惶喊道:“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