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碌了将近一个月毫无头绪,罗嘉树觉得气馁到了极致,整个人浑身上下好像散了架一般,哪儿哪儿都是酸痛的。也就是眼睛不错,红彤彤的眼珠黑沉沉的眼袋,整个俩儿国家一级保护动物。
再这么下去可不成,他暗自告诫自己说。“电视台女主持人溺死案”是时候该放放了,倒不是全然不再理会,至少不能像现在这样,把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这一个案子上面。办案子就好像找东西,你越是着急想要找到就越找不到,反倒是无意间的一个回眸,好勒,全亮了!
罗嘉树想了想,给张皓打了个内线电话,“小张,是我。”
电话那端的人快速的说了句什么。罗嘉树点了点头,继续说:“对,电视台杨欣的那个案子暂时就先由你负责跟着。你毕竟从一开始就办这个案子,要是有什么新的发现记得及时告诉我,任何蛛丝马迹都不能忽视,明白不明白?”
“对,把案情的注意力集中在线索上。那个女作家暂时可以放一放。嗯,成,那就这么着,你先忙你的去吧。”说完罗嘉树挂断了电话。把这么一个自己都头痛的疑难案件交给张皓办,他自有自己的道理。张皓初出茅庐,经验又少,干什么都凭着一股子热情。就他这个性子要想独立承担重大刑事案件,那绝对是不可以。不过如今手头上的这个是个例外。
一来,“电视台女主持人溺死案”太过蹊跷,案发现场得不到任何有用线索;二来,通常的像这样的案子十有八九会变成悬而不决的悬案,老刑警的思维有固定的模式,倒是张皓这样才从大学里出来的新人,思想天马行空,指不定能找到设呢没突破口。再者说,张皓不要说把案子破了,只要能找到其中的关键信息,对他日后的升职都是大有好处的。
但凡是有能力的年轻人,该提拔的时候就多提拔。这一直是罗嘉树的习惯做法。
处理完毕手头上的事情罗嘉树忽然间想起了一件几乎都被他遗忘到脑后勺的事情,忙把桌面上的手机抓了起来,快速的输入了一连串数字拨了出去,“喂,妈,是我呀,小树。”
“小树?小树是谁呀,我们家不认识。”电话那头分明是个上了岁数的老太太声音,听语调脾气还真不小。
“别介别介,妈妈别不理我,您儿子给您老认错还不成吗?”罗嘉树隔着电话嬉皮笑脸的一个劲作自我检讨,心里面还暗自庆幸:得亏咱自己有个独立办公室,要不当下这模样让手下那几个混小子看了去,这工作也就真不用做了。
老太太火气挺冲,任凭罗嘉树说了一大车的好话愣是没松了口,大声抱怨着,“你今天打电话过来什么事?你自己说说你都多长时间没往家打电话了,多长时间没回家了?给你打了多少个电话,嘴皮子都快磨破了,可是你呢?!”
罗嘉树一听不好,老太太这是真的急了,暗自揉了揉有些发麻的额角默默叫苦,口下只能愈发卖力的承认错误,“妈,我错了还不成吗?我最近不是工作忙嘛,案件一个接着一个的,总也没有闲下来的功夫。本来您儿子想着破了手上的这个案子就回家,结果一个才破另一个又来了,我这也是没办法不是。”
“忙忙忙,你总是有借口,人家美国总统奥巴马也没有你忙!”老太太嘴皮子利落,说起话来简直就像小钢珠连珠炮,“妈什么时候拖过你工作上的后腿,不过就是想让你回家吃个饭而已,吃完饭你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妈绝对不拦着。可是你呢?你自己说说,一连多少个月不回家,人家医院网络挂号都三个月内呢,你倒是从无限期延长了……”
罗嘉树听老太太越说越气,心里面也慌了神,生怕这一个电话就打到海枯石烂去,连忙打断了老太太,笑呵呵的说:“得了,老太太,等下您儿子我还有一个重要的会要开,可不能陪您闲聊了。周六我回家,整个周末都住在家里面,等到周一再上班去。这两天陪您和我爸好好的聊聊天,您说怎么样?”
他这一句话果然起了效果,电话里的老太太声音里马就变了,挑高了八度满是兴奋:“儿呀,你说的是真的?”
“真,比真金都真。成了,我不多说了,这就要开会了,我再不去就该迟到了。”罗嘉树戏谑着说完最后一句话快速的挂断了手机。
周末罗嘉树不敢再次跳票,周六一大早才睡眼惺忪的醒来就一骨碌从床上爬了起来,胡乱收拾了一番直接开车赶到了父母家。他久违了的家。
罗嘉树的心情有些复杂,这么多年来,自从自己工作以来对自己的家庭确实是亏欠的,对父母确实是关照不够的。可是没有办法,这就是工作,为了能让更多的普通人安居乐业,为了能保证社会环境的安定团结,就要有人做出牺牲,不但是这个人本身,连带着他所在的家庭也需要付出。而他自己恰恰就是这些需要付出的群体中的一员。父母其实对他的工作真的是很支持的,这一次也不过是亲人之间太过思念。
罗嘉树想到这里眼眶微微有些湿润,鼻子也有些发酸,他刻意的抽了下鼻子,伸手推开已经褪色了的老旧黑漆红木门。红木门轻轻的发出了“吱呀”声,一股浓郁的潮起扑面而来。这是一桩老式的石库门建筑,老旧的建筑足有百年以上的历史,跨过了眼前不大的一方小天井就是正厅,小小的一桩二层小楼里竟蜗居着三户人家,每一家占据一个小小的独立空间,走廊及灶房则是公共的。
罗嘉树工作以后几次想贷款为父母买一套新房改善改善他们的居住条件,可是怎么也说不通老俩口。按照人家的原话是,“都在石库门生活了一辈子,习惯了。更关键的是离不开这些个老街坊老邻居。住的地方再好,可没个说话的人也不成,寂寞!”今天也不知道怎么的,罗嘉树隐约能够体会到父母的感受了。
快步穿过潮湿阴暗的甬道,踏上一脚踩上去就吱呀作响的木制楼梯,才走上楼梯口就闻到一股诱人的菜香,特别的熟悉。
罗嘉树加快了脚下的步伐,才到家门口就发现家门竟然大敞着,罗父一个人坐在客厅里甚是悠闲的品着香茗。一见罗嘉树目光先是一惊,随后慢腾腾的挪动着身子想要从沙发上坐起来,嘴里已经叫了出口:“小树!”。
“爸,您坐着别动。”罗嘉树嘴上说着,脚下三步并作两步快步走到罗父身边,扶着他站起身子,语气中不乏埋怨之意,“爸,你怎么敞着家门呀?”
“你今天回家,省得你回来的时候开门慢着急。”
“爸,我不急。对了,我妈呢?”
“你妈她在灶上给你烧菜呢。我本来说帮她打打下手的,结果人家还看不上我。”罗父说着嘴一撇,随即笑了。慢悠悠的走到家门口,扶着门框扯脖子朝走廊内喊道:“孩子他妈,小树回家了!”
“知道咯。”很快罗母嘹亮的嗓音从走廊内穿了出来。
罗嘉树心里面就是一暖,这就是家呀!世界上再没有什么地方能比这儿更无条件的接纳自己的了。安置好自己的老父亲,罗嘉树扭了头,含笑说:“我去帮帮我妈。”
“你呀,就算去也得给她轰出来。对了,今天这么早过来,吃早点了吗?柜子里面有新买的沈大成的桂花糕,你先吃吃。”罗父笑呵呵的看着自己的儿子,就好像对方依旧是当年那个什么事儿也不懂的毛孩子。
罗嘉树一早起来就赶了过来,别说早餐了,水都还没喝上一口。他并不客气,直接倒了自己老父亲的茶,就着一口气塞下了好几块桂花糕,边吃还不忘评价说:“爸,你这茶叶还真不错,香!”
“那是,这可是我平时都舍不得吃的好东西,便宜你小子了。”罗父见他吃的狼吞虎咽,眼睛都笑眯成了一条缝,又怕他噎着,“别急别急,没人跟你抢。”
罗嘉树吃好了东西这才去了灶室,一进门就看见自家老母亲一手雪亮的菜刀飞舞的噼啪作响。他不敢打扰到她,好不容易等她停下了手才热络络的高声叫了句:“妈,我回来了。”
没成想他话音还没有落地,半截黄瓜尾巴直朝这他的面门飞了过来。要不是罗嘉树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兼身手敏捷,身子一错堪堪避开。若是换作他人,绝计不可能躲过此等暗算。
罗母这时候已经转了过身,冷冷的板着一张脸,傲娇之气跃然于面上,胸脯高挺上下起伏,圆滚滚的身姿更摆成了经典的茶壶装,左手叉腰显示着无与伦比的气势,右手则成指点江山状:“好你个混蛋小子,可算给老娘我滚回家了!”